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欲使拖刀计,反中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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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俊大宅正堂,带罩的电灯吊在八仙桌上方,东初东俊分坐两侧.东俊面色温和,平静自然.东初却有些焦急:"大哥,你说陈六子下午就能来电报,可都这时候了,也没回.我回家之后,又打电话问了厂里,电报还是没来.大哥,我看这事不能总抻着,别抻出别的事儿来."

    东俊给弟弟倒茶:"三弟,陈六子好弄险,咱再抻他一晚上,要是明天晌午他还不来电报,咱就认了.咱要一万件,剩下的那一万就按他说的,先存在咱的仓库里."

    东初站起来:"不行,大哥,这事你玩得有点儿过了,不能这么个抻法儿.陈六子不是等闲之辈,咱总这样抻着,非出麻烦不可.大哥,这事儿我不能听你的,我这就去电报局给他发电报.放了这个机会太可惜."

    东俊过来摁下他:"东初,我知道这抵制日货长不了,但眼下正在风头上,陈六子再能,也找不到买主.你就听哥的吧.他就是降下一块钱来,一万件就是一万块.这买卖的额大,咱不能不算呀!三弟,现在咱三元染厂确实是大厂,山东省除了苗哥,大概没人比得上.可是,你别忘了,我带着伙计们没白天没黑夜地干,一块钱一块钱地攒.三弟,咱了陈六子不一样.他是从染坊到染厂,咱家是从种地到开染厂.陈六子虽然是要饭的出身,但是他看一万块钱很小,咱就把一万块钱看得很大.为什么?咱得想想,咱地的多少辈子挣一万块呀!"说着用关节讥敲敲桌子,"别的不说,就说咱老家博山,一万块钱差不多能买一千亩地.三弟,整个博山一共才多少亩地呀!三弟,你应当常想着这些,想着咱的出身.当然一万块对咱来说,现在也不算什么事儿了,但是赚一万,就比赔一万强,这一反一正就是两万.关键是,不能陈六子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他又不是税务局,不能还价儿.听我的,三弟,抻着他,保证没错儿.我就不信他不降价."

    东初无奈地一甩手:"大哥,咱要是总想着种地,这买卖就别干了.你总想和陈六子见个高低,这实在没必要.大哥,陈六子是很刁,可是对咱,还算说得过去.上回青岛刮大风,轮船靠不上岸,咱给人家硫化青那么贵,人家直说咱帮了忙,根本没提价钱的事.大哥,陈六子傻呀?他当初要说借咱四十桶硫化青咱能不借?可是人家没那样干.后来我问了家驹,其实硫化青运到青岛的时候,大风早停了,船也卸下来了,咱那硫化青根本没有救了急.可是人家根本没提这事,如数给了钱.大哥,人家不欠咱的,是咱欠人家的.你觉得陈六子找不到买主,我看未必.他从十五岁就当掌柜的,走一步看三步.咱就说个最笨的办法,他把两万件布装上火车,沿着胶济铁路一路向西卖,这一路上多少染坊?多少布铺?就那个价钱,甚至到不了潍县就能卖干净.大哥,抓紧定下这事吧,我也好去发电报,这时候电报局还关不了门."

    东俊认为有理:"沿着胶济铁路卖,这样的办法他能想出来.可我觉得他不能那样干,他没有那么笨.这样吧,明天,就到明天中午.三弟---"他按下东初,"做买卖和做人一样,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处变不惊才是本事.陈六子就是不和咱做了,他也会打个电报来,这一点放心."东初又想发言,东俊按下他,"这船布他之所以想和咱做,另一个用意就是把他那一万件布放在咱仓库里.这就是他将来在济南开染厂的压仓布.我之所以敢抻着他,倚仗的就是这一点.我想了一晚上了,他没不降价的道理."

    东初无奈地站起来,要走:"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但我把话放在这里,咱就等着后悔吧!"说罢,头也没回就出去了.

    东俊的太太一直在屋里听着,听见东初走了,这才从屋里出来:"他爹,他三叔毕竟上过大学,看得远,他说的那些话也挺有理的."说着过来给丈夫添茶.

    东俊冷冷地哼了一声:"书生之见,不足为用."

    太太把茶壶放下,坐在刚才东初那把椅子上:"买卖上的事,我不懂.可你得说说他三叔,他三婶子穿着制服裤,包着腚,那不是个样儿---街上没有看别人的了!"

    东俊自嘲地笑笑:"读了几本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还去什么妇女建国会.今天下午她到厂里,让我捐点钱,说是救济难民,我根本就没抬眼看她."

    "你给她了吗?"

    "差点让我骂出去.给她个屁!"

    太太拔下簪子来,拢拢头发重新插上,小心地对丈夫说:"他爹,我说个事你可别着急."

    东俊一斜眼:"什么事?"

    "她三婶子买了辆自行车,让我给你说说,她想骑着车子去上班."

    东俊忽地站起来,怒目而视:"你怎么管的家?嗯?"

    "我..."太太后撤,进入防御状态.

    "你什么?"他指着太太,"你这就去北院,把她给我叫来,让她把那车子也推来!伤风败俗!都是老三掼得她.快去!"

    太太满面惧色,赶紧站起来说:"我去,我去."

    "把老三一块儿叫回来.这是什么家风!"

    东俊本来就心烦,一听自行车的事,气得脸都黄了,一摔门去了书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