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名叫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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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奘!

    果然是他!

    他娘的唐僧唐三藏!

    看着这个几乎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和尚,朱灿嘴里一阵阵发苦。

    玄奘,这个后世三岁小孩子也耳熟能详的三藏法师——唐僧,汉传佛教历史上最伟大的译师,佛教法相宗创始人、唯识宗的创始者之一。他那富有传奇经历的西行,被后世顶礼膜拜,后人将其传奇的经历和民间传说结合,成就了那本声名赫赫的《西游记》。

    玄奘俗姓陈,本名袆,出生于河南洛阳洛州缑氏县。幼年出家家贫,父母早丧。十三岁出家,之后遍访佛教名师,二十岁在成都受具足戒。贞观元年,玄奘结侣陈表,请允西行求法。但未获唐太宗批准。然而玄奘决心已定,乃“冒越宪章,私往天竺”,始自长安神邑,终于王舍新城,长途跋涉五万余里。

    之后的经历,对佛教文化不怎么了解的朱灿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也就知道这位大法师历经千辛,终成夙愿,名满异域。贞观十九年正月二十五日,玄奘返祗长安。史载当时“道俗奔迎,倾都罢市”。不久,唐太宗接见并劝其还俗出仕,玄奘婉言辞谢。尔后,专注于翻译佛经,直至于唐高宗麟德元年圆寂。据载,玄奘生前后共译经论75部,总计1335卷。所译之经,后人均称为新译。其所撰的《大唐西域记》,为研究印度、尼泊尔、巴基斯坦、孟加拉国以及中亚等地古代历史地理之重要资料。

    名人啊,朱灿心头叹息,自从转世到这个世界后,也不时臆想一下见见那些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比如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李世民、隋炀帝杨广,传奇名将李靖、李世绩,书画大家褚遂良、欧阳询、阎立本,当然,臆想中最多的还是这个时代的美女们,如那位炀帝陛下神魂颠倒的,其父文帝宠妃宣华夫人,又如那位流传千古的“红佛夜奔”的主角。

    却万万没想到,今日终于见到了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偏偏是这个和尚!

    沿着锦江江面吹来一阵河风,颇为清凉,身旁的火苗随风而动,呼呼作响。看着在被篝火火光掩映下,面带谆谆笑意的青年僧人,朱灿摇摇头,哑然失笑。

    难怪《西游记》中那么多女妖怪对这个和尚虎视眈眈,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第一次见到史书上的大人物,颇为激动了会儿,过后却反而放松下来。身子放松,又躺了下来,双手后枕,放眼望去,星空浩瀚,无边无际,朱灿第一次对身在这个千年前的世界,有了一种真实的参与感!老子也和唐三藏打过交道啊,说出去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这会应该说点什么?是“久仰久仰”,还是“三生有幸”,或者“足慰平生”?要不请他老兄给自己弄个签名什么的东西,以后作为我老朱家的传家之宝?

    心头泛着奇奇怪怪的古怪念头,却再没有那种惊讶或激动的感觉,反有种说不出的轻松。笑着道:“玄焋大师果然是语言的天才。今日还多亏遇到了大师,要不小子恐怕就得性命不保了,哈,原来我竟漂到多宝寺外面来了?”

    玄焋摇摇头,随随便便的躺倒地上,也学着朱灿的样子,枕上他的濯濯玉山,随意道:“这和多宝寺可远着呢。前些日子小僧在修行上颇有些困惑,便出了多宝寺,在此找了个小茅屋,原本想清静清静,不想今日在江中汲水,却见小施主你正顺江而下,颇有一日千里之势,小僧想相见便是有缘,便随手将小施主给捞了回来。”

    朱灿轻笑,这玄焋和尚倒是一个有趣的人,和后世典籍记载中德高望重不苟言笑,或故事传说中优柔寡断胆怯懦弱截然不同,不由起了性子:“老是小施主小施主的,我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我看玄奘你也不是俗世凡人,交个朋友如何?这样罢,以后我就叫你和尚,你便叫我阿灿?”

    玄奘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微微一笑:“小僧这些日子来颇有困惑,阿灿可有兴趣听听?”

    朱灿立刻摇头,这玄焋和尚乃是日后天下闻名的佛学泰斗,他修行上的困惑,定是那类能把人头脑绕得七晕八素的哲学、逻辑都一塌糊涂的难题,自己还是不要去掺和的好。当即轻轻咳嗽一声,改变话题:“和尚你学过武功么,刚才你能一眼看出我受得伤好了大半,眼力如此之好,想来定是一代高手,唉,小弟今日被人揍得狗血淋头,学武十年,才知道是井底之蛙啊……和尚你要有什么绝世武功的速成大法,能将就将就传授小弟这么个保命的一招两式么?”

    “眼力好的可不一定是高手,”玄奘失笑道:“是大夫也说不定……况且,我捞你起来的时候,帮你疏通过经脉,如果我没看错,阿灿你修行的是道家内功吧?”

    “是啊,家父出身城头的青羊观,我自幼随家父修行道家内力。只是老爹不让我拜入青羊观门下,所以学的只是最基本的道家心法的小纯阳功法!”

    “原来如此,看得出来阿灿你的根基极为扎实,”玄奘略微沉吟,淡淡道:“不瞒阿灿你说,武功我可是一点都不会。不过我幼年时候,曾经遇到过一名无名老僧,蒙这位大师厚爱,传授过我一门佛门心法。修行十余年下来,我能做到的无非是百病不侵、寒暑不避而已。阿灿你要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当日那位大师曾经有言在先,这门心法日后我只能传承于佛门弟子……”

    心道这才合理,这唐僧可从来没听过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高手,不过他日后能够孤身西去十余年,荒山绝岭、大漠黄沙,也绝不可能是丝毫功夫也不会的文弱僧人。赶紧摇了摇手,哈哈一笑:“那小弟我就敬谢不敏了……和尚我可没什么兴趣!”

    是啊,没什么兴趣……玄奘喃喃道,似乎是心有所思,颇有一点神游在在,悠然神往的看着浩浩星空,沉默了半响,忽然道:“那阿灿你的最想做的是什么?”

    最想做的?

    “小弟最想做的事情不少啊,最好是聚会风云,平定天下,驱逐突厥,名载史册;要不投效明主,励精图治,开盛世太平,成一代名臣;要么学成无敌神功,纵横天下,号令江湖,快意恩仇;要么悠然南山,诗文自娱,笔下春秋,成一世文宗泰斗;当然了,其实最想的是收天下美人入私房,依红偎翠,软玉温香,琴棋相娱,红袖添香,此南面为王亦不易也……”

    朱灿说得兴起,不禁坐起身来,将从那个世界继承过来的念头一一道来,眉飞色舞,指手划足。面前这个青年僧人却也不参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火光映照下,有如一块温润的和田玉,淡淡的,却又圣洁如月,只是分外俊秀的眉头微微皱起,眼角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渐渐的,朱灿的声音便禁不住小了下来,满口的胡说八道再也胡诌不下去,最后默然。

    半响,方苦笑一声,轻轻道:“好吧,最想做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去、不,应该是回一个地方,不过想来这个愿望是没有办法实现了……”朱灿面露与年龄不相符的苦涩笑容,目光迷茫:“和尚你是学佛的,所谓六道轮回,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玄奘微露悯色,眼前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在这一刻却给他一种度尽劫难,岁月沧桑的奇特感觉。不由轻声念道:“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朱灿轻声呓语,仰首望天,唯见夜色寂寥,星河灿烂,这是一个千五百年后在蜀中难以看到的晴朗夜空,回想起自己曾经欢笑过、悲哀过的同一片夜空,不由黯然神伤。

    半响,朱灿方清醒过来,望着旁边一脸平静的玄奘,心头奇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从没有在另外一个人,哪怕是这一世父母面前露出过与年龄和经历不相仿的神态来,却不想在这个夏日的夜里,在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却又是刚刚认识的和尚面前失了态。就有如不自觉的在一个多年相识的好友面前倾诉自己的苦恼一般。古人说白发如新,倾盖如故,诚不欺我也。不由微微摇头,却也不解释,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小弟我又不是出家人,六根不净,自然烦恼不断,欲望无穷,怎么说也说不完。哎,和尚你又最想做什么?”

    玄奘罕见的露出了一个苦笑,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

    朱灿愕然!

    他问这句话本是不想向玄奘解释刚才自己突如其来与年纪不相符的伤感,在他看来,玄奘和尚最想干什么?那还用问,自然是西去天竺,取得真经,弘扬佛法!这是历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却不想这和尚居然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玄奘看着朱灿愕然的样子,不由赫然,略为尴尬的道:“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唉,小僧自幼出家,本不应有这些念头,可惜习近业微,心魔难却,惭愧惭愧!”

    惭愧个屁啊——朱灿此时心头好奇心大起,是什么念头不应该有的,难道这家伙对那个美人动了凡心不曾?这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八卦!也懒得起身了,就着地上用臀部磨着挪动了两步,靠近玄奘身旁,一把把住了他的肩膀:“和尚也是人么,是人就有欲望和烦恼,何况和尚你年纪轻轻的,这有什么好惭愧的……不瞒你说,小弟今日和和尚你是一见如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说出来小弟帮你参详参详?”

    玄奘没好气的一把将朱灿推开,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这才回过头来,淡淡道:“今夜夜色不错,阿灿,要不随小僧走走?”

    说罢也不待朱灿答应,转身过来,缓步向背着房子的方向踱去。

    朱灿哈哈一笑,弹身跳起,赶紧并肩跟了上去。

    “我自幼家贫,还不到十岁的时候,父母又双双因病逝世,便只能和兄长相依为命。可是到了后来,日子依然是越来越难过了,那时候很苦,便时常在想,人生在世,所为者何?好在我第二个哥哥,在洛阳净土寺为僧,法号长捷。于是我在十三岁那年,便去了净土寺准备出家为僧,”玄奘一面缓步向前,似乎沉静在回忆中,徐徐道:“我二哥长捷法师的佛学功底深厚,对我影响颇深,所以我便立志,也要向二哥一样,研修佛法,或许能从中得知这生命轮回的奥义。不过我年纪尚幼,本不足以剃度为僧,所幸遇到了大理寺卿郑善果大人,受炀皇帝陛下委托来洛阳剃度僧人,我那时颇不知天高地厚,妄言‘意欲远绍如来,近光遗法’,一时之间入了郑大人法眼……”

    说着顿了顿,扭过头看了看身旁的朱灿,微微笑着解释道:“就是说从远的来讲,我要把如来即释迦牟尼的佛法继承下来;从近的来讲,我要把佛教发扬光大。至今思及,当真是惭愧莫名!”

    朱灿翻了翻白眼,心头暗自嘀咕,惭愧你也肯定是用不着了,在一千五百年后的那个世界的普通人的眼里里,除了释迦摩尼,你老兄绝对是第二有名的秃头了,是的的确确的把佛教是发扬光大了的。至于这个郑善果么,听过,史称“有知士之鉴”,据说当年就给你下了“必为释门伟器”这么个定语,还真是慧眼如炬,也不知道现在他老人家还在不,有机会得让他评评自己,最好是“鼎定天下伟器”六个字,要不“风月场中伟器”也不错,定能传颂天下,哈哈!

    不提朱灿心头乌七八糟的念头,玄奘似乎陷入回忆,一路将其少年岁月娓娓道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江边上。这一段锦江并无江堤,垂柳为堤,江水悠悠,夜色弥漫,远远望去,漆黑一片,夜风拂柳,水声淙淙,掺杂着蛙声虫鸣,却透着安详平和。

    玄奘和尚在岸边站定,望着面前的江山呆呆出神,沉默良久,淡淡道:“直到最近,我忽然心头起来疑惑,我自幼所追求的出家为僧,一心修佛,到底是对是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