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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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叔没说话,他低头拨了拨烟斗上的烟丝,凑近火盆一根燃烧的柴火,点上,狠狠的吸了两口,吐出一串烟雾,他身边的唐糖呛的咳嗽了几声,他瞧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又猛吸一口后,梆梆地磕掉烟斗上的烟丝,用他嘶哑的嗓子说;“五天。。。五天,他们还能坚持五天吗?”

    仅仅两三天功夫他就老了,他孙女虽然没死,但一直在昏迷中,还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去!他的儿子媳妇都去了将军乐城打工,省吃俭用每年都托人带吃食、带衣裳、带银两回来,可他呢,却连个孩儿都看不好!

    年近古稀的老人哀伤的自责,为何,自己不和那些哥哥一样去了呢?

    “是啊,他们能坚持五天吗?”有资格坐在祠堂里的除了唐糖,都是男人,他们中还有带伤强撑着来参加会议的。

    此刻,这些家里的顶梁柱们都有些焉了,小镇不是没土匪来过,而是常常来,但那些土匪都知道这里穷,只把这里当成补充的地方,从没伤害过人,时间久了,镇上大部分人都不把他们当作一回事儿,反而还很欢迎他们来,因为,他们出手阔绰。。。

    谁知道这次他突然来疯,还是赶尽杀绝的,大部分人都没准备,才会落到现在这田地!

    祠堂里被哀伤和颓废的气氛包围着,只传来忍不住烟瘾开始侍弄自己烟斗的人,不到片刻,原本庄重的祠堂就演变成烟雾缠绕的地儿了。

    “咳咳。。。我家有车,咳,用马车应该不要五天吧。。咳咳。。。”唐糖一边呛到猛咳嗽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马车?那太好了!”张满仓一拍桌子起来,激动地说,“有马车我不眠不休三天三夜铁定能回来!”

    满仓的话大伙儿看希望,十六叔也激动起来了,他摆手让那些烟鬼们磕掉烟斗,“真成?满仓,你真能三天就回来?”

    “十六叔。我保证。”张满仓拍胸。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那不成。。。那马儿年纪大了。。。”唐糖话没说完就给黑子冷笑地打断。“银子呢?别说能不能三天能来回了。我们哪里来这么多银子去买药?”

    黑子地话像是一盆冷水噗地倒来上有余钱地有几个?

    原本想站起来表示下激动心情地人们都缩了回去。

    十六叔看地叹息。他颤颤抖抖地手伸进怀里摸啊摸。“银子。我这还有点。。。”

    啪~!他拿出几串铜钱放在桌上。出叮叮当当地声响六叔大约也知道这点钱实在不够使。救助地眼神扫了下大家。嘴唇抖了抖。“大伙儿凑凑看吧。”

    有人犹豫有人退缩,有人本来想伸手拿钱,却见大伙儿都不动,伸进怀里的手又伸了出来。

    小镇上本来有什么公共的事儿出钱的都是祠堂,因为每年大伙儿都会上交点钱进去,但现在,祠堂里的小金库早被土匪抢干净了。

    唐糖看的怒!!!

    这都什么时候了呀!还心疼钱,命都不要了吗?她刚刚想火了就自己出钱给他们看病算了。便有和她一样想法的人接了话。

    “我这也有点,本来是准备给儿子说媳妇的。。。啊呀!”袜子家的和一群妇人站在祠堂门口见里面的大老爷们一个一个小气的模样,就来气都什么时候了呀!还心疼那两钱!

    袜子家本来还在用她藐视的眼神看里面那些男人,而那些男人也给她看的难为情移开目光在爽着呢!冷不丁,腰上一阵巨痛站在她身侧的婆婆掐了记。

    她的婆婆在这场灾难中受了惊吓,现在倒是精神百倍站一边,听见她儿媳妇这么说,心疼的很,伸手用力掐了她的肥腰。

    “婆婆,你掐我干嘛啊!”袜子家的本来就大大咧咧,她手揉揉水桶腰,有些不满地对婆婆说。

    祠堂里的大老爷们本来在尴尬,心里正在大骂袜子家的,现在听见那长的和男人一样粗犷的女人给她婆婆收拾,都转头过来看。

    “败家啊你!脑子坏了啊你!”她婆婆本来还不想给人知道她不想出银子,这么被儿媳妇叫了出来。干脆说破了,“我们家又没人要吃药!你出什么银子?你男人赚两钱容易吗你!让你去这样败家去!我让你败家去!”她掂着脚用手指撮她儿媳妇的脑门,撮的嘣嘣响。

    “婆婆,你这就不对了,你平时说啥我都听你的,这次却不行!”袜子家的难得地没给她婆婆面子,虽然站在那给她婆婆撮脑门,甚至生怕累着她了,还弯腰矮了半截身子。

    “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袜子他老娘的兰花手以虚点姿势僵在半空,对于一向很温顺儿媳妇的突然反驳,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想当初她那白白净净一副好相貌的儿子要娶她进门,她就不同意,无奈,她的儿子喜欢,她的丈夫喜欢,她说了不算!等到新媳妇进了门,她没少挑剔她折腾她。

    但这又蠢又丑的媳妇儿,却是一副好脾气,从头到脚把她伺候妥妥当当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对家里人极好,到了外面却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就像是这次土匪来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把自己背起跑,俯身在自己经常鄙视的那肥胖的身子上,看着她横冲直撞挤人群,看着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却始终没把自己放下,第一次,袜子她娘觉得自己这媳妇儿真不错。

    像这样在外面不给她面子的还是头一回。

    “婆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次我们镇上还有几个人活下来?我们活着的人都不帮他们,谁来帮他们?难道看着他们去死吗?要是他们都死了,下次土匪再来怎么办?银子,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要都死了,还要银子做甚?”

    袜子家的越说声音越大堂里外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拐子最早受不了,他腾地站了起来,把捏在手中好久的钱袋子丢到桌上,“我拐子虽然穷,可也是大老爷们,不能不如你一个娘们,这里有二十七枚铜钱先拿了去会儿,老子回去拿老婆本!卖锅砸铁也会给乡亲们整救命钱!”

    拐子的话,激起在座的男人们血性,一个一个气势如虹站起来,铜钱是扔的梆梆响啊!

    “这是我的三十一文钱!一会儿我

    材本!”半老头怀里摸出一个叠的皱巴巴的手帕,帕子里的铜钱就骨碌碌掉在桌子上有两个跑的太欢,还掉到桌儿地下去,老头急哄哄蹲下捡。

    “我的,一个、二个、三个。。。十八个。我家给烧了这么点了。”脸上还贴着草药的男人小心翼翼一枚一枚的数,笨拙的手指头不舍地在铜钱上抚摸,清晰可见那手指甲缝隙里黑色灰色的污垢,“这几个钱还是我昨天在破房子里找的。。。就剩这点了。”

    他的话让大伙儿沉默,被烧了房子的在座的好多家,倒是不愁没地方住因为好多人没了,房子还在。

    唐糖本是性情中人已经感动的稀里哗啦了,心里在打算他们缺多少银子,只要自己有都垫上。

    黑子也黑着脸丢出一钱袋,他也没报数,也没打开,坐回自己位置时,他身边的大桥撞了下他的肘子,轻声问,“黑子,你给了多少?”

    “没数,要问我媳才知道!”

    “咳,我身上没带。

    。。老婆子。。。老婆子还不快些去拿银子来!”

    “哼!我的,一两钱五分银子,外加铜钱一贯!”卖猪肉的现钱多,他说话也比别人响亮!

    “什么了不起的!我和满仓去将军,我去问我爹要十两银子去!”说话的是个臭屁小孩,他家一向和卖肉的不合,只是他的话,让大伙儿都笑了!

    谁不晓得他老爹绰号老抠!他这种把儿子放在他老家给他老爹看,却一年到头只给半袋子米面的人,别说有没有这么多银子,就算是有,连给儿子花两钱都舍不得的人,会舍得拿钱出来给乡亲们看病?

    “你们笑什么!我去要给你们!”臭屁的半大孩子涨红了脸,他歪头救似的看张满仓,“满仓哥,你带我进城吧,我让我爹请你吃油渣面,浇上辣椒酱,油乎乎的特好吃!”他说着,肚子还配合的咕隆叫唤了几声。

    “呵呵~~!”

    人们善意的笑了起来,冲散了不灰暗的气氛。

    就连那门口的妇人们也受不住了,咯咯咯咯母鸡下蛋似的笑起来。

    “笑啥哩!笑啥哩!都回做饭去了!”十六叔抖着白胡子了话,门口的妇人嘻嘻哈哈作鸟兽散。小镇虽然遭受这样的灾难,但每家地窖里还有冬天存着的地瓜南瓜什么的,因为人口骤然变少,暂时吃的还不成问题。

    乡亲们随身带着的基本上都是铜钱,各种花色混合着各种体味的钱袋子打开后,桌上竟然也堆了一小堆,看着是不少,但开杂货店的水常清用他的小算盘一算,不过才值十七两三钱五分银。

    这点银子到一户人家倒是真不少了,但去将军乐请大夫和给上百号人买药,又实在是拿不出手。

    “要不然,我们再凑凑?”十六叔又去摸烟斗了,摸了出来却没点上。

    “就算是大家都回去翻箱倒柜也凑不了多少!还有几家是没给那些贼子抢过?”张大桥说这话的时候很大声,话说罢还看了眼黑子,他还在气恼刚刚黑子不给他面子,叫这么大声。

    黑子像是没瞧见,他刚刚的钱袋子里不少于二钱银子,而且媳妇马上要生了,就算是家里还有余钱,他也不想再拿出来了。在小镇上,每一枚铜钱都是抠着才能省下来的,他老娘省吃俭用一辈子为了给他买媳妇已经花去大半,剩下这两钱,他还寻思着给媳妇儿生孩子时候花销呢!

    “有多少算多少,我们。。。我们还有白先生在,真不行,便先不请大夫,买药钱该能凑出来。。。我回去拿银子,满仓你主持。白先生,老朽先失陪了。”十六叔扶着缺了一只角的椅子站起来,他和乡亲们说完话,又对唐糖行半礼。

    所谓的先生,是镇上的人对读书人的尊称,用在唐糖身上,却是例外,他们从没见过女大夫,又十分感激她无私地救治亲朋好友性命,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的时候,比较有见识的拐子便说了,应该叫先生,读过两天书的水常清也点头,补充,“达为先,不分男女,白小姐绝对当得起先生的称呼。”

    也便是这样,唐糖才有资格迈进从没女人进去过的祠堂。

    十六叔一本正经地行礼,差点把唐某人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连声说不敢,等急性子的老头行完礼,便要往大门走,唐糖又想到什么似的连忙从椅子上跳下啊,“十六爷爷等等!”

    “白先生有事儿吗?”十六叔止步问,对于把他孙女从阎王爷那抢了回来的小姑娘,他从心底感激,虽然现在他孙女依然昏迷不醒,但只要能用上药,便一定能活下来,他很坚信!

    唐糖虽然脸皮厚,但对这白头白胡子的老爷爷一口一个先生很不自在,她实在是太清楚自己那点斤两了。

    “剩下还差多少银两,便我来出吧,我哥。。走之前给我留银子了。”唐糖说到“我哥”的时候,停断了下,挺郁闷,小满和张大妈他们说自己是他妹妹,还莫名其妙变成姓白的了!想到自己突然变白糖,唐糖有掐死小满的冲动!这家伙,关键的时候还不在!唉!世道!求人不如求己啊!

    唐糖的话如同石破惊天,让在坐的大老爷们个个震惊,倒是早就有人想过让看上去有钱的白小姐出份子,但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人家住到小镇才几天,带病都给乡亲们整治呢!怎么好意思开这口呀!

    “那怎么成!”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祠堂里便一串同样的声音出。

    张满仓涨红了脸,他便是曾经这么想过的人,还心里嘀咕过,这白家小姐看上去挺富裕的,怎么一点银子都不出这么小气啊。现在她说要出剩下的银两,他心里又觉得羞愧,自己做了小人了,他想着,声音也大了;“是啊,那不成!先生已经不辞辛苦给我们免费看病,我们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啊!”

    “就是啊!”大伙儿都附和。

    “怎么不成!难道你们不把我当成镇上的一员了吗?要是这样,我可走了啊!”唐糖抹眼角了,她感动死了,多纯洁的人啊!自己还早早不想拿钱出来,什么时候学会算计人心了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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