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从丰宁回来，欧阳已变成了酒鬼，白天聚一帮人喝酒，一天不着家，晚上回来就骂人，想起什么骂什么，吓得杜丽和孩子躲在另一个屋关了灯不敢吱声。小狗珠珠一见他喝酒回来就浑身发抖，直劲儿地给他作揖。这期间，他因喝酒过量犯过两次心脏病。杜丽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敢招惹他，自己在一家商场租了个摊位卖服装。
孩子的眼镜上体育课碰坏了，要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掏钱给重配一个，这回孩子十分小心地跟他说，他听后大发雷霆。一天，都半夜了还不见孩子回来，杜丽急得满大街找。欧阳突然想起孩子走时对他说过，今天去三中参加班里的集体活动。他来到三中附近，老远就见孩子一个人到处转悠着找什么，见到他之后喏喏地说：“我把自行车弄丢了。”说完就蹲在地上哭起来。欧阳说：“丢就丢了，那也得回家呀！”孩子说：“你和我妈都没工作了，又赔了钱，没有自行车我怎么上学呀！”就在那一刻，欧阳才真正体味到了失败的滋味。
小狗珠珠，是家里的宝物，纯白，典型的“宫廷叭”，一身长毛柔顺地拖在地上遮住四蹄，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对一切都充满爱意，杜丽拿它当儿子待，走哪都带着。一次，一个女大学生抱起它端详了半天说：“这狗天生长了一双伤感的眼睛。”
杜丽听到后很不高兴。
没养过狗的人不懂得什么叫狗通人性。狗最大的特点是善于揣摸主人的心理，牺牲个性去适应主人。珠珠时常盯着欧阳看，就像读一部永远也读不倦的书，跟它说话，小头一歪一歪的，若说对了它马上站起来作揖。
“什么都听得懂，就是不会说。”起初欧阳以为杜丽有意夸张。有一次，在去公园的路上，珠珠在前头跑，杜丽对欧阳说：“这狗真懂事，你要是不回来，它就一直在门口等，家里只要有一个人不回来，它就不睡。”这话让它听到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摇头又摆尾，屁颠屁颠的。欧阳每次出门时和它告别，它都会伸长脖子哭几声，眼泪汪汪的。
养狗的渐渐多起来，市里下了个文件，让所有的宠物狗必须到公安局上户口，每只狗交五千元管理费。杜丽眼圈红红地说：“咋办呢？跟咱们这么长时间了，处得跟家人似的，可去哪弄这五千块钱呢，买房子的钱还凑不上呢！”
欧阳没好气地说：“现在人上户口都不要钱了，盯上狗了。交，倾家荡产也交！”
那一夜，欧阳记得非常清楚，他喝酒回来晚了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珠珠卧在他的拖鞋上守着。半夜醒来，他发现狗发出的声音不一样，好像在哭，他用手拍拍它的头安慰它说：“放心吧，主人不会丢弃你的！”然而，意外的事发生了，早晨起来，他和杜丽带着它一起去公园，平常它过马路总是紧跟着主人，但这一次它却没听主人的话，任杜丽怎么喊它也不听，飞速向马路中央跑去，耳朵和脊背上的毛在晨风中飘着，飘着……欧阳看得分明，它照着一辆白色轿车就撞了上去。
它这是自杀！
好在车速不快没有压着它。由于冲力过猛，它鼻子嘴上都是血，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绝望地望着主人。杜丽抱起它紧紧地搂在怀里，不住地喊“珠珠”。
到了宠物医院，医生给它打了针、擦净了它脸上的血对他们说：“问题不大，不知道有没有内伤，看它的造化了，如能挺过今晚12点就没事啦。”
回到家里，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睁着眼睛任谁叫都不理，肚子一起一伏的。一家人紧张地守护在它的身边。过了12点，它没死，却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伤心的泪。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不久，杜丽又出事了。
由于长时间站柜台，再加上冬天去北京进货车坏在了路上，受了风寒，右腿的血管上长出了一串葡萄大的疙瘩，去医院一查是静脉栓塞，医生很不客气地说：“得锯腿，一两个地方堵了还可以上支架，这一串疙瘩怎么办？上一个支架得4万元，为什么不早治？”
杜丽过去当老师站讲台得过静脉曲涨。起初只是有些拐，欧阳以为是老病犯了没太在意，杜丽也不说，每天回来只是用热水敷敷。自打欧阳下海杜丽下岗之后，两人都没有了公费医疗，眼下一家人吃饭都成了问题，哪还有钱看病？
欧阳的父母把她接到厂子医院治疗，医生的结论是：锯腿，否则有生命危险。杜丽安慰欧阳说：“听医生的话就别活了，我感觉没那么严重。”但没人的时候，她却捶着自己的腿默默流泪。
说来也怪，也许是从不用药的原因，再就是信佛的缘故，输了三个疗程的液，栓塞竟然被疏通了，医生大惊失色地说：这是奇迹！
柜台是不能再站了，服装生意也就此罢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