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画龙点睛的马良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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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云历434年,九州联军与明域战于帝都之野。其时流血漂橹,天崩地裂。云槎因九枚云戒之召,藏三万精锐之师,浮沧河而来,击明域焰魅大军于后。明域大溃,唯焰摩大帝少数之众得以逃脱。此战诡谲云诡,焰魅深陷巨网,全军尽没,史称‘六月之雪’,盖言焰魅大军之惨败也。其后,紫帝韶华凌河与焰摩大帝决战于龙丘之颠。焰摩大帝败而被擒,后决百年之刑,囚于神龙之窟。”

    左小仙敲完这几行字,推开键盘,吁了口气,暗想:终于他妈的码完了。二十万字,靠,为了这没人鸟的烂小说,老子快要精尽人亡了。他飞快的打开QQ,出版编辑的头像在屏幕的右下角跳动。他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激动,点开一看:“很遗憾初审不通过……”

    “文章不够小白,缺少新颖的卖点,主角性格没有塑造好……”

    “不过文笔不错,继续努力……”

    左小仙手指悬在键盘上空,喃喃道:“拒绝我的人这么多,你算老几啊?靠,不要拉倒,老子还不想给你呢。”左小仙骂了一句,一种压抑之感油然而生。这段时间,遭到编辑的拒绝和打击,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一部二十来万字的奇幻架空小说书稿,硬是没一个人鸟。写哈里波特的罗琳猛女也曾遭受拒绝无数呢,左小仙也只有拿这个来安慰自己了。当然他也明白,拿自己跟罗琳猛女比较,实在是很不明智的办法。

    桌上的手机突突突地响了起来。左小仙一看号码,妈啊,是老大打来的。老大还真挺好心的,周六打电话来慰问自己。

    “阿狼,你今天没出去玩吗?”老大问。

    左小仙拉长的脸,突然一松,变成了圆圆的猫脸,“是老大啊,我现在成了宅男一族,足不出户,都快找不到自家的门口在哪了……”两人寒喧了几句,老大的拳拳之心,让左小仙心中颇为感动。

    “RD突然送来一批急件要检测,客户指定日期完成的。我还以为你今天加班了,所以让RD直接到实验室去了……”老大话锋一转,似乎备感无奈。左小仙一听暗叫不妙,完了完了,在电光石火之间便得出一个经典结论以告菜鸟上班族。

    老大对你无事献殷勤,肯定是要让你跑腿干事了。老大问你在哪儿,你千万不能说在家里,最好是离开公司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看亲戚啦,相亲啦什么的。

    左小仙嗫嚅了几句,“那……那我现在过去看看……”

    “好,你赶紧过来吧。”

    将手机扔在床上,左小仙仰天长叹一声:“苍天啊,大地啊,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个周末吗?”

    门铃响了,打开门窗一看,性感丰腴的俏房东站在门外,递进来一张单,甜甜一笑道:“你的租期到了,这是这个月的水电费和下个月的房租,总共是……”

    若是平日,左小仙每每看到俏房东那丰挺的酥胸时,便会忍不住邪邪地幻想着如何将她抱到床上去翻云覆雨。以目光强奸美女,一向是他阿Q成神之境界。但此刻,左小仙却失去了往日的性趣,接过费用单,道:“我晚上给你吧。”

    回到桌前,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框:“亲爱的E带宽用户,您的季费已到期,请及时办理下季宽带业务,以免影响您上网。”

    “他妈的还让人活不?才上多久又要交网费,操!”一股无名之火,猛地窜了上来。左小仙恶狠狠地将对话框给关了,猛然手起,将网线给拔掉了,骂道:“老子就他妈的禁网三个月,看你们电信还嚣不嚣张,这帮孙子……”

    左小仙郁闷之极无以复加,看着屏幕上那费尽心思画出来的“沧原云洲架空大陆”壁纸桌面,自言自语道:“妈的,老子写了二十万字,然后蹦出一大串编辑说,其实你写的完全是一堆垃圾。读者们每天上班累个半死,不想听你板着面孔说故事,只想听你瞎扯淡。不够小白,就是说他们看得不爽,你的语言太过于装逼和正经,没有阅读快感和高潮;缺少新颖的卖点,那就是读者上帝们看完第一章觉得新意不够,没看完就扔,懒得再甩你;主角性格没有塑造好,就是说你正不正,邪不邪,恶不恶,软不软,结果成了四不像,莫非老子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以前津津自喜的,果真不一堆垃圾?那还要这堆垃圾干嘛?”

    左小仙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盯着桌面上的word文档,以鼠标击之,默然半晌,咬牙切齿,涕泗齐流,断然食指潜运一阳指神功,徐缓而绝不拖泥带水的戮中了“Shift”,中指六脉神剑之中冲剑,势如千钧地击中“Delete”,紧接着双眸紧闭,黯然消魂,义无反顾,壮士断腕,临水悲歌般的锤下了“Enter”!

    “操!”左小仙像高潮了一般,满面通红,虚喘不已,“不写了,去你妈的小说,老子以后再也不写了,再也不写了。”

    愤怒归愤怒,但是上班赚钱吃饭还是最重要的。答应了老大的事情,就是再被砍十次稿子,那也是不能不做到的。左小仙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披起衣服,拿起手机和钥匙,出了房间。

    俏丽丰腴的女房东正弯着腰在逗弄她两岁的孩子,左小仙瞥了瞥她衣领里雪白的一截沟沟儿,恨不得将眼珠子给塞进去。

    他怕房东又要问他房租,急匆匆地溜了。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左小仙抬眼四望,高楼林立,熙熙攘攘。但孤独和无助之感却像春天的野草一般,滋滋滋地抽长着。在经过诨水桥时,看到脚底下污浊的河水,左小仙甚至都产生一种可怕的想法:如果纵生一跃,那他妈的就不会再为自己该如何活着而烦恼了。

    桥头的彼端,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老头儿,身前铺着几张报纸,上面放着一架二胡,几管笔,几张破破烂烂的纸,一只签筒。左小仙每天都从这老头身前走过,却没有一次停下来。这一次,他本来走过去了数步,却又回转了来,在那老头儿面前蹲了下来。

    “算卦吗?不灵不要钱。”那老头儿嗡声嗡气地说。左小仙道:“老爷子,你帮我算一算我的前途财运和桃花运怎么样。”

    老头儿将他的手抓了过来,装模作样的捏了半天,又掐指算了半天才道:“年轻人啊,唉,这个不好说啊不好说。”

    左小仙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老头儿道:“我是个瞎子,看不清你额头上的情况。你让我摸一摸头骨。”左小仙伸长了脖子,让他又摸了半天,有些不耐烦道:“老爷子,你就别玩我了,我还有事儿呢。”

    老头儿点了点头,道:“年轻人啊,不要怪才老夫说得太直白,你刚入职场不久,工作很勤奋努力,可是……嗯,你的财运并不太好……你还没有遇到真正赏识你的人……”

    “靠,不是吧,这都能摸出来。然后呢?”左小仙装作饶有兴趣地追问。老头儿道:“不过你的一生将分成很多段,这只是你比较失意的一段。因为,你得意的一段即将来到。我帮你算了一卦,卦像大吉,此所谓飞龙在天,日后你前途不可限量……”

    左小仙跳了起来,欢声叫道:“不是吧,老爷子,算得这么准!我老大都已经告诉我,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升我职了!”

    老头儿满脸皱纹都堆了起来,笑呵呵道:“小伙子,老夫我说得没错吧。”左小仙笑道:“再算算我的桃花运如何?”

    老头儿道:“桃花运是随着前途而财运而来的。此乃双生的关系。你飞龙在天之日,便是怀抱娇妻美妾之时。”左小仙哈哈大笑道:“老爷子,你还真会忽悠人,还娇妻美妾呢,难不成我以后还真能三妻四妾?”老头儿一本正经地道:“成功的男人背后,总躺着一群女人。大丈夫三妻四妾,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哪一个大官大佬,不是养着二奶三奶四奶的?”

    左小仙笑道:“这倒是。谢谢你的一番吉言了。”他从怀中掏出十块钱来递给他,然后故意将五块钱纸币装作不经意间掉在地上,起身便走了。那老头儿将十块钱纸币塞进怀里,朝他咧嘴笑了笑:“谢谢。”

    左小仙走了几步,闪身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躲在后面探出头来去看那老头儿,只见那老头儿探起身来,捡起左小仙落在地上的五块钱装进了兜里。左小仙心中冷笑不已,于是整了整衣,又走了回去,蹲在那老头面前。那老头身躯一抖,枯枯涩涩道:“先生……你……你算卦吗?”

    左小仙笑道:“老爷子,转眼就不认识我了?”那老头儿欢声道:“原来……小兄弟,是你啊,怎么又去而复返了呢?莫非还有什么疑问不成?”

    左小仙道:“老爷子,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老大并没有升我的职。”老头儿有些尴尬,道:“你的职场人生前一小段充满了灰暗,但是你的后大段却充满了辉煌,老夫我敢肯定,你飞龙在天之日,已然不远了。”左小仙道:“我大学毕业一年半,不到一年老大便将我升了组长,我的人生前一小段,并不灰暗,反而是挺亮堂的呢。”

    老头儿登时无语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吶吶道:“年轻人,这……这可就奇怪了,你的额头宽敞而亮堂,你未来的人生,将比现在更亮堂一百倍……”左小仙伸出手去,摘下了他鼻梁上的墨镜。老头儿眼珠子发白,朝前乱摸,颤声道:“小伙子,为何要摘去老夫的眼镜?”

    左小仙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几晃,笑问:“老爷子,你看我亮堂吗?”那老头儿抓住他的手,将墨镜抢了过来,重新戴上,道:“你既然在职场上得心应手,日后前途当然更是不可限量,为何……为何还要到老夫这儿来求老夫指点迷津……”

    左小仙道:“老爷子,你又错了。我刚才又是骗你的。实际上,我大学毕业已经快三年了,连个组长都没混上,每天像只狗一样的被老大呼来唤去的。我他妈的就没有见过亮堂的时候,就别提他妈的前途不可限量了。”他又从怀中掏了十块钱,扔在他前面的签筒里,准备离去。

    “等一下!”老头儿抬起头来。左小仙道:“怎么?还有什么吉言要送给我?我一并收了。”那老头儿颤声道:“我已经收下了你十块钱……”左小仙笑道:“是十五块,老爷子。你捡起了我五块钱还没有还给我。”

    老头儿脸有些发烧,道:“那为……为何还要给我十块钱?我不能收你的,年轻人,你这么聪明,如果用到职场上,定能够如鱼得水,几年之后便可以飞龙在天了。”左小仙笑道:“那就多谢你吉言了。我在职场里上瞒老大,下欺新人,每天坐吃等死,而你在这桥头上也是坑蒙拐骗,我们自己人,不用客气,送你十块钱,算是对同道的鼓励。”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小伙子,我看你心地蛮良善的。这附加的十块钱老夫也不白要你的……”他先将十元纸币抓了起来塞进兜里,“老夫送你一样东西。”他从椅子后面的黑不溜秋的老皮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支只剩下半截的铅笔,递给了左小仙。

    左小仙拿着那支铅笔,笑道:“老爷子,我给了你二十五块钱,你将我蒙了半天,就给我一支破铅笔,你也太抠了吧。”

    “你不要以为这一支普通的铅笔。”老头儿神神秘秘地在他耳边道,“老夫马氏,这支笔乃老夫的祖先马良传下来的,叫做马良神笔,它能点铁成金,将死物画活。我看与你有缘,便……”左小仙笑道:“便再收我十块钱,将这神笔卖给我,是吗?”

    老头儿大摇其头,神色有些尴尬,道:“不,这不是卖。此乃无价之宝,怎能随意便卖。这是我送给你的,一分钱也不要。”

    左小仙拿着那只铅笔在五指间转了半圈,笑道:“不对不对,据我所说,那马良手握的神笔,是一支钢笔,哪是什么铅笔啊。老爷子,你就别忽悠我了。”

    老头儿道:“你说的不对,在祖上的时候,笔神附在一支毛笔之中,因此成就了神笔马良的故事。后来毛笔不再使用,铅笔开始流行,这笔神便附在了这支铅笔之上。当然,日后它也有可能变成一支钢笔。你不要小瞧了这支笔,你知不知道画龙点睛的故事?当初王羲之曾经在墙壁上画了一条龙,但是那条龙是死的……”

    左小仙笑道:“他叫张僧繇,不叫王羲之。”老头儿略有些尴尬,续道:“后来我的祖先将这支笔给了他,他将龙画上了眼睛,龙便破壁飞去。”

    左小仙道:“老爷子,你有了这支神笔,画它个金山银山,画座宫殿,再画他百十个美女,每天山珍海味,美女佳人。OK,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老头儿大摇其头:“金山银山?美女宫殿?这些东西老夫我难以掌控,画出来又有什么用?老夫只用它画了一副眼镜,让我一个瞎子可以重见光明,因为只有算卦卜命,这才是老夫所能控制的。小伙子,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这是上天注定的,你不能够靠一支笔来逆转。”

    左小仙道:“老爷子,您老还是留着这支神笔给自己画一副水晶棺材,等百年之后自己躺进去吧。”他准备将铅笔扔还给他,但那老头儿非常执意地要将铅笔塞在他手里,似乎如果不要,他即使躺进了棺材,也是难以瞑目。

    左小仙无奈,只得暗叫倒霉,接下了铅笔,又乱扯了几句,这才离去。

    来到公司,晕头转向,乱发牢骚地忙活了半天,终于将老大叮嘱的任务完成了。他坐在办公桌前喘了口气,打开茶杯盖,杯里只剩下几根干茶叶了,骂了一声:“靠!他妈的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了。我操你大爷,k!”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泡了杯茶,打开电脑在网上到处转悠,又盯着美女图库里干流了几分钟口水,美美地意淫了几分钟,推开桌面,取出一张白纸,在办公桌上翻了半天,竟然翻不到一支笔。他无语了,暗想老子当真是衰得可以,上了快三年的班,居然还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笔,每到用时总是在同事的桌上随手抓起笔就用,还每每和同事打闹得不可开交。

    他心中一动,从衣兜里拿出那半截铅笔,暗想,他妈的花了二十五块钱买了支铅笔,这么彪悍的铅笔,如果不写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怎么对得起那二十五块钱呢?他郑重其事地在白纸上写了一句:kthelife人生,人生当真是一个难以明了的话题。是我们k了人生,还是人生k了我们呢?这数日来他一直都处于一种憋屈的状态,梦想,追求,像毒蟜蚣一般噬养着自己,将自己咬得心惊胆颤,魂飞魄散。他不愿意像眼前一般,过着狗样的职场生活。人之一世,我们为何不能够过得潇洒,肆意?我们为何要如此辛苦?他将自己所有的业余时间,甚至包括下班之后赶紧泡妞的时间,都奉献给了他所钟爱的小说,便如同他青春的精力,奉献给了自己的双手一样。

    他一直有一个愿望,便是希望能够写出一个像沧月云荒,今何在九州一般的宏大故事。用自己的文字来编织属于自己的梦想,那才是自己汲汲追求的。左小仙将那白纸翻了个边,捉起铅笔,愣愣地发神。

    “沧原大陆。”左小仙在白纸的上方书写了四个工整的楷体。这片架空的异世大陆,从他脑海里成形,到现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他在这幻想的大陆上倾注了自己的心血,甚至可以说,他是这异世大陆的创世主。删稿修稿N次,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弃,因为他坚信,这样完美的架空大陆,只要有心,坚持不懈地码下去,一定会能缔造一个宏大的奇幻帝国。

    他用铅笔开始在白纸上描出这片在心中已经枯熟的异世大陆的轮廓,绵延弯曲的海岸线,纵横东西的沧河,还有南尽于凝碧海的逝川,九州帝都,龙之山脉,一座座宏伟的城市,一个个隐藏于妙奥之处的神境魔土,天空之城,北风神城,烈火魔城……

    整个沧原大陆的轮廓成形了,将山脉描得或粗犷或细腻,再将城名,山名,海名一个个填了上去,歪着头欣赏了半晌,觉得“九星绕孤月”的天空设定,似乎觉得没什么创意,凝思片刻,便在东,南,北画了三轮月亮,郑重写下“九星逝,三月生”六个字。修改了这个设定之后,左小仙吁了口气,将那铅笔扔在沧原大陆的图舆上,吁了口气,有些满意地咧嘴一笑,“k,如此完美的异世大陆,怎能缔造不出完美的奇幻帝国呢?男人是不能够随便就泄的,老子一定会坚持下去……那小说写得烂,老子就再重写一部!”

    他突然发现有些奇怪,那半截铅笔躺在沧原大陆图舆的右边风州沧浪之城处,原本半截铅笔,此刻竟然只剩下半个铅笔头了。这铅笔也没有削过啊,怎么就……就没了呢?靠!

    他凑上前去,仔细端详那半个铅笔头,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他越发觉得奇怪了,端起那张沧原地图,凝视着那一条条淡黑色的线,眼皮子一阵阵地跳动着,只见那些线条似乎像活了一般,轻轻荡漾着,飘了起来,然后在眼前逐渐地扩散,延伸,青葱色,淡白色,烟水色,碧蓝色,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幅巨大的栩栩如生的图舆。

    那图舆似乎活了过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左小仙给吞噬了进去。左小仙措手不及,只觉得身不由已,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入了那纸面里,纸面上的地图图舆却如同广漠的大地,朝自己迎而扑来!

    “妈啊!”左小仙吓得魂飞魄散。他被抛在了半空之上,仿佛外星人从太空中坠落。眼望着扑面而来的大地,他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天旋地转,便晕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