事实上第二天开始我就没再见到天天,大概被家里关了禁闭。
没他在一边闹我,我虽然日子无聊许多,可比起被找借口管教还是好太多了。
但清闲日子总是过不了很久。
早上我接到一通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敏姨病情恶化,血透是当务之急。
我胡乱收拾了一下来到医院。
病床上,敏姨双目紧闭,毫无知觉地躺着。
她这个样子已经5年了。
如果不是呼吸机间歇的声响和仪器上跳跃的星线,我真的觉得她已经离开我了。
我打了一盆水,慢慢的为她擦脸净身。
她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手脚也因为终年被药物浸拿而臃肿不堪。
医生告诉我她的癌细胞有扩散的迹象,必须尽快开始新阶段用药。用了不一定有效果,还要看病人本身的排斥反应和接受程度;但不用药一定会恶化。
所以我没的选择。
我不敢奢望她还能睁开眼看看我,对我说,小爱,要记得吃饭。
只要她活着,留着腔子里这一口气,我情愿上山下海、赴汤蹈火。
“敏姨,我嫁了。也许有一天,我能带他来看看你。”
“你常常对我说的,即使从前受过再多的苦,自己组织一个美满的家庭,也抵得过了。”
“敏姨对不起,我还是没听你的话见了他们。虽然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
“从前我一直耿耿于怀,为什么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要这样对我。现在我真的不稀罕了。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没可能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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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病房,全身一阵乏力,身子一歪坐在走廊的等候区。
这么一大笔钱,我到哪里去弄呢?我的存折上只剩5位数,大概勉强能够支持几天的仪器租用费。
找范金璇?她应该是被保释出来了,但我真的不想再跟她有任何联系。
找从前的小姐妹凑?她们也苦哈哈的,但凡有选择都不会走这条路,况且我也没法见她们。她们都知道我用上亿的新宋股份作嫁妆冠了宋姓,没的守着金山去要饭的。
再去跳舞赚钱?如果我不怕宋沥活撕了我。
那就只剩一条路,伸手找我老公要。
我在他面前一向是面子里子都没有的,我还怕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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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中午的医院电梯口人满为患。我一时不耐烦等待,且坐久了正想走走路。谁想我这突然的心血来潮改走楼梯居然让我结识到他。
这个人实在是我生命中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彼时他被人揍成一团烂肉,蜷在楼梯间的垃圾筒旁边。不仔细看,你很难意识到那是一个人,衣不遮体,遍体鳞伤。几只苍蝇饶有兴致的围着他打转,隐约能闻到腐烂的臭味。
我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品牌男装山川溪水的创始人兼首席设计师纪山川。
山川溪水是唯一与国际大牌抗衡的男装品牌,每款造型出来都是限量发售,永远有市无价。衣柜中拥有几套山川溪水本身就是身份象征。
纪山川本人的低调神秘从来是上流社会乐此不疲的谈资之一。传说身家亿计的他还不满三十岁。T市真正见过他的不会超过五人。
不知道我走个楼梯间都能碰到纪山川本尊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我本来想绕着他走,因为我不想去搬动一具尸体。
可是他突然伸出手来攥住我的脚踝,我吓了一跳,正在考虑从哪个部位踹下去可以让他松手,他一下子翻过身来,眼睛透过他蓬乱脏臭的头发那样恳切地望着我,一种热烈的渴望燃烧在他眼睛里。
“别走,帮帮我。”他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能淬出血来。
我呆住了,一阵恍惚。
十年前的一个冬夜,有一个小女孩,全身是伤、饥寒交迫的趴在路边的垃圾箱里,头上、身上全是令人作呕的馊菜剩饭,有老鼠在咬她的脚。可她不敢出去,她怕被人抓回去打死。雪花大朵大朵的飘落进来,把她身上的伤口和脓血都冻住。虽然她一直活得很苦很累,真正快乐的日子都没有几天,但她还不想死,她不想就这样可怜的在这世上消失。所以她抓住来倒垃圾的一位妇人的脚踝,苦苦哀求着,“别走,救我。”
。。。。
我的眼前模糊了,小女孩和她细细的哭声一直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挥之不去。
我蹲下身抓着他的肩把他往外拖,他呻吟了一声,居然大力地摇头:“不,不要。”
“我带你看医生。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不,”他抓过我的手,“我就待在这儿,你帮我。。。。”
他费力的伸手到上衣口袋掏着什么,但他的胳膊似乎断了。
“我来,”我摸到他胸前的口袋,掏出一支脏兮兮的钥匙扣式的东西。
“你拿着它,去找津滨服饰的副董水凡超,他现在应该在金水国际办订婚宴。”
“水凡超?”,我在心里暗叫糟糕,水凡超与宋沥、程昱都是T市数得上的青年才俊,平时虽然交往不深,表面上的敷衍应酬也是少不了的。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来参加我的婚宴。真要命,怎么就没脱离这个圈子。“你确定他看到这个就会来救你么?”
“不确定。我没想让他来救。这是他的东西,我不想要了”。他气喘吁吁的说完,居然就闭上眼睛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真是个怪人。我看看手心里的东西,是一条小船,造型普通,锈迹斑斑。这么个破玩意儿,怪道不想要了。
不过我大老远找上门去就为还这个,不是更怪?
我一路上想着这个问题,站到金水国际的豪华旋转厅外面,才发现我好像没那么容易进去。
今天是水凡超和联众传媒的大小姐焦蕊妩订婚的日子。来往宾客都手持请柬、身着正装。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花裙子配凉鞋,实在是去逛路边摊的好打扮。
“糖糖,你怎么在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