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难了却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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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气,阳光明媚有余,该绿的树都绿了,一个个在微风里晃着绿色盎然的枝条,绿得实在可人。累是真累,两人气喘吁吁的坐在一个大石头块上。

    八戒摸着空空的上身口袋,一脸无奈道:“哥呀,私房钱可是全没了,再想吃鸡鸭就得抢了。”

    悟空笑道:“莫急,我看出门道来了,那些店不要我们是因为我们是个生手,没有多少经验,所以不愿意要,上次那家店铺门口告示明明写着:‘工作经验一年以上’,是我们没有注意。”

    八戒一脸茫然道:“哥啊,不会吧,难道烤只鸭还得要经验?我这净坛的和尚哪来的工作经验?”悟空抹一把脸上的汗,看着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说“要,肯定要,你烤出的鸭,和人家烤出的鸭指定档次不一样,你大概会把鸭子烤出鸡的味道,人家谁敢用你?”

    八戒气呼呼站起来,指着悟空,骂道;“你这弼马温,死猴子,这两天你鸡鸭没少吃,倒说这些不见底的风凉话!没有我,这两天你早饿得打道回府,回你的天庭了!”

    悟空自顾自等八戒骂完了,说道:“八戒,莫急,你看工作不是来了吗?”悟空手指着西北方。

    八戒仔细看,却是一座正在建设的高楼,最上层立着密密麻麻的红色铁管子,横的竖的在一起织成一巨大的模子,上面有许多人,戴着淡黄色的圆塑料帽子在忙碌着,想必是工地的工人。八戒喜出望外道:“这是个出苦力的活,哈哈,应该不要太多经验。”

    看门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眯着一双眼睛微微的笑着,倒是十分面善,只黑黑的脸膛挂满沧桑。

    两人一起走进工地大门,向这守门的老人说明来意后,老头将悟空、八戒带到他们头头的办公室,说来也巧,工地上正好缺个三五个人,问了大致情况,那头头就叫来一个工人将其带到住的地方,为两人添了两块平的大长方木板,并抱来两床被子,四个角各支两块砖头,算是住的地方,留下一句话,说是中午吃过饭,下午就可以去工地干活了。

    悟空和八戒看着离去的中年男人,两人竟哈哈大笑起来,想来是绝处逢生,时来运转,不由得他们不高兴。干上长些时候,找个好点的住处,也好把师父接过来,两人想着月底头头给他们发钱的模样,实在是美好。

    悟空和八戒很快与同屋的一帮农民兄弟工人熟起来,且称兄道弟,不亦乐乎。

    这些年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大多从小开始吃苦,所以对今天的苦习以为常,白天努力干活,晚上则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几个人围成一圈,在床板上盘膝而坐,打上半晚上纸牌,说上一堆笑话,不时讲上几句黄段子,虽是粗俗,却也俗得可爱,倒是惹得众人一阵笑。

    断不了有些个稍有才华的,哼上几句民间小调,唱上几句小曲,也有一位姓路的老汉竟对当下的流行歌曲来劲,而且颇有水准,每晚上于大家伙热情高涨时必定来上两道子,歌词分毫不差,意蕴十足,经常捧得掌声一片。

    路老汉经常穿一身灰蓝色粗布汗衫褂子,因为干活的缘故,上面沾满铁锈之类东西,时间长了,印在上面,这一片黄,那一片黄,在衣袖上有好几处扯破的三角口子,东一个西一个,整体看,像是破烂的乞丐装。路老汉每晚上穿着这件破烂的灰黄色的大褂子,外加一条黑裤子,左手里拿着个矿泉水瓶子,对着瓶嘴声情并茂,有声有色地唱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

    一个五六十岁的脏乎乎的汉子唱着二十八岁年轻人的歌,学着他们唱歌的姿势,左右摇摆,歌里唱出的年轻的气息与破烂不堪的衣着以及老汉夸张却又到位的动作,显得异常滑稽可笑。

    破旧的衣衫在昏黄的灯光下不停晃动,和着主人宽而黑的额头,竟显出一种独特的美,想这衣衫是华丽的演出服所不及的。

    悟空和八戒不免受了这帮热心肠的人的影响,很快学会了唱小曲,八戒甚至能模仿路老汉的一些拿手歌曲和姿势,路老汉也乐意收个徒弟,把自己的路氏风格发扬广大。

    时间像头毛驴,个虽小却跑得快,人稍不察觉,它就跑得很远了。

    悟空和八戒已干了二个月的活了,却还没拿到钱,心里慌慌的。

    路老汉劝他们道:“不要紧,快了,听老板说到这个月底。”临上工时又补上一句道:“咱农民工可是实行的年底发薪制啊,和大工程师,大经理一个级别的,哈哈,做好心理准备,到年底发太有可能了!”

    悟空和八戒听完泄气不少,想着两个月干的都是苦累的活儿,整日里与钢筋,混凝土打交道,不是被细钢筋扎得流血,就是每天让白灰、水泥弄得一脸、一头、一身,悟空还好,八戒手笨些,每天都要被钢丝儿扎上几次。后来不得已,八戒就去攻一个方向,改为搬运水泥了。从此,八戒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虽然整日里灰头灰脑,却省了不少心,如今听说钱不知什么时候能发,两人对这活的热情又减了不少。

    这时,又出一事。会唱歌的路老汉干活时从高处摔下来,摔断了左腿。路老汉躺在地上,痛得咿咿呀呀,听起来都像是在唱没有调的歌,右腿伸直,左腿屈着,两手扶着左膝盖处。事情来的太过突然,老汉一个不注意就踏空了。

    悟空赶过来庆幸道:“幸好是腿先着地,不是脑袋着地,要不然老汉以后可能唱不成流行歌曲了!”

    悟空、八戒和几个正在干活的工人把路老汉送进了附近的一个医院。躺在救护车上,路老汉不再哼哼个没完,不知是痛得昏过去了还是在享受车内独有的安静。

    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在路老汉周围忙着,对于路老汉来说似乎是成就,受宠,似乎这是一份难得的受到别人的关注和尊敬,所以静静地任医生、护士摆弄着,自己似乎是在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这感觉太美好了!路老汉还没怎么感觉,就被推出救护车,直奔手术室了。

    一辈子受忽略、冷漠惯了,突然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帮助他,受到这么优厚的待遇,路老汉幸福得快要流泪了,一行眼泪两腮挂,不知是悲是喜!

    反正对悟空他们来看,路老汉又是痛苦的,痛苦到麻木,但对于路老汉来说,自己是难得的一次幸福,只是在幸福来的太意外、太突然,他承受不了,而且还要付出一条腿的代价。

    倒是把悟空几人吓得不行,看着路老汉黝黑的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嘴巴紧闭着,认为他伤势太重,快要跟这个世界拜拜了。

    幸好,做完手术的那个晚上,路老汉睁开了他那双这时显得异常美丽的双眼,用饱含感激之情的眼神,看了一下围在他病床周围的人,算是表达谢意了。这眼神倒是鼓励了一屋子的人,一个个俯身向他问好。

    八戒道:“路师傅呀,你得早点好起来,咱们这帮兄弟还等这你晚上给咱们唱流行歌曲哩!你说你平日里又蹦又跳,左摇右晃,捶胸拍肚的,这你不在,我们就少了一半的热闹啊,你以后要不唱歌了,那我们一帮子人晚上过得多没劲呀,路师傅,你一定要好起来呀……”

    几个人似乎唱起歌来,是当下最流行的;似乎还有人起哄,要某人再唱上几嗓子,民间小调或是说上几下黄段子,病房里突然又热闹起来,在寂静的医院,显得那么不合规矩。所以,一个来看房的医生止住了这吵闹般的声音,一切都回复了平静。

    工地的姓苗的包工头倒是仁慈,来看了路老汉两次,第一次临走时,甩下一些钱,然后第二次走时,把这帮工人也给带走了,要这几个民工继续干活,因为工期赶得紧,要加班加点的干,哪能因为个伤员让这么多人耽误上班,从而耽误工期。空房里,独留下路老汉一个人。

    过了十几天,路老汉就出院了,因为老板给的一点钱就够这十几天的了。进医院像是用钱当柴禾熬玉米粥,路老汉实在是熬不起,因为没有那么多柴禾!这粥他更喝不起,因为实在太金贵了!

    路老汉来工地和大家告别时,说了句玩笑话:“哎呀,那住院呀就跟住美国的白宫,咱穷小老百姓能住得了白宫吗?所以呀,还是住我家那三件砖瓦房自在,所以呀,我就回家去,好好养养伤。”

    路老汉家乡里来了两个年轻人,是他的两个儿子,帮路老汉背着行李,一边一个搀着老汉。临走时,苗工头给了老汉一笔钱养病,算是尽了义务。

    老汉一瘸一拐和两个儿子欢欢喜喜走了,毕竟有了钱可以修养一段时间,继续看腿也有了希望。乡下的房子虽土,但花钱少,疗效也还好。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霞光处,模糊得一点也看不清了。

    老汉回山东老家后,简易房内冷清了不少,悟空和八戒也觉少了许多乐趣。悟空对伙食也越来越讨厌起来,每日里,中午里除了水煮面条就是面条煮水,加上几筷子青菜绿叶就是一顿饭。悟空想到月底不干了,问八戒,八戒也有此意,两人开始算天过,越算觉得过得越慢,大有度日如年之感,就等着月底发下钱,两人一起找师父去。

    这钱却迟迟发不下来。悟空和八戒等得不耐烦,想这工头也太黑心了,都三个多月了还不发,非要把他们逼得跳楼不成?两人去找苗工头要钱辞职。苗工头一口推辞语气强硬说,钱没有,在大老板手里;想辞职,行,没钱,立刻可以滚蛋。

    悟空和八戒听此言,怒不可遏。悟空跳上苗工头的办公桌,伸手揪住老板的衣领,将整个人提起来。苗工头也是猝不及防,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民工,还会轻功!吓得脸唰一下变得白青,声音抖着说:“好兄弟,好兄弟,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悟空瞪大眼道:“恶贼,把我俩工钱给我们,还有,其他工人的钱一并给结了!要不然,要你的狗命!”苗工头气喘吁吁,想是揪住衣领碍了呼吸,道:“这么多钱,我这里没有啊,我,我,我给我老板打个电话,让他带钱过来发给工人。”

    一个时辰功夫,门外响起敲门声,八戒打开门,进来一个黑胖子,个子不高,黑得厉害,头发梳得光滑滑的。八戒暗想道:“这有钱人就是风光,气派。”

    “我姓吴,两位小兄弟可以叫我老吴,刚才的事是小苗做得不对,我这给你两位道歉,咱呢,工资一会儿就发,先对一下工数,然后咱就发钱。”

    吴胖子倒还和蔼,态度倒也诚恳,悟空与八戒气消不少。吴胖子又指着苗工头说道:“把民工兄弟的工时表拿出来,算一算这三个月的钱数,一会儿,我亲自给他们发!”苗工头这时全没了气势,战战兢兢取下身上的要是开了办公桌抽屉,拿出厚厚的一本纸薄。悟空暗想,那上面都是这帮子民工的血汗。

    悟空和八戒拿了钱,同一屋子的其他兄弟告了别,叙了叙分别后的事,又胡诌了几句,便离开了工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