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中,玛依又教了两人一些逃亡应该注意的要点。
比如逃亡中不能生火,白天的烟和晚上的火光都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这点本来是常识,但如果在不断转折的行进路线上,在不同的方向多处升起短时间内不会熄灭的火堆,反而会让尾随得不是很紧的人受到迷惑,利用得好的话甚至有可能进行一次反伏击,不过这些属于疑兵之计又绝对不能多次使用……等等。
修斯都怀疑女孩是否决定完全背叛了原来的密探机构了。
维尼也不再对女孩抱深深的敌意,甚至劝女孩离开时的说法也变成了“不如我把修斯绑起来让你推倒他,你的心愿达成了就可以安心地走了吧”这类。对此女孩的回答是“我想要的不是修斯先生的身体,而是他的心”。
现在已经是从小山村出来的第三天中午,三人在一处小山坳里暂歇。
女孩正以“为了有个防身的手段”的理由,让修斯教她那晚的缴械的手法,修斯也认真的给她解说,忽然女孩“咦”了一声,匆忙的让两位男士就地进行隐藏。
虽然照做了,修斯却不明白,顺着女孩的眼光看去只有天上的一只鹰。
“那是游侠的动物伙伴。他们已经来到附近了。”
修斯可不会分辨动物伙伴和普通的鹰有什么区别。
“我也说不清楚,那只是一种感觉。”女孩皱着眉头说:“这只鹰很麻烦,我们以后只好白天隐蔽晚上行动了。”
修斯将信将疑。
可是再过了一天玛依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维尼一半是因为本身隐蔽技能不好,一半也不是很在意玛依所说的“厉害的同伴”,在清晨他负责把风的时候被那只鹰发现了。
那只鹰在三人的头上盘旋着鸣叫了几声,向几公里外的树林中落下去。
玛依一脸的惊惶:“走!赶快!”
修斯还没能完全相信她:“你不是说不能造成太大动静的吗?”
“现在是非常时刻!没时间慢慢解释了!”玛依看看两人的紧张感还没提上来,一顿脚,当先向鹰落下的相反方向跑了起来。两人也只好跟了上去。
这时候那只鹰又升了起来,一直在他们的头上尖啸,好像是给后面的人指引方向,两人这才紧张起来。
对啊!给人的视线锁定可以借助障碍物摆脱,让一只鹰的视线锁定了,要摆脱就只能钻进地洞里了——希望老天保佑他们能找到一个还要是里面四通八达分岔极多的地洞吧。
老天会保佑他们三个吗?
慌不择路的三人发现前面出现了一道深沟,沟虽然不是深不见底,但也有着四五十米深,十多米宽。跳过去是不可能的,爬到沟底下去也只是成为上面的人的活靶子。
老天真的不保佑他们三个了吗?
维尼已经拔出短剑准备和追兵拼命了。
“忘了我说过的了吗?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玛依眯着那双弯月,笑着指指沟的对面。
沟对面树木已经相当稀疏了,隐约的能看到有条道路从远方蜿蜒而来。
“你们猜那条道路是怎么通过这条深沟的呢?”
原来老天还是很照顾他们三个的。
走出两百多米远他们就找到了沟这边的道路部分,两边的道路是通过一道绳桥连接起来的。还好,只要过了桥那边,再把绳桥砍断,就起码有一小段时间是安全的了。
修斯还想让女孩留在桥这边,但女孩却已经抢先跑过去了。
在维尼用短剑锯那儿臂粗的大麻绳的时候,鹰的叫声越来越尖锐,对面树林中也能听到起码有好几个人在快速接近这里的声音了。
短剑割绳子并不好用,维尼费很多力气才割断了四条大麻绳中的两条,这时那边树林响起了一声唿哨声,那只鹰就象得到了命令,忽然俯冲下来,看起来是想啄维尼的眼睛。修斯拔出一把匕首,在那只鹰临到维尼头上的时候当作飞刀掷了出去。本来飞刀不是修斯的擅长,不过距离太近了,匕首扎进了鹰一边翅膀的根部位置,那只鹰扑楞着掉到沟底下的一块石头上,从沉闷的声音来估计应该是活不成了。
还能顺手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修斯心里也松了一下。
维尼割断了第三根绳子,对面的人却也冲到了沟边。看到眼前情况,他们一句话也没说,马上就掏出了弓箭十字弩等远程攻击武器。
修斯马上叫道:“维尼你动作快点,我帮你挡一会箭,玛依小姐你先到那边石头后面躲起来。”
女孩却好像呆了一下,只听见她说:“不交涉,不给投降的机会?这是格杀令……为什么?”
修斯又催促了一回,女孩才跌跌碰碰地向石头后面跑去。
十多米宽的距离虽然不是很远,不过好在修斯拨挡飞箭的技能也算拿手,对面五个人射过来的箭矢也不是太密集,所以割断最后的绳子以后修斯和维尼都还能安全地回到石头后面。对面的追兵也收起武器,打算另外找路兜过来而沿着深沟走开了。
正想为杀了那只鹰高兴一下,修斯却发现女孩坐在地上,脸色有点苍白地说:“修斯先生,您先走吧,我在这里等我的伙伴过来就好了。”
修斯还以为女孩终于想通了,维尼却皱起眉头走到女孩的身边看了一眼:“过来,你这白痴,她受伤了。”
修斯心里一跳,几步抢到女孩的身边,这才发现女孩刻意掩藏的背后插着一支箭。箭枝从她的右后背深深的刺了进去,起码已经伤到肺部了。
“什么时候……”修斯感觉眼前一黑:“维尼,快想想有什么办法。”修斯没学习过医疗,但是维尼是士兵出身,基本的医疗是会的。
“现在这种情况,基本上没办法。”维尼看上去也有点紧张:“她这次和我上次情况不同,我只是伤到了肌肉,敷上伤药包扎好就可以;她的内脏受伤了,现在没有条件,只能是不动她,避免伤口撕裂加大。”
女孩却笑着对修斯说:“修斯先生,看到您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虽然我知道以您的性格,就算是个不认识的路人受伤倒在路边,您也会很紧张的,但我还是很高兴。”
歇了口气,女孩又继续说:“早想到这一点,我应该就早点受些小伤的,比如被您的同伴不小心用刀子划了一下,或者被蛇咬了一下啦,这些之类。”
修斯差点为之气结。维尼却对女孩说:“你受伤的是肺部,不能多说话。”
玛依回答他:“我知道的!我还知道你们只有普通的伤药,其实我这种伤,一直把箭头留在体内不好,但是这种箭头的倒勾很大,不能从背后取出来,会造成更大的伤口,只能是把箭头从身体前面捅出来,虽然会出现两个伤口,却可以下手治疗了,我说得对吧?”
修斯不懂这些,听到这里忍不住对维尼吼道:“那就照玛依小姐说的这样做啊。”
维尼看看他,只是黯然的摇摇头。
“修斯先生,您不要生气!维尼他不是不想做,是你们的伤药成分只能敷在身体外面啊,内脏造成了洞穿伤无法止血的情况下,倒还不如不碰这支箭,它还能勉强堵住伤口,让我还能有一口气跟修斯先生您说说话了。”玛依凄然的笑了笑:“修斯先生,您可以抱一抱我吗?”
修斯看看维尼,维尼点了点头,于是修斯不碰到那支箭,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抱在怀中。
“玛依小姐,你现在感觉怎样?”
“有点疼……嗯,不过没有那天在……山洞里,修斯先生……说不再相信我了那么疼。”女孩说话开始有点气喘。
修斯想起维尼刚刚说女孩不应该说话:“别再说了,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不,我就算……能撑到那边……那些特勤队的伙伴……来到这里,我也不想……醒来之后却再也……看不到修斯先生了。”
“我有些话,一直……必须对修斯先生说,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修斯先生,……我一直都相信父亲……和修斯先生你们,都绝对不会作出……背叛这个国家……的事情出来。”
“父亲?”修斯讶异。
“我的全名是……玛依·维森特,我的父亲……是柯克兰·维森特。”
“维森特老师?”
“你是维森特老师的女儿?”这下却连维尼都惊叫了起来。
维森特老师是组织里最受人尊敬的学者,一直在做着完善他们思想的理论这方面的工作。
“为什么不早说?”维尼从地上跳了起来,又颓然坐回地上:“怎么不早说……”
“早说……又怎么样?”女孩的呼吸却已经象拉风箱一样了:“修斯先生,我不能……再帮助你什么……了,请您,日后……替我提醒维尼,他的做法……是错的。”
“修斯先生,……请您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请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我有个请求,修斯先……生,请您为了……一直相信您的我,……为了父亲,为了……您过去的同伴,……也为了修斯先生……您自己,请想办法……想办法洗清你们……身上的罪名。”
说了一长段,女孩闭上眼睛喘气。修斯却紧张起来,连连叫着玛依的名字。
“别太……大声,我能听……听见。”女孩又睁开眼睛:“其实,人要死……很简单,眼睛……闭上就……可以了。”女孩的口鼻都开始随着呼吸溢血了。
“可是,要……坚持活下去,却……很难,尤其是,……修斯先生您……要背这么重……的担子,对不起,修斯……先生,我选了……简单的任务,把……重任务留……给你了。”
“别这么说,你不会死的,”修斯忽然感觉天都好像黑下来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女孩已经在他的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女孩却举起手来拭掉修斯眼角的一滴眼泪。
“修斯先生……哭泣的演技……很好哦!告诉您……一个秘密,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哭了,后来的笑容,……才是强装的呢。”
“你别说了,我懂!我现在都懂了。”修斯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女孩的脸上。
“嗯!终于……修斯先生终于……相信我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女孩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之前修斯先生……不肯相信我,……我很伤心。原来……原来在这种……情况下,修斯……先生就会相信我了。”
修斯简直想把自己的心从胸膛里揪出来,狠狠的摔到地上用匕首划成十七八片,再用脚踩成粉碎。
“你们该……走了。修斯先生……你们已经为……为我耽搁太长……时间了,特勤队……的人效率……很高的,他们已经……接到了格杀令,……你们两个,是……打不过他们……的。”
“不,我哪里都不去。我要陪着你。”
“修斯先生,谢谢您!”女孩的脸上突然又出现那双弯月,说话也流畅了:“不过您真的是个笨蛋,这么快就忘了我刚说的话了?我不是说了请修斯先生好好活下去并为了洗清罪名努力吗?我最后的愿望就寄托在修斯先生身上了哦!我明白了,如果是因为我这不死不活的状态拖累了您的话,那我现在就死掉吧!”
说完这些女孩就半闭上眼睛再不说话了。
修斯以为之前的垂死状态又是女孩的演技,呆愣愣的看着女孩的脸庞。
旁边的维尼扯了扯修斯:“她已经走了,刚才那是回光返照。”
“别想骗我!”修斯却认为女孩正从半眯着的眼缝里偷看着他。
——她做过很多次了不是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