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宫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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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开~~都给我让开~~”阴阳怪气的声音,拖长着语调。

    “大爷!公公!您就行行好!”

    我们呆呆地望着前方,却没注意到周围。不知何时,右边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身穿黄衣,面白无须,其余几个皆是白衫短打。此刻,那几个白衫人正把一辆菜车往前拖,旁边一老妪死死地拉住车辕,苦苦哀求。

    “我等是来给皇上采买货物的,看上了你的,是你的荣幸啊,哈哈哈哈。”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站在一旁的黄衣人口中吐出,看那装扮,定是宫里的一个三等太监,却到这市井来耀武扬威。

    “公公!这可是我们辛苦一年的收成啊,全家人就指望靠它活命了啊!”老妪带着哭腔求道,我们听了都不忍心,可那伙人看上去却无动于衷。靠近车辕的那个白衫人忽然停下拉车,转来掰开老妪拉不住放的手,试问一个老女人,如何能敌得过那年轻力壮凶神恶煞的爪牙?自是被掰得松了手,再也拉不住车辕。老妪的眼中透着绝望:“您行行好,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说着就双膝一软,往地上跪去。周围的人无不摇头感叹,却没一个敢上前帮忙的。我们也只能旁观,先别说我们怕宫里的人发现我们,就说我们只是两个六岁的孩子,上前去也做不了什么,虽然替那老婆婆担心,却也只是侧过脸去不忍看。“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可是付了你钱的,还够你做几身好衣裳呢!哈哈哈哈!”那黄衣人一面抖着肩笑了几声,一面又催促那些白衫人动作快点。

    见他们把菜车往我们这个方向赶,卖炭的老爷爷赶紧往后缩了缩,可牛车那么大,能往哪躲?

    那黄衣人发现了牛车,果然,他抬了抬手,那伙白衫人便分出两个个停下推菜车的动作,转而向我们这走来。

    “你的炭烧得不错嘛!”个子高点的那个白衫人绕着炭车走了一圈,点点头。

    “谢谢大爷夸奖。”老爷爷点头哈腰地应着,我看他也挺害怕那些人的。

    “哟?有点面熟啊?”个子矮点的那个也走了过来:“去年好象也收了你的?你看我记忆不错吧?”

    “是是是”老爷爷头压得更低了。

    矮个子走过来拍了拍老爷爷的肩:“你的炭烧得好啊,皇上很满意!今天决定还是你了!”老爷爷的背跟着一僵。

    “大爷!不行啊,我已经没有余粮了,再不卖了炭换点钱,我就没吃的了。”

    “谁说我们不给钱的?”黄衣人发话了:“给他!”

    果然,一切都与当年白居易写的情形相同,一个白衫人解下身上背的包袱,从里面随手掏出一卷布,冷着脸往老爷爷怀里一摔,转身又回去推菜车了。

    “大爷!”老爷爷摊开手中的那卷布,连半匹都不到,充其量三四米,是块红绫,轻薄透滑,明显是宫里做裙子剩下的。

    “好了好了!罗罗嗦嗦做什么!”黄衣人挥挥手,那一高一矮两个白衫人便一个牵头,一个帮忙,动手赶起了牛车。

    “公公!真的不行啊!”老爷爷又气又悲,带出了一阵咳嗽:“真会要了我的命啊!”

    “快点快点!还赶着回去用午饭呢!你们能不能快点!”黄衣人连听都不去听,指挥着白衫人。

    一个地瓜从菜车上滚下来,溜溜地滚到了我们脚边。

    “啊~!”好象是先前那个卖菜老妪的叫声,看过去,却原来她又冲过来拽住菜车,被其中一个白衫人拿脚一踹,正中小腹,捂着肚子摔在地上,翻滚了两下,竟然蜷缩着身子不动了。

    “恩”黄衣人使了个眼色,一个白衫人上前去看了一下,探了下鼻吸:“没死。”

    “走咯~”矮个白衫人一把拽起老爷爷,让他自己赶牛车,他们两个甩手一边跟着,向街市的另一边走去。

    看到那老妪的情况,那些人那么凶,又打着皇上派来的旗号,谁敢再反抗?旁边的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纷纷避让,那卖炭老爷爷也只得低着头抖着手,牵着牛随他们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众人才围上前去,看那老妪的情况。看样子有个略懂医术的,半刻钟不到,便听到那老妪悠悠醒转,只是一醒过来,看了看周围,便立刻悲声大哭:“天哪!还有没有天理了!让不让人活啊!”

    我和兄长没过去,依旧站在墙边远远地看着。

    我原以为这是因为刑亲王篡了位,所以下面的人都坏,出来欺压贫民,却听那白衫人口气,这在之前已一惯如此。我一直觉得父皇是个明君,怎么会由着这些人胡作非为?

    可再细想想,再厉害的君王也顾不到那么多,全国上下多少人,总有好的坏的,只是,苦了这些百姓了。

    那老妪渐渐地被劝住,一面哭,一面拣起那些宫使扔给她的布,抽噎着走了,街市又很快恢复了原状,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好象刚才的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兄长和我商量了一下,京城里都是宫中人,太危险,我们最好离开,看看那个滚到脚边的地瓜,兄长弯腰拾了起来,抱在怀里,这也可以暂做一天的食物了。

    打算好了,我们便寻路往城门走去,没想到在半路上又遇到了卖炭老爷爷的牛车。

    牛身上有血迹,牛车几块挡板有些歪了,整辆车看起来就快散了架。老爷爷呢?半躺在车里,一身衣服已不只是灰黑的了,绝大部分是炭色,还有几块沾着泥。

    怎么回事?我们小跑几步追上牛车:“老爷爷!老爷爷!”

    老爷爷艰难地抬起了身子:“是你们啊?”

    “老爷爷,你怎么了?”刚才跟着宫使去的时候,老爷爷很合作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腿折了。”老爷爷摇了摇头,看他撑起身子的动作,受伤的恐怕不止是腿,身上绝对还有伤。

    老爷爷伸手拍了拍牛,牛停下了。

    “怎么会这样呢?”

    “哎……”老爷爷只是摇头。

    “牛也受伤了,都流了好多血。”兄长扶着老爷爷,我过去看了看牛。

    听到牛流了好多血,老爷爷身子忽然抖了抖,泪花子就这样滚了出来:“阿牛它,与我相依为命,跟着我从没过上好日子,却也没嫌弃过我。再苦再累再饿,它也忍着,帮我运柴运炭。有时候没什么吃的了,它就乖乖地呆在那儿忍着饿,也没吵过。天冷的时候,我冻得受不了了,多亏抱着它取暖才熬过冬去。”老爷爷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脸上留下黑乎乎的痕迹,他又咳了几声,才接下去说:“刚才,都是我不好。我看那些人抢了炭,心里难过,那些人还没走远,我便对阿牛诉苦。谁知阿牛听了,忽然发了狂,就那样拖着车冲向他们。”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咳。

    看老爷爷咳得喘,兄长便替他把话说完:“结果便被他们打成这样?”

    老爷爷黯然地点了点头。

    “老爷爷,让阿牛靠边一点,我帮您看看伤。”

    老爷爷拍了拍牛,对牛说了两句,牛便自己乖乖地找个偏僻的墙边靠着停了,果然很有灵性啊。

    兄长上前撸起老爷爷的袖子,搭了脉,又叫他伸出舌头来看看,再翻了翻眼皮,把头靠在胸口听了会儿。

    “不好!除了腿骨折了,还伤了心肺!得赶紧医治!”兄长的脸色很严峻。

    “哪有钱啊,算了算了,”老爷爷摆摆手:“我这条老命啊,也算是到了头。”牛在这时哞了一声,老爷爷挣扎着乱动,想转过身去:“就是放心不下阿牛。”

    “老爷爷!别乱动!骨折是要固定的,乱动会更糟糕!”这种常识我也有,我左右看了看,找不到合适的固定支架,只得打起了牛车的主意,反正这车都快散架了,那几块歪斜的挡板,拆下一块的力气我们还是有的,而且旁边的挡板就算拆了,也应该不会影响到牛车的载重吧?

    吃力地搬直了老爷爷的断腿,夹上挡板,用刚才那些人丢给老爷爷的红绫仔细缠紧,打了个结,擦了擦头上的汗,我说出了一边打算好的话:“老爷爷,您是好人,我也不想瞒着您了,其实,我们是被仇家追杀,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父母都死了,已经没有亲人了。”不理会兄长投来诧异的眼光,我继续说道:“老爷爷您就收留我们吧。”

    “这哪行呢?老汉连自己都养不活,再说这一身伤,恐怕活不了……”

    “老爷爷你放心,我们家是医药世家,刚才我哥哥去卖药你也见着了,我哥哥从学说话起就得父亲教导,别看我们还小,哥哥却已学了不少,你的伤,我想哥哥治得了。”兄长的神色好些了,我想他也明白我要干什么了吧。

    “我们不怕苦的,我们已经无依无靠了,您就收留我们吧!”兄长也接上话,帮我一起说着。

    “这……”

    “以后我们就叫您爷爷了!”

    “哎……好吧”老爷爷又想起身,被我们按住了:“好好好,以后我们祖孙三人……”

    “还有阿牛!”我笑了。

    “对对对,我们一家四口一起。等爷爷伤好了,爷爷去砍更多的柴,烧好多好多炭,卖了钱给你们买好吃的!”老爷爷咧着嘴像是要笑,却满眼的泪花。

    “爷爷不哭,我们回家吧。”兄长劝着。

    待老爷爷稍微平缓了一下情绪后,我们一起往城外走去。

    原本我们想用走的,因为阿牛受了伤,拖着老爷爷和牛车已经很不容易,可是听到我们说的话,阿牛大大地“哞”了一声以示抗议,老爷爷便笑着叫我们一起上车,这样走得也快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