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来到饭馆，王华正和一个老师下棋，见他进来也没站起来迎接，王华的老婆也在，显得不如刚才热情。王华始终没说话，大约过了10几分钟才问了一句：“你小子现在做甚？”
“卖药。”
“卖药？卖什么药？你给他爷拍圪蛋了哇，官当得好好的卖什么药？日他！”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欧阳，见他手里拿着个大麻包，一副农民工进城的样子，“唉”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雅间说：“你好先坐那儿等给一会儿，还有一个人，等到齐了再开饭。”
王华的老婆起身告辞，欧阳没做挽留。时过境迁，地位变了，身价也变了，夫人陪吃饭是一种待遇，自己现在已经不配。
另一位客人是县委办公室主任，看上去倒像是王华的下属，似乎有事儿求他。
王华只介绍欧阳是大学同学没再说别的，酒也不怎么喝，说还有两个摊子呢，开了场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欧阳正在洗漱，王华来了，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吃完早点欧阳告辞，王华又说了些挽留的话，但很勉强。友谊，只有建立在地位平等的基础上才能够成立。
欧阳安顿好这边的事儿，打的来到化肥厂。这是他生活过7年的地方。
生活区周围的树已长得郁郁葱葱，那都是当年兵团战士栽的。厂子停了产说是要交地方，俱乐部门前坐着许多老干部晒太阳聊天，有人认出了他，像见到外星人一样惊奇。他在人们客气地引领下来到了田耕的家。
田耕当年是学校的代书记兼副校长。欧阳来他家，一是来看望一下老领导，二是想让他给推荐一个知根达底的促销员。
田耕见他登门惊喜得什么似的，他已提前退休在家无官一身轻了。他爱人又是买菜又是买肉。欧阳说嫂子不用这样，过去没少吃你做的饭，老熟人了。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饭菜很快摆好了，正要端杯，孙宏杰到了。孙宏杰和田耕当年都是工农兵大学生，一块分来的，只是他教语文。孙宏杰一坐下就喧宾夺主，倒像是他做东，操着浓重的天津口音说：“好么老弟，当大官发大财了吧？有人说你的办公室铺的都是美国地毯，坐的是‘丰田佳美’，双排汽筒的，还说你来这里住了一个晚上，厂长就给了你10万块钱，我说的没错吧？”
本想和田耕说些知心话，看来不行了，只能喝酒。酒从中午喝到晚上，喝得是一塌糊涂，好像要把近20年的酒都喝回来。田耕酒量不大，中途就出酒了睡到了床上，孙宏杰牛吹得天大，被老婆孩子架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欧阳把近况和来意跟田耕说了，没想到田耕却说：“我跟你去！”
欧阳知道他不合适，但又无法拒绝，毕竟是一片好心。以后发生的事让欧阳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决定的错误，以至于造成终生的遗憾。
欧阳和田耕先到A县李佳那里取上药和报纸，上了一辆大巴车。因为修路，汽车经常是在乡间野道上颠簸。田耕异常兴奋，见什么都新鲜，经常被窗外的景象惹得笑个不停，两个活动的门牙张嘴欲滴。这也难怪，他教了一辈子书，出门的机会不多，退休后又呆在家里，憋闷坏了。傍晚时分他们到了F县，田耕居然对旅馆条件挺满意，嘴里不停地说：“蛮好，蛮好。”
欧阳找了一家像模像样的饭馆给田耕接风，顺便交代工作：“老田，每月先给你发800元的工资，其实活不累，每天记录一下卖出的货，收收款，如果再开了市场，一星期跑一趟，车费和住宿费全报销。”
田耕吃惊地说：“800元？太多了，顶我过去一个半月的工资，你也挺不容易的，少点吧！”
其实800元并不多，青州搞保健品的雇工至少也是这个数。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聊天，田耕得知他的家庭出现裂痕后斩钉截铁地说：“责任在你，杜丽是多好的一个人，你上学期间，一个厂领导的儿子看上了她，经常在学校门口堵她，结果愣让她当众抽了俩嘴巴子。”
听着田耕的讲述，与杜丽结识的情景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杜丽长得漂亮，一米六八的个儿，面庞白净。第一次和她接吻时，触到她的脸就像锦缎一样光滑，高耸的鼻梁使整个面庞和五官显得周正而紧凑，一双鹤眼透着善良，尤其是那一口整齐的牙，一笑时显得比珠宝都华贵。欧阳对她的爱恋是从触到她的乳房开始的。那时，市面上刚有了砖头式录音机，音乐老师教人们跳舞，欧阳搂着杜丽转圈儿时，不小心触到了她腋下那个软软的、鼓鼓的东西。那是冬天，她穿了一件中式棉袄，外面套一件湖蓝色棉袄罩，她就是穿上皮袄，那里也不会凭空有那么鼓胀的东西。欧阳当时感觉浑身都软啦，但某个部位却迅速鼓胀起来。寒假前，欧阳叫她帮着印试卷，其他教师都走了，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窗外飘着小雪花。欧阳用辊子印一张她翻一张，印着印着，她突然不翻了。欧阳督促道：“翻呀，发什么呆？”“我偏不！”欧阳一抬头，碰到了一种火辣辣的眼神，心咚咚地狂跳起来，那时他才20岁，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爱情来临时的惶惑。促成他们结伴终身的还是杜丽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一次，外面都结冰了，她在院外的水龙头上为欧阳洗衣服，见到他时，一边擦着头发上的霜一边灿灿地笑着。还有一次，杜丽放寒假回来，从家里带来许多好吃的，卷肉和香肠什么的，把欧阳叫到她的宿舍，正要吃饭，突然停电了，欧阳趁机把桌上的东西都吃了。等一来电，杜丽哎呀了一声，笑笑说：“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两人确定关系之后，杜丽悄悄对他说：“你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不装假，脸大。”欧阳说：“你直接说我脸皮厚不完了嘛！”欧阳的一个举动，使杜丽下定决心要跟他一辈子。那时兵团没有鲜肉，商店只有午餐肉罐头，一次杜丽对他说，真想吃顿猪肉韭菜馅儿饺子，他二话没说连夜上火车回家。车到洛川是凌晨三点，到家还有30公里的夜路要走。当他将一网兜鲜肉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说：“你这种敢豁出去的性格，估计100个女人都得让你蒙了，而且死心塌地让蒙。”一句话说得欧阳哭笑不得。就在杜丽调回青州的那天，她一下火车，回家骑了辆车就去师大找他。路上，欧阳带着她边走边笑，忘了看路，在一个道口一辆大卡车突然拐弯，他快速闪了过去，她却被卡车的挂钩挂了下来，甩出几米远，头摔在了一个井盖上昏死过去。欧阳和司机都吓坏了，等她醒过来司机要带她去医院，她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说，哪顾得上！两人亲热的时候，欧阳摸到她头上肿起一个馒头大的包……
田耕所能知道的，也就是他们搞对象时的一些经历，其实，杜丽一生都把他们的感情放在第一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