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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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来就是一个厌烦一切形式主义的人。我个人觉得,大会小会就是对形式主义最完美的一种诠释。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是逢会必逃,不管他是什么领导什么干部,只要他们开会,我就知道他们又寂寞了,又想扯淡了,又想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堕落了,不思进取了,好象我们这一代人生出来之后就是欠了他们似的。

    当然,因为刚走上社会,刚进到公司,还不知道这社会的公司的会和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只记得,我来公司刚上几天班的时候高琴曾告诉我,这公司别的挺好的,就是会议太多了。当时我就有点后悔,要早知道是这个样子老子就是他妈的饿死街头也不来了。

    晚上下班之后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回公司开会。无论你什么理由,不管你是生孩子还是造爱马上就要射,开会迟到了就扣钱。

    坐在公交车,高琴告诉我今天晚上开会的是副总。

    我说:“副总?哪个副总?咱们这乳房大一点公司还有副总?”

    高琴说:“肯定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吗!”

    我说:“踹货。妈的,一群踹货。”

    她说:“唉,问你个问题?”

    我侧过脸去看着她没有说话。她说:“你为什么来这个公司?”

    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时,她接着说:“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已经走头无路了才选择了这里?”

    我笑了一下。我感觉有时候当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别人的问题的时候,笑真的是一种很好的掩盖方式。

    她说:"其实,人总是在这种情况下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才能。尤其像我们,你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你是干什么的。当然,你又不能把自己局限在只是买产品,你要知道,你有更高的目标,那就是为了那些受苦受难的叔叔阿姨们减少疾病的痛苦而努力。”

    这个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车上已经挤了很多人。我看着这些麻木陌生的面孔想,我们这么多人奔波忙碌在这样一个城市,可我们还是孤独的,因为这个城市本身就是由无数的孤独造就的。它的孤独是一种残酷的方式。我们奋力地想要挤进来,可是它在挣扎着把我们哄出去。也许我们来这个城市的理由很明确,是为了金钱为了权力。但是又有多少金钱等待我们来往我们的口袋里钻呢?深圳是有钱,可它毕竟只属于少数,因为我们大多数人还在骂爹骂娘的挤公交,还在每天诅咒着和我们一样卑鄙无耻一无是处的人。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同类。有句话说的好,如果一个人比你厉害一点,你就会嫉妒他,如果他比你厉害很多,而你就会羡慕他。是的,在这个城市,整天奔波忙碌的大部分人,因为彼此都差不了多少,所以我们互相诅咒。

    高琴见我好久没说话。她捅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在想什么?”

    我说:“想戈灵。”

    她说:“你女朋友呀?”

    我憋着笑说:“不是,葛优前任对象。”

    她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会儿她说:“对了,你喜欢这个工作吗?”我非常迷茫地看着她。她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或者你的理想什么?”

    又是他娘的理想。善良的人们呀其实你们应该让我忘了那些所谓的狗屁理想。我说:“其实我以前感觉自己还是挺有追求的,有理想,有抱负,可是慢慢的就觉得这些不切实际了。比方说,以前喜欢写点东西,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文字成不了我用以充饥的馒头。后来我觉得自己挺喜欢干广告的,但这基本上也是扯淡。就好象拿破轮说的,一个人再有能力,而没有机会也是不行的。所以现在也就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了。活命要紧呀!”

    她说:“还真没看出来,我以为你只会贫,没想到你还挺有思想的,不过思想有点堕落。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广告?”

    我说:“也没什么,或者只是喜欢那么一种生活方式而已。还有,我有时候感觉现在的广告真是太滥,你甚至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你看那个广告,”说着,我指着公交车前面移动电视上播放的广告片,“这是什么鸡吧烂广告呀,铁拐李都成腰椎间盘突出了,这不扯淡吗?就这广告,还指望别人去你那里呀?”

    她说:“是呀,这广告的确不怎么样。”

    我说:“可不是吗?第一次看到这个广告我就想吐,我就搞不懂了这么烂的东西也敢拿出来播。”

    她说:“哎,所以说,人还是有钱了好,有钱了才能干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句实话,我来深圳,没别的目的,别的也不重要,我就是一个朝死了奋斗,功不成,名不就,我绝对不会离开的,如果是穷死,我也就穷死在深圳。”

    我听着高琴说,突然感觉如此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女生,竟然会有如此的心思。她突然让我感觉到害怕。

    然后我们就是沉默。

    等到公司还好,虽然路上塞车了,还不至于让我们迟到。

    进到会议室的时候,有个人在上面扯着驴嗓子在唱歌,没见过这个人。听高琴说这个人就是副总。

    副总姓赵。好象是云南人。刚开始和刑结巴一起打下了这个天下,后来就去了昆明任分公司经理。这次回到深圳就是为了参与支持公司换新产品,企业转型。赵副总不是很高,估计的样子,脑门很大很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少数民族的杰作。与刑结巴不同的是,刑结巴属于那种闷骚的人,在大街上看着是个乖乖女,到了家就成了骚妇。而他却是那种敢在马路上大街边人群中脱裤子露阴脸不红心不跳的人。他今天穿一件红色带领体恤,浅兰色牛仔裤,运动鞋。看这身装扮不想是搞销售的,倒像一个搞科研或者IT的。但是从他的疯狂劲儿,又让人确信,他的确是一个搞销售的的料儿,而且应该是个做的很好的人。曾有一句话形容一个销售人员说,如果别人以为你是个疯子,那么你就成功了。在我看来,现在的赵副总其实就是一个疯子。

    会议开始,首先是主持人讲话,宣布会议纪律。然后是刑结巴讲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什么工作要好好做,纪律要搞好,上班不迟到下班不早退等一些十分扯淡的事情,最后他说:“今天我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要出现,想必大家也早已经看到了,他就是我们公司的副总,原昆明分公司经理赵云峰赵副总,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回到深圳大本营来。鼓掌!”刑结巴接着说:“这次赵副总回来,主要就是为了咱们公司这次新产品的上市,以前他曾在云南极其艰苦的环境下,把一个一无所有的分公司打造成了一个业绩在全国市场上都名列前茅的分公司,他的业绩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鉴的。下面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赵副总上台给我们讲话。”哗哗――

    我算是看出来了,其实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的公司,所有的会议都是一个鸟样,基本上都是扯淡的内容多,而实质性的内容比较少。就好象刚才其实刑结巴有些话根本就是不用说的,每天都说,每天都说一样的话,除了显示他作为一个公司领导的身份之外,一点别的意义也没有。

    传说中的赵副总更是了不得,一上台就跟个疯子似的喊开了。他说:“各位兄弟姐妹们,大家晚上好啊!”然后下面他的所谓的兄弟姐妹爆以雷鸣般的掌声。他接喊道:“很高兴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和大家讲话,看着你们这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我有点喜悦,因为我感觉到了你们的朝气,我也感觉到了我们的团队在壮大,我们的企业在壮大。下面我提议,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送给我们自己,因为我们是为了人类健康而努力地工作着,我们是伟大的,来??”操,又是鼓掌,一次这样的会议估计能够把手掌给敲烂了。后来他有讲了他以前和李呆子的艰苦峥嵘岁月,讲了他在云南时那些不堪回首的奋斗历史,讲了他儿时的屈辱史,讲了好多好多,就好象这不是一个企业的例会,而是一个忆苦思甜的大会。听着他讲话,我还真想抹几把泪对他以前的苦难表示以下同情,对他现在的成功表示以下钦佩。在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讲述时,我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却改变了我半生的命运。话说我回过头时,乔麦生正用眼睛巴巴的望着我。在和我目光相对的时候,她转移了一下视线,然后又迅速地转回来,冲着我笑。我的那个亲娘呀,心都快给她个狗日的震颤了。我也冲她笑。她更加变本加厉的冲我贪婪的笑。

    赵疯子说:“大家注意了,精力集中一点,在深圳,我们不论出身,不论学历,只要你有能力,就能成功。我也只是小学没有毕业的,可是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是我并不满足,我还想把我们的事业做的更大,所以你们也是一样,不管你们是大学也好,小学也好,中学也罢,只要你们有能力,在这个公司就一定有适合你们发挥的的空间,当然公司也不会防碍你们自主创业,只要你们谁有想法,我们一定会大力支持。最后我还想说一下关于我们的新产品,你们要记住,既然是新产品,一定就比旧产品好,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换呢?你们要相信自己的产品,作为一个销售人员,作为一个合格的营销者,首先就是相信自己的产品。在我们这个保健品行业,你们更得记住一点,谁如果说关注的不是销量而是疗效的话,他肯定就做不好。没有疗效你也要相信有疗效,即使治不好的你也要告诉他只要有信心,有决心,有恒心,按照我们的治疗方案来,就一定能治好的。怎么让顾客说我们的产品好?怎么让顾客说我们好?看看那些所谓的治疗效果好的人,其实又有几个能彻底治好的,但他们现在还不是一样说我们的产品好,说我们好吗?所以说,某些时候我们卖的不是产品,而是我们自己,是我们的服务,因为我们知道这些老头老太太需要什么。”

    我看了看时间,又他娘将近10点。

    一个人走出公司,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郁闷。尤其是开了这么一次会议以后感觉更是有点害怕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听他们今天晚上讲的好象有点骗人。即使不全是让我们去骗那些老头老太太,但至少也有一部分内容是要骗的,或者是一大部分。我向一些朋友说起我是卖保健品的工作的时候,他们总是会问我,是不是传销呀?现在我确认它不是传销,但是似乎结果比传销好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好象姨夫当初看到有关我们公司产品的资料的时候所说的:“我感觉吧,他们这个产品肯定不会像他们说的这么神奇,但是也治不死人,没事,你先干着吧,慢慢来。”是呀,没有办法,先干着吧。

    这个时候,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叫嚣着忽闪而过,他无视红绿灯,无视交通规则。我想,在这样一个富人的城市,我却与繁华无关。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麦生站在了我旁边。我回头看她时,她对我笑了笑。她说:“好漂亮的车呀。”

    我想此时如果站我旁边的不是乔麦生而是高琴的话,我肯定会对她说:“漂亮吧。想要吧。想要的话就从了我,哥们儿是卖身卖血在所不辞。”但是乔麦生却让我没有兴趣。出于礼貌,我说:“这么晚了你还不会宿舍?深圳乱的很。”

    乔麦生似乎并没有接我的话,她说:“能一块走走吗?”

    我说:“有事儿吗?”

    她说:“没有。就是想跟你一块走走。可以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