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毓亲王冷着一张脸坐在桌边,不说话。
“三哥这是为什么啊?”我在他身边落了座,轻轻推了盏茶过去。
“听说弟妹把秦兰若那贱丫头领在了身边?”
我打着哈哈,故作疑惑,“秦兰若……是说那个才女吗?我哪有那个福气。”
毓亲王不怀好意的笑笑,“弟妹可别仗着有父皇母后撑腰就不知天高地厚,爷我就不信你能一手遮天。”
他一甩袖子站了起来,猛地一踢脚边的圆木椅,“我就不信找个女人还找不到。”
看着他的背影,我无力的笑笑,他这般的蛮横专断是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秦兰若的眼。从屋子里出来,我顺着长廊子回后园,正走着几步,一个小身影猛然撞倒了我怀里。
“母亲可是回来了?”
我忙蹲着扶上他,从袖子里掏了锦帕给他擦着一额头的汗,“我说小祖宗,大风天的乱跑要是被你父亲看见了,难不准一顿骂。”
“母亲,儿子在后山头逮了小麻雀,母亲可要替我保密。”陆祯说的一板一眼。
我看着他手里那即将被把弄得断气的麻雀,心生几分怜意,便笑笑,“娘自然不会告诉你父亲,只是……你把这小家巧放了,娘明日带你去宫里和你叔叔家的兄弟们射大雁不是更好?”
“真的?”小家伙半信半疑着。
“自然是真的,娘何时骗过你。”
陆祯一笑,松了手,麻雀从他手里落在了石板地上,挣扎了几下抖了抖翅膀,飞过了花丛,没了踪影。
我回过视线,拉了陆祯的袖子,“走,去屋里娘给你擦了手一起用膳。娘这几日在你皇祖母那,你的功课不知有落下了多少?你父亲病的要死要活没法儿管你,你倒跑到后山玩得不亦乐乎,从今儿起,要把心收回来了,天天的功课,照着从前的样子考你。”
陆祯突然慢下了步子,小心翼翼得看着我,“母亲,您不在,除了几个下人真的就没人管我了。连我从前的娘亲也不再管我,见了我也躲着,我喊她,她也不应,只是冷冷看着,或是装作听不见,我娘她这是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娘她不是讨厌你,是在怪我,怪我把你抢走。”我目光复杂的打量着他,“祯儿,你有空就多去西跨院走走,看看她,她心底对你一定牵肠挂肚。”
“我不敢……”陆祯巴巴地说。
“为什么?”
“我怕母亲不高兴,也怕……我娘她不理我。”
“胡说,她终究是你娘亲,十月怀胎一朝落地,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哪个心里不念?”
陆祯不再说话,我一路牵着他走着。
穿过前后园子相接的半月门,陆祯突然拉了我的袖子,一直手往前园子的小花园一指,:“父亲。”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陆离站在正屋前的小花园里,他背对着门这边,一只手敲着廊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给陆祯整整衣服,打算领他走过去。就在这时,从南跨院的小门闪出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件长袍,径直向陆离跑去。
陆离已经转回头,含笑跟那人连说带比划地聊着,虽然那人背对着我,但是我还是很清楚,她就是秦兰若。
陆离的笑脸,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神采飞扬。只见秦兰若把手里的长袍披在陆离肩上,陆离捏着长袍的一角在手里摩挲着,又笑着说了句什么,秦兰若红了脸,转身欲走,却被陆离一把捉住她的手.......
我禁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笑着看秦兰若微嗔着挣开手;笑着看她转身跑进南跨院的小门时又回头再望陆离一眼;笑着看陆离目送她离开时温柔的表情;笑着看他那份在看到我后陡然变色的错愕......
他的目光在一霎那顿住,若有所思着,我拉了陆祯绕着水榭缓缓走了过去。
“爷怎么出来了?”我忙着去搀他进屋,他什么也没说,由我扶着入屋。
看见正在正屋外间摆膳的流觞,免不住责难起来,“爷身子这么弱,怎么让他自己下了床在外傻站着?”
流觞一撇嘴,嘴里嘟囔着,“又说是我的不是了,我也劝了,不听我又能说什么?是爷醒来没见着主子,问了小的,一听说您去见了三王爷,就非要在园子里等着。”
一只手把手巾浸在热盆子里,我含着笑意看了她一眼,“得了得了,就说你一句,你回了三句,还没说上什么,小嘴先蹶起来,可是我惯出了你这大小姐的脾气?”
我给陆祯擦了把脸,静了手,让他临着陆离坐下用膳。自己坐在一边给爷俩乘了烫。
陆离手下的筷子停了停,轻轻的问了句,“三哥那没跟你闹吧。”
“爷是担心兰若那事吧,放心吧,暂时还没什么。”我笑着回了句,原来他等在外面,也只是为了等我回的一个信儿。
陆离看着我一愣,没说什么,垂了头吃着碗里的饭。
用了膳,陆离回了内寝室,脱下秦兰若送来的那身长袍,觉着眼熟,也没多想。见他小心翼翼把长袍放在一边,半倚在床边一手端了茶,一手拿着本书看着。
我闲来无事,坐在床前,看到秦兰若绣了一半的兰花落在了屋子里,便拿到手边摆弄着,轻轻一叹,“姐姐的手艺还真是好。”
陆离瞥了我一眼,“下次千禧节,你要真想不靠小聪明,凭真本事赢一场,我看不如认了秦姑娘做师傅。”
我笑着抬眼,“爷嫌弃我了不成?”
“这么精明的王妃,我哪敢嫌弃。”他翻着书页,貌似不经心地说。
我的手触上那精致的兰花,不经意的一颤,想了想,装作很随意的说,“姐姐兰心蕙质,知书达理,手巧能干,照顾人也体贴,要是能留在府里,从此帮着我打理府中上下,二来帮我照顾着王爷,可也不错?!”
我意有所指,他应该听得出我有把秦兰若给他当妾的念想,我就是这样想,也想这样做的。秦兰若在我府里明不正言不顺,她和陆离曾经的关系倘若传了出去,我这府里一定人心惶惶,难不得后背里被妯娌们指指点点看了笑话。还不如我卖个人情,显了大度,亲自给他张罗了妾室,名声也落个好听些,也成全了这对多年怨侣,成天在我眼皮底下偷偷摸摸的亲和总归不是个事,这戏他们要是想演,我自然能陪着演下去,只是日子久了,我也会厌了。还不如给他们个名正言顺,就此装作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嫡位稳稳当当踏踏实实坐着,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三哥那边也不会再来找事。
我再看陆离,他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我叹了口气,看着天色已晚。就起身从衣柜里抱了床被子往外面走。
“你去哪?”陆离眼神仍是不离书本,轻轻问了句。
“爷不是占了我床?这几日我去书房就好。”我笑笑。
“那冷……还是换我去吧。”他放下书本,挣扎着要站起。
“这哪行,本来这就是王爷堂堂正正的屋子,是我一直占了您的屋子,去书房的人是我才对。更何况爷身子骨不好,我怎能同爷争席?”
他微微蹙了眉,“要是你不怕我染了病给你,今晚就在这同我将就一宿。明儿我让小四把书房收拾出来……再说……”
我一听也行,反正又不是头一次同床共枕,不至于害羞,便不再说什么,把被子放了回去。
实在困的受不住,爬进了床铺内侧,钻了被子躺着。
陆离还在看书,微微的烛光照在他的侧脸,照在他英挺的鼻梁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既然爷习惯了这屋,将来您就睡这吧。我在别的跨院里给自己收拾一间屋,也照样住着,不就成了?你说呢?”
他颤了颤,声音轻轻的,“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跨院不是嫡室住的地,这堂屋才是你的地,你不需要搬,你要是……嫌着我,我明天差人收拾了书房就搬过去,在哪养病不都是一样?”
我颤了颤,拉紧了被子。
暖暖的,握上我的手,声音轻轻的,“还这么凉啊……”
他一手端书静静的看着,一手已经从被子伸过来握着我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许的感动。可是他同秦兰若的欢声笑语还是一颗针狠狠地扎着我喘不上气,为什么,为什么要瞒我,骗我。对我说出实情……我也许就会接受你的好,接受秦兰若的温柔体贴。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我心底曾经为你悄悄燃气的希望火光已经决绝的熄灭了。
我嘴里咬着苦涩,眼中有泪,却忍着不流下。
寂静的烛光照着床榻,他的手温暖着我的手,他刻意压制的咳声在我耳边弥散伴我入眠,可是这颗心,还是很冷,连同呼吸都觉得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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