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并肩作战情义深,卢家驹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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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南宏巨染厂,是寿亭的新厂,不仅门面洋气,里面那一排排的车间也很气派.寿亭和家驹站在门口欣赏.寿亭很满意.家驹穿着蓝西装,金丝眼镜也是换新的,越发显得帅气.

    寿亭对家驹说:"这洋鬼子干的事,真能干到你心里去.我告诉他我叫陈六子,他就把两边的垛子给我设计成六米高,这两个垛子之间也是六米,从厂门口的门垛子到车间是六十六米.这左右厂区之间,本来可以空着,他却给我设计了"6"字形的小花园,既不妨碍车来车往,还不能让你一眼看到底,还真是有点意思!"

    家驹笑笑:"他这叫主题设计.这种设计中国也有.索鲁纳这个人很聪明,他一看你脾气这么急,知道不往你心里弄,肯定通不过,故意拍你的马屁.要不,你不给他钱."

    二人说着往厂里走.大华染厂的那两个门房还在.寿亭问:"咱现在这套门面比大华怎么样?"

    没了左手的忙说:"看着挺顺眼,我站在这里也觉得光彩."

    寿亭点着头往里走.走出一段后,家驹说:"六哥,咱这新厂新车间在济南也是一景了,你弄两个缺胳膊少腿的人站在那里,是不是有碍观瞻呀?"

    寿亭看看家驹:"兄弟,这东西有贵贱,人也有俊丑,你得分摆在什么地方.把俩残废放在门口,一个没右手,一个没左手,哼哈二将.上下班的工人看见他们二位,能不感到心里安稳?来往的客商也觉得新奇.这俩残废不用说话,咱的为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厂有点儿人味!?又怎么样?照样养着.东俊就说我这一招挺高."

    家驹佩服地点点头:"还是我爹说得对,这本事大小,不在读书多少.不仅这样,有些人还不能读书."

    寿亭觉得新奇:"噢?说说."

    家驹笑笑,说:"我爹说有三种人不能读书.第一种是钻到书里出来的人.看了>,相思崔莺莺,钻到书里出不来了,这种人不能读书.再就是读了书干坏事的人.这有文化的人干坏事,比没文化的毒.比如秦桧."家驹点烟,寿亭一把夺下:"说完了再抽.这第三种人是什么人?"

    家驹又把烟放回烟盒:"第三种人就是天分过高的人.这人天分过高了,读书不仅不能帮他,反而能误了他的事儿.中国人常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是这个道理.刘邦朱无璋都是无赖,反而造反做了皇帝,就是因为读书少.这读书少顾虑就少,天分再高,说不定真能把事干成了.那黄巢李自成不行.黄巢想考进士,一边骑马横枪地造反,一边背诵>中的>;李自成更有意思,下马是>,上马手不离>.就是书害了他们.他们读了书,顾虑就多,干什么事之前都得先想想,先查查前朝有无先例,这就把事耽误了.是书妨碍了他们的天分.他要不读书,由着性子干,说不定还真干成了."

    寿亭斜着眼:"你这说来说去,是转着圈骂我,说我是无赖呀!"

    他俩说笑着向账房走去.

    账房就在寿亭楼下.那小楼和青岛大华一个模样,只是原来坐西朝东,现在是坐北朝南.原先看不见的那个室外楼梯现在来到了正面.吴先生一听寿亭说着话过来,赶紧迎出:"掌柜的,东家."

    家驹苦笑一下:"老吴,以后别叫我东家了,就叫我家驹吧."

    老吴看着寿亭,笑着伸手向里让.

    寿亭说:"咱仨在一块儿玩了十来年,挺好的,干的哪门子买办!"

    家驹叹口气,拉了个椅子坐下.另一个小伙子端来茶.这位是老吴的侄子文琪.

    老吴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放在寿亭面前,躬身说:"掌柜的,我和文琪先出去,你和东家慢慢聊.东家,我先到后面看看."

    说着叔侄俩出来,把门带上.

    寿亭拿过那个袋子,放到家驹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家驹从袋子里掏出那些银行的票据,大致看了看,又装回去,然后推到寿亭跟前.

    家驹说:"六哥,这实在太多了,不行,不行!我当初一共投了六千大洋,这些年连上我爹那里,加上你给的,七八十万了,这钱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要了!"

    寿亭不急,看着家驹说:"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当初那一桶水,活不了我这条大鲤鱼;没有当初那六千大洋,也就没有后面的几十万.再说了,要不是你留学德国见了世面,也不会青岛买工厂.你不买工厂,我也去不了青岛.去不了青岛也就挣不了钱.挣不了钱是小事,要不是你,我还不是周村街里的一个染匠?在周村你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怎么样?所以说,就是那六千大洋,成全了我陈寿亭.所以说,你拿这些钱一点不多."

    家驹急了,站起来说:"我的钱够花了.这新厂刚开,正用钱,我拿着钱没有用.不行,不行."

    寿亭用小拇指冲那些票据一指:"按我说的办.我这还没有全部给你.我怕你花钱没数,把钱花完了伤了眼,就留了点钱给你当股份.我九你一.家驹,不说别的,这些年光挨我的骂,也值这些钱.人生一共多少年?咱俩一待就是十几年.兄弟,咱俩要是这样推来让去的,就显得没意思了.装起来,我怕这时局起变化,就让老吴去新的渣打银行全换成英镑.虽说这英国让新上来的那西他们(希特勒)弄得心神不定,但还是比咱这中华民国撑劲.你花多少,就换多少.就在商埠上,很方便,打个电话就来换.我觉得买金子也行,他这个银行也卖金子,成色还不错."寿亭说完把那些票据放到家驹的以文包里,"就这么办吧,都是滕井给的.你先回家,中午叫上赵老三,咱去聚丰德吃顿饭,一块儿商量开业的事.咱现在没汽车了,东初那汽车实在太花,我是不坐.咱就都坐洋车吧.我说,你抽空还得给明祖写封信.咱破了人家的财,要不是咱俩在青岛弄上十几年,人家还不大发了.什么事,都是事后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其实青岛也不是他的."

    家驹无奈,感喟着收下了钱.他从包里顺手拿出报纸:"好,我明天就写.六哥,咱的广告出来了.咱十八号开业,还有十天,这中间还得再登一次.咱得弄出点阵势来."

    寿亭下意识地把报纸接过去,又送回去:"念!"

    家驹笑了:"六哥,我去干买办,谁给你念报纸呀?"

    寿亭望向窗外,深吸取一口气:"是呀,没人给我念了."

    家驹看了寿亭一眼,忙扭转气氛,念报纸:"六哥,你听着:\'别青岛,来济南,染出一片蓝蓝天!\'六哥,我这词还行吧?"

    寿亭并没有回过头来,他盯着厂中间那个小花园,意味深长地说:"染出一片蓝蓝天,是呀,染出一片蓝蓝天,就剩下我自己染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