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假意楼空家驹戏明祖,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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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寿亭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瞅着正在作响的电话.那铃一直在响,他就一直瞅着,就是不接.他站起来,拍了拍电话.自言自语地说:"滕井,我不是不接,是你还没有够急."他把电话当滕井,耐心安慰着,"这什么事呀,都得讲火侯.我要你的布,你别急,急我也不接."

    吴先生进来了:"掌柜的,你和谁说话?"

    寿亭笑着说:"我正在唱空城计.赵东俊那边回电报了吗?"

    吴先生焦急地说:"还没回."

    寿亭笑了:"这就对了,咱们吃定他了."

    "怎么说?"

    "赵东俊不是赵东初,这人很了解我.他虽然上学不多,但却是买卖人中的尖子.当初我和他在济南过了一次招,一正一反打了个平手.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为了那点事儿,是想和我较劲.他是你六嫂的表哥,我弄得他太惨了,你六嫂就得说我.我呢,也就借坡下驴认了输,给他留了面子.买卖小,这面子我能留,但是大买卖,东俊哥,兄弟也就只能照章办事了.老吴,赵东俊知道咱报的不是底价,所以他抻抻咱,等着咱降价.钱不钱的另一回事儿,他可能也不在乎一块两块的,关键他是要证明比我厉害.好呀,东俊哥,你就抻兄弟吧,老吴,你老家的地多少钱一亩?"

    老吴不解:"掌柜的,你历来不买地,怎么想起问这个来?"

    "你别管,我问你多少钱一亩."

    "好地十二块,不好的地也就十块."

    "好,老吴,咱们干完这一把,份子你照拿,我再送给你一百亩地.今年我就不给你老爷子送礼了,这一百亩地就算提前送了."

    "谢谢掌柜的."他淡淡地说,大概觉得寿亭是和他开玩笑,"掌柜的,那膳井可是快疯了,把人都派来了,正在我那儿呢."

    "他现在报价多少钱?"

    "他说最低五十,否则他宁可拉回日本."

    "那就让他拉回去吧."寿亭端起茶来刚要喝,又放下了,"我让你问的那西红丸..."

    "问清楚了,那船前天就该起锚,去旅顺,是运粮食."

    寿亭忽地站起来:"什么样的粮食?"

    老吴吓了一跳:"说是大米."

    "大米?大米?"寿亭在屋里来回走,"东北净是些逃难的,谁还吃得起大米?大米?日本船..."他跑到老吴跟前,"老吴,我吃定滕井了.那大米是军粮,滕井不敢耽误.还他娘的运回日本,你自己糊弄自己吧!"

    老吴恍然大悟:"对对,东北人不吃大米,是日本人爱吃那米团子."

    "老吴,你下去告诉那日本人,说我不方便在厂里见他,也不方便见滕井,让他晚上去我家.家千万想着这句话,让他转告滕井,我不会买他的布,就说我在商会起了誓,不能坏了规矩."

    老吴懵懂地答应着,出去了.

    崂山海军上将宾馆是一个别墅式的宾馆,院内有四五座小楼.楼下的台球室里,家驹和明祖穿着坎肩,准备打台球.那两个洋小姐在一旁侍候着.一个穿红坎肩的侍者端来玻璃瓶的崂山矿泉水.明祖坐在沙发上,拿过一瓶,脑子里在琢磨事.家驹的眼乱转.

    明祖说;"家驹,我怎么自从出了青岛,心里就觉得不踏实呢?"

    家驹手捋着球杆:"你和寿亭一样,干买卖干上了瘾,乍一闲下来适应不了.我就没事儿.前人曾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明祖,这人哪,没有吃不了的苦,倒有亨不了的福.有什么不踏实的!"

    明祖想想:"这崂山离着青岛百十里地,要是厂里出点什么事儿,往回走都来不及."

    家驹故作镇静地笑笑:"咱不是有汽车嘛!寿亭为了让咱玩好,回周村都没让车送.其实开汽车回周村比坐火车慢多了,那路也太难走."

    "寿亭真回了周村?"

    "明天早上的火车,可能票都买了."家驹说着瞟了明祖一眼,"寿亭还说,你给他出的主意真挺好.说实在的,明祖,这滕井,我那里也好,你那里也好,咱都得罪不起呀!要是和他反了目,结下仇,咱这厂还开吗?上哪里去弄布?上海?光那运费咱也出不起.可是咱都躲出来了,他找不着咱,也省得他日后记恨咱们.其实我不用躲出来,滕井知道我管不了事,可是寿亭说,狗急了跳墙,他怕滕井逼我,所以让我也出来了."

    明祖站起来:"我说,家驹,这不是寿亭的什么计吧?不会把我支出来,独吞那船布吧?"

    家驹不以为然:"说真的,明祖,我们还真想吞.可是吞了之后麻烦太多,一是没有那么多现钱,再者这一万五千件放在哪里?让学生给烧了那就全完了.寿亭本想联合你干这事,他怕你怀疑他,也就算了."

    "我也这么想,主要是没处放.至于钱,还好办一点."

    家驹接着说:"咱不说那些烦心事,什么日本布,咱现在的买卖挺好,没必要冒那样的险.明祖,为了当初那件事,寿亭一直觉得欠你个情.这些年,寿亭总算把事搁在心上,说当初太急,伤了你那么一下子,欠着你个情.他总想找机会还上那个情."

    "嗯,这话寿亭也亲自对我说过.没事,思雅明天就回来了,我不在,她会处理的.来,咱开始?"

    家驹总算找到了话头,他边向球桌边走,边说:"明祖,贾小姐嫁给那诗人也两三年了,怎么也不生个孩子呢?那个诗人叫什么名字来?"

    "叫他娘的\'沙漠的月亮\',这是什么烂名字!"

    "我说,他不管你和贾小姐的事儿?"

    "什么?一分钱不挣还有脾气?还反了他呢!"明祖说着把球打出去,两个洋妞拍手叫好,明祖拉过一个来亲着.家驹趁机说:"我先出去方便方便."家驹出来了.

    小丁在院子里擦车,见家驹出来忙站起来:"东家."

    家驹低声说:"把汽车的电源线拨下来,假装车坏了,修不好.孙明祖厂里没汽车,就是有,他也不懂."

    小丁问:"为什么?"

    家驹把眼一瞪:"买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