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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恋秋来到秦啸风身前,关爱之色油然而生,说道:“啸风,婶婶知道,这回是如何也栓不住你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看来,也是该放你出去的时候了。”

    秦啸风想起自从父母失踪,婶婶十年来的教养之恩,亦不禁心中感动。上前握住婶婶那温暖细腻的手,说道:“婶婶放心,明年这时,孩儿无论身在何处,必定赶回家中看望婶婶。”

    张恋秋满意地点点头,道:“啸风,现在,你给我跪下。”

    秦啸风虽不知为何,却也听话,当即跪在院子中央。

    张恋秋念道:“天地为证,秦家列祖列宗为证,我秦家世世代代见忠见义,跨出家门,绝不背师叛友,否则天打雷劈,尸横荒野。”念完,让侄儿祭拜天地后跟着照念。

    秦啸风先祭拜了天地,然后跟着照念了一遍。同时,竟也感觉到一股浩然正气充斥全身,大有豪气干云之态,心下亦以身为秦家子孙为荣。

    张恋秋遂将那包东西交给侄儿,道:“包里是婶婶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五十两银子,两瓶袁喜先生赠送的丹药,以及一封写给岳先生的信。银子来之不易,你得省着点花。把信交给岳先生,自可证明你的身份。记住,这封信你却是万万不能偷看的。”

    袁喜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医。他医术虽精,武功却甚是平平。当年有一个绿林强人的儿子染上不治之症,强迫他救人。医生毕竟不是神,遇上了这种不治之症亦是无可奈何的。偏偏那绿林强人以性命相挟,幸好秦氏兄弟出面,方才摆平了此事。他感激之下,便一次赠送了秦家不少灵丹妙药。他的丹药向来是可遇不可求,自有独特效果。

    秦啸风接过手中,眼眶微红。打从三年前开始,他即知家里是越来越穷,一下子要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谈何容易?定是婶婶节衣缩食,勤俭持家,点滴积累而来。尤其是婶婶为了他此番出走的盘缠,足足守了三年舍不得花,这份关爱之情,实在让他感触良多。有时候,他甚至在想,事实上娘也不及婶婶疼我。

    看见这感人的一幕,秦红铃及刘生父子无不湿红了眼眶。刘寅想及秦啸风将走,此后再找不到如此真心诚意的玩伴,更觉甚是落寞。

    张恋秋拍拍侄儿肩头,亦稍带感伤,笑道:“此去凡事都需得小心在意,绿林毕竟不比武林,绿林人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但是,你却不能不讲道理,更不能随意开杀戒。”要知她的丈夫秦仲宇就是这种人,她受丈夫影响,自然也如观世音菩萨那般慈悲。

    秦啸风感恩一笑,道:“婶婶放心,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己。”

    一阵感叹,一阵祝福。

    次日,秦啸风起了个大早,在大厅里拜别了婶婶,辞别了姐姐、刘生、刘寅后,遂风风光光地出了城,取道向东而去。

    刘寅望着秦啸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街上,不禁一把鼻涕一把泪,轻叹道:“终于走了,十六年不曾分开,如今实在舍不得。”随即长叹道:“那又如何?少爷自有少爷的一片天地,谁忍心留他呢?”

    秦红铃安慰了他几句,终于关上了秦家的院宅大门。

    秦啸风一路行来,十数日光景方到开封。眼看离相城尚有一半路程,索性在开封花一两银子,搭上一辆顺路的送货马车,迫不及待地要赶往目的地。

    马车越往东走,地势越见平坦。

    话说中原黄淮地区本就地势平衍,四通八达,可谓一马平川,沃野千里。那商贾走贩,来往穿梭,络绎不绝。正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这片大平原上有两座高山,东北边一座是为九里山,西南边一座是为茫砀山。两座山之间是一片杂木林子,杂木林子中间是一条贯通南北的官道。相城西面连接芒砀山,东北面遥望九里山,北绿林霸主快活堂的总坛,正处在这块地域上。

    数日后,夕阳余辉下,隐隐已可望见相城。车水马龙的官道上,总是人潮熙攘,把这座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山城点缀得繁华万千。

    相城的这种繁华不同于洛阳城的繁华,这是一种市井嚣闹的繁华。这里没有王孙公子,没有官宦士绅,只有那平头百姓、小商小贩,以及江湖豪客、绿林怪杰。秦啸风自小就未曾离开过洛阳方圆十里的中州地面,对于严格说来还只是初出江湖的他而言,这地方自然具有与众不同的吸引力。

    离相城还差十几二十里路,他已迫不及地东张西望,似想一眼看穿什么,投入滚滚红尘之中。想想终于脱离了婶婶和洛阳秦家的庇护,自己能闯荡出响当当的名号吗?

    他坐乘送货马车一路游来,如今目的地业已在望,乐得哼起小调,似乎未来这一切都将顺心如意,功成名就指日可待。他整理了一下婶婶给他做的灰色长衣,沿途风尘仆仆,看来虽然已显得有点旧,但想到是婶婶的一番心意,便也不去更换,照旧穿着。何况,盘缠有限,怎经得胡乱挥霍?

    他还把头发整理了一下,飘然两侧及脑后的长发显得有些蓬乱,已不那么整齐。只可惜没有镜子,又坐在货车上摇晃不停,根本绑不妥。惟有拜托那位看来四十余岁的车夫,要他帮忙。

    清瘦车夫冷盯了他一眼,斥笑道:“我替你绑?不看着眼前,马车岂不乱撞?”

    秦啸风窘笑道:“你来帮我绑头发,我来替你照看一下马车如何?”迫切而憨然的笑容,让人觉得他的确特别在乎头发,并且难以拒绝。

    那车夫从汴京城就开始载他,跟他认识了数天,觉得这小子虽然长得一副贵介公子模样,却也没有架子,颇为敦厚,而且甚是喜欢他俭朴作风。实也不忍拒绝,遂点头道:“好吧,为了你的少爷风范,我帮你绑了便是。你要看好马儿,别让它乱撞!”

    秦啸风一时大喜,直道:“不会,不会。”立即接过缰绳,认真驱马。

    车夫自不食言,抓起秦啸风手中几条小巾带,准备替他绑头发,边挽,边笑,一边道:“小兄弟打扮得如此漂亮,好像非要变成佳公子不可,难道是去相亲不成?”

    秦啸风笑道:“小弟今年才十六岁,相什么亲?我是去投靠世伯,不装出一点模样来,人家还会说我饿鬼投门,缺了礼数。要是不收,我岂非很没面子?”心里却想:“即使不顾自己的面子,总也得考虑咱洛阳秦家的面子。”

    车夫道:“说的也是,人若缺了门面,就像狗剃了毛,什么都不是。就像我这样,赶了一辈子马车,现在要装少爷,人家还嫌我一身马臭味呢!你就不同,英雄出少年,只要肯拼,前途不可限量。你那世伯在相城是名门望族,还是乡绅员外?”

    秦啸风自得一笑,道:“他的确有些名头,叫做岳斌,你听说过吗?刚想向你打听一下,他住在哪里?”已转为打探模样。

    车夫似曾听过,但想起那岳斌印象中好像是江湖中人,不愿惹事,便连连摇头,说道:“我不熟,没听过。”

    秦啸风但觉问错了人,干笑一声,打量着两边郁木葱葱的杂木林子。

    车夫也干笑起来,打个哈哈,没再说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