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至10章之焕雪说


本站公告

    我回到逍芜小舍,那是我的居处,门前有一片白叶子衬托下的蓝色的花,那是在豁夷岛诡秘的地方随处可见的花,可是它喜阴,生长在湿冷的环境里,所以我是花了很大的心血才在这片阳光充裕的地方种活了它们。它们能在阴暗里发出幽净的蓝光,那种朴实无华的光似乎可以驱散世间的一切喧嚣与浮华。

    我叫它“夙煜”。

    夙煜的花瓣迎风摇摆,诉说着生活是美丽的,一切都会好的。

    进去之后我才知道后悔: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软绵绵的像是泥沼,扶着墙壁的手心阵阵刺痛,嗖嗖地不知哪里吹来的冷风冷入骨髓。

    我想要回去,一回头,才发现入口不再,一片漆黑。

    是我不知不觉走得这么远?还是洞的阴森诡异?可是白枫

    而我却大喜过望,因为我看见了光——淡淡的,昏黄的火光,在这个黑暗无尽的空间的,如此明亮。

    光在我的身后,我看见了地上自己微微战栗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坑坑洼洼的泥沼地上,然后我猛地一颤,另一个巨大的影子将我的影子完全吞没,那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巨大,这么奇形怪状,是人还是鬼?

    这一次出岛,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多年以后的我已经不记得许多事,但内心却了然:如果当初肯安安静静地待在豁夷岛,也许就会平平凡凡一生,不会带着无尽的伤痛终老。

    而我竟不曾后悔。

    白枫后面说了什么我就听不清了,整个人继续往下沉,我看见好多奇怪的影子在一条无尽幽深又曲折的暗道里徘徊;我看见好多狰狞的面孔,忧伤的眼神我又听见哥哥的叫唤,他说妹妹你要乖乖的好好呆在里面不要跑出来;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看见一个很大的铁笼,我进不去原来我出不来我看见樗羽戏谑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浮现在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而尹恋菲在他身边笑得好开心,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我,很诡异,很诡异我忽然听到低沉的哼哼声,又看见一双人的眼睛嵌在野兽的面孔上,眼中充满着憎恨与悲伤,一个奇怪的声音一直不停地刺痛我的耳膜,那个声音说:救我救我,我是白枫,我是白枫

    那位——我该如何称呼他——被白枫成为“爸爸”的人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又犀利地落回到白枫身上。

    我冷汗淋漓,我可以相信那不是我的父亲,在他刚才看我的眼神里,我看见了与父亲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但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存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诡异,哪一天会不会出现另一个我?我彻底乱了心绪。

    白枫的笑渐渐消散,又是一脸的忧郁,他自从见到他父亲后就一直紧皱着眉头,好像心底有无尽的挣扎在折磨着他,最后,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好吧,带你去看雪。”

    我笑,可是我忽然发觉白枫叹息的感觉和白老真的很像很像。

    人生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飞机,原来以前飞跃豁夷岛上空被父亲定义为“恶鸟”的飞机真的如白枫所说的那么大、那么坚硬。

    我趴在窗口很久,直到傻傻地被白枫拉着往安检处走,我终于知道害怕了,停滞着不肯进去。

    “会不会掉下来摔死?”

    我透过门缝往里看,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中间有一盏幽蓝幽蓝的灯光从天花板照下来,灯光下是一架黑色的钢琴——那种大而笨重的乐器,我在马来见过——弹奏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在屋内也没有摘下墨镜的习惯,这样的人,除了白枫的哥哥白佑,还有谁?

    我可以看见他的侧面,他的双手在黑白键上狂乱地跳跃,紧凑的音符让人莫名产生压迫感,时高时低时缓时急,如果一不留心沉浸其中,身体就仿佛被一股黑洞般的力量吸引掌控住,无法自拔,周围的空气忽然冷冽地让我不寒而栗。

    我企图挪走步子,可是旋律越来越急音符越来越高,我的身体似乎不听使唤,无法顺从我急欲逃离的心,直到那些声音高过了一定程度终于让琴弦无法负荷,他才缓缓停下弹奏,然后定定地坐着,就像石像一般,也不偏头看我,也不合上琴盖,就像被琴声抽离了魂魄的人。

    我来不及多想,实际上从他们走出车子到枪声响起,只是一瞬间。

    是白佑先开的枪,果断而狠辣,樗羽避过,回击也毫不逊色。

    樗羽的武器是一个似枪的银白色暗器筒,里面可以射出短小尖锐的小箭,攻击威力和速度都不亚于子弹,在豁夷岛我们用这种武器捕猎,当时小箭上喂有麻醉剂,例不虚发,樗羽称它“蚀心小箭”。

    瞬间而逝的火光,沉闷的子弹入骨声,和四溅的鲜红的血。

    我看见一只翩翩的白色蝴蝶纵身扑向樗羽,义无反顾地迎向那颗致命的子弹。

    我静静地听着白夫人疲惫自嘲的沙哑嗓音,看着她眼角皱起的纹路里岁月无情的摧残,开始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人世产生了无穷的畏惧感,我不知道世人何以如此折磨着自己同时折磨着他人,何以让眼前的清风晓月都蒙上了泪水的迷离,何以让唇角的欢笑都带上了牵强的苦涩和无奈?

    我终究没有对白夫人许以确切的诺言,虽然她的恳求她的满含泪水的叙述让我心疼让我不忍,但是,我实在无法接受和白枫远走高飞,因为我不是白枫的什么人,我只是豁夷岛上一个普通女子,不谙世事,我没有能力让一个被世事折磨千百的人远离凡垢,因为我自己恐怕也要深陷其中,我只是一个普通女这个结论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这个结论。

    一切都在风里无痕掠过,落叶无声,败花无迹,连生命都可以一闪即逝。

    白夫人落下来的时候,气垫来不及铺成,刚刚赶到的警察除了怔怔地看着她落下,慌乱地疏散人群外,什么也做不了。

    我疾奔过去的时候,眼前只有一滩模糊的血肉,我的双腿在一瞬间支撑不住我摇晃的身体。

    悲剧的发生,原来可以这样毫无征兆。

    我看着那堆血肉,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如果不是身后宽大的手臂恰时紧紧扶住我,用他那双大手紧紧遮掩我的眼睛,我一定已经崩溃了。

    可是没有听见起身靠近的脚步,我再次壮胆往里窥伺,然后看见白佑附在钢琴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宽阔的肩膀轻轻抽动着

    他在哭?

    他竟在哭!

    我呆呆地看着伟岸坚挺身躯的他在静谧的夜里,在黑暗的吞噬里,无助地伏在黑白键上哭泣,就像受伤的野兽,逃避在洞里,卸下冷酷的伪装,舔舐伤口,流泪。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竟然不知道离去,不知道躲开他起身回望时惊异的表情。

    他看着我,墨镜下他的目光一定是震惊和恼怒,一个坚强的男人在深夜里哭泣,被一个小女子窥伺,一定恼火至极。

    惜瑞走时步步回头,紧张担忧,我想也许他晚走一步,或者顺他意将午饭端过来,只要依旧由他守着惜曼,日后惜曼也就不会如此依恋白枫了吧?

    因为在我和婉怡陪着惜瑞用餐时,惜曼醒过来了。

    当时,她第一眼看见的是英俊得不可方物而深色瞳孔迷离的白枫。

    “它叫深蓝,我说过。”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很不屑的笑,“掌控世界各地海域的海盗们,有十二个威震四方的海盗王,每个人都有一条这样的链子,靠它来召唤其手下海盗们,见链如见王。但是西南海域的威廉船长十年前突然金盆洗手,连他的深蓝链都没有交出来传给后人。原来那一场海啸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而他为了感激你,竟然把这件宝贝给了你,呵呵。”

    我厌恶他讽刺的笑声和不屑的兽目,我斜斜瞪他一眼,然后瞥见了他胸前那条相同小刀形状的吊坠,只是他的是血红色的,就像胸口撕裂的伤痕,刺目而带着血腥。

    “你不也是海盗王之一。”我说。

    白枫狠狠推开她,可是婉怡已经将毒液吮出,嘴角流着暗黑的血,表情却是满足而欣喜的。

    我多么希望婉怡的笑可以逗留在她绝美的脸庞上,可是她已经软软地倒下去,白枫扑过去抱紧她,眼神惊忧,唯恐失去。

    “别说了。”白枫忽然柔声打断我,“我不要你为我冒险,焕雪。”他靠近我,伸出手来欲将我拥入怀中,我本能地躲闪后退,然后森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像是一个孩子被戏弄而乐开了怀的笑声。

    那阵声音离我们很近,近在咫尺,可是游目四顾,我们没有看见任何人。我不由毛骨悚然,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感觉全身冰冷彻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