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雪》第一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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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社就数欧阳个色,他从不和人们蜚短流长,开会时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经常迟到早退,王主任没少到总编那里奏他的本,但因出手快被总编们喻为“好马快刀”常带着出去采访开会,王主任也就远看葫芦近视瓢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爱人杜丽在一家大企业办公室工作,专门订了几本大型文学刊物,其实就是为他订的,他基本上是每天中午看一篇小说,看完了才去上班,楼道里只要响起他的脚步声,各编辑室和他年龄相仿的就都攒过来侃大山,临下班就“抓大头”凑份子喝酒,把写着10元、5元、3元、2元、1元、0元的纸条揉成团,谁抓着10元的谁就是大头,然后找一家小饭馆,要一碟花生米和一盘拍黄瓜,喝着劣质酒吹着天大的牛。

    那时,每到周六下午楼上的会议室都举办舞会,机关里的善男信女们拿姿作态,欧阳常常是刚从篮球场下来就进舞厅,穿着运动短裤,转圈时腿照样往对方的两腿中间插,因为舞跳得好,被插者也并不觉着难为情。有一段时间他酷恋钓鱼,把鱼竿和装着蚯蚓的罐头瓶藏在公园墙下树后,下班直接去公园,一直钓到天黑。一次取鱼竿时他一泡尿刺出俩大活人来,一对搞对象的在树丛后面被他尿了一身。周六下午大都没了影。一次安总编把他叫了去,脸黑得像雨前云:“星期六下午政治学习你去哪啦?钓鱼去了吧?脸晒得跟驴粪蛋儿似的,我看你再赖!”他一本正经地撒谎:“哪儿,提起这事儿我就生气,一个同学家翻盖凉房,我帮着和了一天大泥就混了一碗槽头肉!”

    “现在还有翻盖凉房的呢?你就编吧,你该不会有养鱼的同学吧?”

    安总编人善,过去在报社当副总编,经常见欧阳的稿子,很欣赏他的文采。他爱喝茶,水杯常常是茶叶过半,过去一做下没理的事欧阳就用稿费买二两好茶对付过去,这回怕是半斤也蒙混不过去了,那张驴脸一直阴着:“星期六还不只是政治学习,主要是因为你写得那篇文章耽误了发稿流程。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标题,‘投资过热――经济上的早泄现象’,你以后能不能不往男女之事上扯?啊?咱这是党刊!去,改了!”可文章发排后他却对别人说:“别说,这小子的文章就是好,我要还在报社就原样发了!”

    就这么个“欧半仙”,一不留神也被提成了副主任。公布大会上安总编说:“欧阳,这次提拔的三个人里就数你年轻,28岁的处长,恐怕大院里也没几个,你先表个态吧。”

    欧阳站起来说:“你们也太不象话了,想提拔就提拔。昨天下午我送孩子上学的路上还遭了顿雹子,正没好气呢,华老夫子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正开党组会呢,我说开党组会关我屁事,我连党员都不是。他又抓过我的手假眯给我看手相说我要交好运呀,我估计可能是桃花运,没曾想却被套了个笼头。差一票满票,我有那么好吗?肯定是党组做了工作了,提我当领导,纯牌儿一个历史的误会!”全社大会被他搞得一片哗然,安总编苦笑着摇摇头。

    一次,总编交给他一篇关系稿,他看了一眼标题就扔进了纸篓,总编质问他,他说前不久我才给他发了一篇念“粮食经”的文章,刚换书记没几天又改念“草木经”了,前一个书记要“粮”,这个书记要“羊”,再来个书记要“钢”怎么办?老百姓还活不活了?理论,是社会的良心,不是领导换洗的袜子!

    由《探索》牵头省里组织的全国理论研讨会上,学者们一会儿康德,一会儿费尔巴哈,一会儿又弗罗伊德,痛骂几千年的封建专制。欧阳坐不住了,站起来打一横炮:“我觉得各位只说对了一半,依我看中国落后的原因除了各位说的诸多因素以外,还有一个人种的问题。这从图腾崇拜就可以看出来,别的国家和民族崇拜鹰呀虎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我们却崇拜龙,龙是个什么东西,非驴非马,谁见过?我们还自称是‘龙的传人’。太监和三寸金莲是我们民族的两大专利,故步自封自残自娱,缺少扩张心理,几百年的近代史就是一部守门挨打的历史,守住家门过日子,关起门来坐皇帝,骨子里就缺少冒险与扩张的血性,因而也惧怕站起来的英雄,迄今为止,人为树起来的英雄不是死了就是残废,缺乏活着的精神。从站不起来的英雄就能看出我们畸形的民族心态!现在党政机关许多年轻人都在研究《曾国藩》,学习‘韬光养晦’,整个一个幕僚心态,窝里斗哲学!知道中国的足球为什么冲不出去吗?根本不是身体和技术上的问题,主要是缺少扩张心理。临门一脚,那是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的集中体现。守门守惯了,哪敢破门!”

    尼克松讲:权力好比女人,你追她就跑,你跑她就追。好几个单位都要调他并安排职务,被总编挡住了,理由是业务离不开。政府办公厅要调他去当秘书,总编眼巴巴地望着他。这是仕途的“终南捷径”,多少人想攀上这个天梯进而登上通天之路,没想到他自己就给否决了,并说:“我家祖坟就没冒那股青烟,而且长的全是歪脖树!”

    举足蹈紫徽,仰手托明月。怎么突然之间提出下海了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