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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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集

    ?范雎暗自一惊,寻声而望。

    ?一个气质高雅的中年男子站在一间客房门口,满脸含笑地向范雎施了一礼:“在下鲁仲连。凉夜如水,诚邀范先生共谋一醉。”

    ?范雎又惊又喜,连忙还礼:“久闻先生是名满天下的智士,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鲁仲连:“在下不过是一个以天下为家的浪子,浪得虚名,让先生见笑了。请进屋一叙。请。”

    ?范雎:“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先后入屋,在摆有精致小菜的几案前相对而坐。

    ?鲁仲连斟了酒,邀范雎共饮:“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听说先生年轻有为,才智超群,有心结纳,望先生不弃,请满饮此杯。”

    ?范雎喝了酒,浅浅一笑:“先生十二岁时便满腹文章,博古通今,有‘飞兔’之雅名,平生萍踪侠影,专管天下不平之事。在下志大才疏,实不及先生之万一。”

    ?鲁仲连再次斟酒:“老弟过谦了。实不相瞒,襄王求贤若渴,十分欣赏你,刻意让在下传话,诚心邀请你在齐国作官。老弟要是答应的话,襄王马上册封你为亚卿,位列三公,主理朝政。这是一个大展鸿图的好机会。老弟可以平步青云,谈笑富贵。”

    ?范雎不动声色:“襄王对在下的美意,在下心领了。但凭空而来的富贵,在下实在不敢接受。”

    ?鲁仲连:“好男儿志在四方。老弟在魏国不受重用,位卑屈才,在齐国尽可以伸展大志,博名青史。人生难得有一飞冲天的机遇,望老弟不要轻易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范雎微微摇了摇头:“世间千般富贵确实令人心动神往。可在下不能为了一己富贵背信弃义,叛国求荣。”

    ?鲁仲连:“魏国并没有给你公正的待遇,你有什么必要恋恋不舍?古来良臣择明主而侍。襄王和魏昭王哪一个更贤明,老弟应该很清楚。”

    ?范雎:“君王贤与不贤,作臣子的不能妄加评论。在下虽然眼下仅是一名无名小卒,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忠于我王之心不可更改。”

    ?鲁仲连赞赏地一笑:“老弟不为权术富贵所动,真是天下少有的义士。真正令人钦佩。来,干一杯。”

    ?范雎举杯:“不管怎样,能结识先生,我心中万般高兴,干。”

    ?

    22.大街上

    ?范雎和郑安平陪着须贾到处游逛。

    ?须贾:“临淄真是天下少有的繁华之地啊。我恨不得吃遍所有豪华酒楼里的山珍海味,玩遍所有妓院里的绝色女人,把所有店铺里的奇珍异物都买回去。唉,只恨钱太少…唉…唉…”

    ?郑安平:“大人,我们一再推迟行程,逗留的时间太长了,应该适可而止,早些启程回国复命。”

    ?须贾一脸不高兴:“慌什么,襄王敬重我,一再挽留。你们跟着我有吃有喝的,还嚷嚷什么?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郑安平按捺不住地:“我没工夫陪你玩。我回去睡觉了。”

    ?须贾:“你就是个瞌睡虫,没情趣。”

    ?郑安平扭头离去。

    ?须贾拍了拍范雎的肩膀:“范师弟,还是你好,什么时候都善解人意。”

    ?范雎:“所谓玩世不恭,会玩也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本事。不过郑师弟说的也有道理,早一天回去,你就能早一天领赏升官,玩的也就会更痛快。”

    ?须贾笑逐颜开:“你说的话我就是听着顺耳。那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国。哎哟,那边整条街都是妓院,我们快去逛逛。”

    ?范雎:“在光天化日之下嫖妓,恐怕有损你的身份。”

    ?须贾:“有句话叫光明正大做坏事,懂吗?就是说偷东西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偷,赌钱就要公开地赌,嫖妓就要在青天白日之下嫖。做这些事偷偷摸摸的反而会坏事。哎,把你带着的钱全部给我。”

    ?范雎掏钱。

    ?须贾四下顾盼:“悄悄的,财不外露,财不外露。”

    ?

    23.妓院

    ?范雎抱剑坐在厅堂里,任一个个娇媚女郎在眼前晃动,他一概视而不见。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一位衣着光亮的青年男子下了马车,稳步走进来。

    ?徐娘半老的老鸨连忙上前相迎:“哎哟,我就说今天喜鹊怎么喳喳叫,原来是王孙贾大人您这个大贵人要来。”

    ?王孙贾微微一笑:“你这里今天确实是四壁生辉,不过大贵人不是我。快收拾出一间雅室,做几样精致的酒菜。”

    ?老鸨:“是,是。”

    ?王孙贾走到范雎面前,施了一礼:“在下王孙贾见过范先生。您身处花丛中,眼不花、心不跳、坐怀不乱,实在令人钦佩。”

    ?范雎连忙起身还礼:“大人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铲除国贼,平定内乱,为齐国复国立下奇功,真正让人钦佩的人是您啊。”

    ?王孙贾款款一笑:“在下不才,只不过为国做了该做的事,实在是勉力而为。先生具有真才实学,天下大势,尽在掌中,无论身在何处,理应受人尊敬。”

    ?范雎:“不敢,不敢。”

    ?王孙贾:“先生是高雅之士,在下斗胆在这脂粉之地请先生喝杯水酒,以示仰慕之意,请先生不要推辞。”

    ?范雎:“大人是朝中高官,在下只是一介匹夫,如何敢与大人对饮?”

    ?王孙贾执住他的手,微笑:“先生是人中龙凤,要博取高官厚禄,易如反掌。今天这杯酒一定要喝,不然就是看不起在下。请。”

    ?范雎:“大人,在下得在这里随时听候须贾大人差遣。”

    ?王孙贾:“先生真是有涵养。放心,那个大草包躺在温柔乡里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不会耽误你我开怀畅饮。请。”

    ?范雎只有跟随王孙贾挪步。

    ?一名娼妓对另一名娼妓轻声地:“原来只以为这位帅哥是一名跟班,哪会料到连权倾朝野的王孙贾大人都对他极为恭敬。干我们这一行的竟也会看走眼,真是该死。”

    24.雅室

    酒过三巡,王孙贾开门见山地:“我王有意挽留先生一行多日,实在是指望先生能留下来与我王共享富贵。我王一再嘱咐在下转告先生,只要您愿意留下,无论有什么要求,开什么条件,我王都答应。”

    ?范雎:“在下再次感激襄王美意。可在下身为魏国使者,奉命佐护特使同出,岂能不一起同入?作人讲的是信誉。为荣华富贵叛国弃友是小人行径,必为世人所不齿。在下以为大人看得起在下,是因为在下虽卑微,却也勉强称得上是君子。无信无义的事,在下绝对做不出来。”

    ?王孙贾:“那先生归国之后,可否辞了苦差事?我国的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

    ?范雎:“世事无常,在下不敢轻易承诺。”

    ?王孙贾叹息数声:“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在下想和先生结为兄弟,若异日先生在魏国做了高官,请千万对我国手下留情。”

    ?范雎:“缔结情谊可以,国家大事万万不能掺杂一丝个人感情。况且在下只知尽心为国效命,无意谋求高官厚禄。君子不强人所难。请大人不要勉强在下妄言未来。”

    ?王孙贾由衷地:“浊世之中,能结交先生这样的翩翩君子,在下实在不枉此生。在下15岁为官,宦海沉浮,在黑白之中无穷挣扎,时有心力交瘁之感,是因为没有先生这样的博大胸怀啊。在下今年21岁,请问先生青春几何?”

    ?范雎:“在下痴长大人一岁。”

    ?王孙贾执杯在手,向范雎长跪:“海可枯、石可烂,兄弟情谊与天地长存。大哥,请满饮此杯。”

    ?范雎亦长跪接酒。

    ?窗外春花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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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国宾馆

    ?范雎和郑安平在灯下收拾行装。

    ?叩门声响起。

    ?郑安平:“请进。”

    ?门洞开,貂勃引着一群随从,端着一盘珠宝、一盘金子和数坛美酒走进来。

    ?范雎和郑安平连忙施礼:“貂勃大人。”

    ?貂勃还了礼,对范雎亲切地:“我王命老臣前来再三向先生表示仰慕之意。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望先生笑纳。”

    ?范雎推辞:“无功者不受禄,请大人千万不要为难在下。”

    ?貂勃:“若无先生,齐魏两国友好岂能重续?望先生不要推辞。”

    ?范雎坚辞不受:“两国平等互助共处,是众望所归。两国重拾旧好,主要取决于襄王和我王的英明,全仗须贾大人成全此事,在下实未寸功,不敢假公济私。请大人玉成在下清白。”

    ?貂勃想了想:“既然先生说到这份上,老夫不敢难为先生。这样吧,珠宝钱财老夫收回,酒就请先生收下。我王以一国之尊对先生推崇备至,先生一概拒绝,未免有目中无人之嫌。”

    ?范雎不得已,点了点头:“那在下多谢襄王厚爱,就依大人主张。”

    ?貂勃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唉,人才难得啊。先生前途多珍重。告辞了。”

    ?随从放下酒,随貂勃退了出去。

    ?范雎瞅着一堆酒坛子,心绪难平。

    ?郑安平:“范兄,襄王三番五次抬举你,说明真是识英雄重英雄的明君,连王孙贾那样的国之栋梁都肯自降身份与你结为兄弟,看来你在齐国的人气极旺。或者……”

    ?范雎摆了摆手:“多说无益。”

    ?郑安平:“好,我不说了。”

    ?这时,须贾匆匆走进来,冷不防被酒坛子绊倒在地。

    ?范雎连忙上前搀扶。

    ?须贾不顾疼痛,四下张望:“听说襄王派人送来了一大堆金银珠宝,钱呢?钱呢?”

    ?范雎:“被我退回去了。”

    ?须贾嚷起来:“你怎么这么傻!你真是个大傻瓜!别人磕头都找不到这种事!我是堂堂的特使都没有捞到一点好处,送上门来的钱,你竟然推出去了…我平常怎么教你的?真是急得我手发抖,腿抽筋…你真的没要一分钱?别耍我,我只分七成…六成…五成五…我的亲大爷,我把门关起来了,赶快分钱吧。”

    ?郑安平:“大人,范师兄没法推辞,真的只要了酒,没要一颗珠宝一分钱。”

    ?须贾盯着范雎的脸:“真的?”

    ?范雎:“真的。”

    ?须贾转了转眸子,竖起了大拇指:“明摆着的是浮财,暗藏的才是实货。财不外露,财不外露。聪明。”

    ?说着跪趴在地上,对着一坛坛酒又摇又敲。

    ?郑安平一脸厌恶地把脸扭到一边。

    ?须贾折腾一番,一无所获,瘫坐在地,有气无力地:“范师弟啊,你说你放着大把的钱财不要,就要这几坛破酒,是不是想气死我?”

    ?范雎:“你消消气,千万别一口气上不来,就无法游戏红尘了。”

    ?须贾拍开一坛酒,猛灌了几口:“唉,只好一路醉着回国了。”

    ?

    26.原野

    ?春光明媚,溪水解冻,万物复苏,枝头树叶焕发勃勃生机。

    ?车马在原野中驰骋。

    ?须贾躺在车厢里,抱着酒坛子,酩酊大醉。

    ?范雎和郑安平率随从骑在马上,佐护着一列车马前行。

    ?郑安平:“好歹终于可以回家了。范兄,以后再碰上这种鬼差事,死活我都不干了。”

    ?范雎:“为国效力,大丈夫不计个人荣辱。郑师弟,别说丧气话。仔细记牢沿途的山川地貌,回去后绘一幅图交给师兄呈献给大王。他日若齐国再度背盟与我国决裂,爆发战争,我军能够有备无患。”

    ?郑安平感叹:“你处处为国家着想,真是有心人啊。只是总把好处让给须贾,真是太便宜他了。”

    ?范雎:“人的能力有大小,不能强求。凭心而论,师兄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郑安平:“你总是宽容别人。”

    ?范雎:“一眼望出去,天地无限宽广。我们有什么必要总对某个人或某件事耿耿于怀呢?”

    ?郑安平若有所思:“也许你是对的。”

    ?这时,天空中接二连三地掠过秃鹰的踪影,在前方起起落落。

    ?范雎和郑安平凝神远眺,骇然看见数具倒毙在野地里的尸体。

    ?两人连忙勒住马头,示意车队停止前进。

    ?郑安平:“范兄,怎么办?”

    ?范雎想了想,果断地:“前方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你和弟兄们保护师兄,看管好襄王馈赠给我王的财宝。我去探路。”

    ?郑安平拔剑在手:“还是我去吧。”

    ?范雎:“别争了。你剑术比我高超,保护师兄要紧。”

    ?郑安平不无担忧地:“那你千万小心。”

    ?范雎点了点头,策马向前。行了一段路,一具又一具倒卧在道路上、草丛中、溪水旁的尸体映入他的眼帘。

    遇难者皆一色武士打扮,各种兵器散落一地。

    ?群鹰乱飞。

    ?范雎下马察探了一番尸体。他发现死者皆是被很锋利的剑割破咽喉而亡。另外,他从死者腰间佩戴的玉佩上,发现上面刻有‘平原府’字样。

    ?范雎蹲在地上思索了一番,起身上马折转回来。

    ?车队围成一个圆圈。郑安平和随从们持剑戒备。

    ?从醉梦中清醒过来的须贾惴惴不安地坐在圆圈内的草地上,见到范雎回来,急切地:“师弟,情况怎么样…”

    ?范雎下马招呼郑安平一起走到须贾身旁,把一块玉佩递给须贾:“一路上很多人被杀了。死者好像都是赵国平原君赵胜门下的人。”

    ?须贾翻弄着玉佩,皱紧了眉头:“孟尝君、信陵君、平原君都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名公子,门下能人辈出。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杀平原君的人?”

    ?范雎:“不清楚。死者皆被割断了喉咙,创口的位置和深浅程度惊人地一致。我认为死者皆是被同一个人所杀。并且是在来不及反抗的状态下被杀的。凶手出剑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的话令须贾感觉很冷。

    ?郑安平神色凝重地:“根据范兄的描述,凶手使的大概是天下最歹毒的越女剑法。莫非这周围有楚国的职业杀手出没?”

    ?范雎摇了摇头:“越女剑法尽管歹毒,但根本不可能一招之间同时使这么多人毙命。”

    ?郑安平:“那…我想起来了,传说几十年前有一种剑法威力无比,叫四相剑法。当时天下仅有两个人会使这套剑法。这两个人都是女人。一个叫幽恬,另一个是秦国大名鼎鼎的女将军屈楚。她们和绝代英豪张仪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幽恬死得很早。屈楚虽然在秦国军队中传授过越女剑法,为秦国培养了一大批勇武的将军,可她和张仪同时在楚国遇难后,四相剑法也就失传了。”

    ?须贾:“现在这种剑法重新出现,说明…老天爷,我们该不会这么倒霉,被人像杀鸡一样抛尸荒野吧…如果侥幸避过这一劫,我发誓今后不再吃鸡。”

    ?郑安平:“大人,目前情况不明,可你也不要过分害怕,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慌乱。要是弟兄们闻风而逃,谁来保护你?”

    ?须贾起身陪笑:“是,是,师弟教训得有理。或者你再去探探路…”

    ?范雎:“师兄,还是我去吧。郑师弟,你一定要保护好师兄。”

    ?待他上马走后,须贾扯着郑安平的衣袖,轻声地:“师弟,我想和你换换衣服。”

    ?郑安平脸色铁青:“卑职怎么敢穿大人的衣服?”

    ?须贾一脸可怜相:“师弟,师兄平常是跟你开玩笑,别跟我计较。你瞧,我才作了几天的官,豪宅还没盖,华丽的车马还没置办,成群的妻妾也还没娶,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郑安平不耐烦地:“好啦,好啦,除了换衣服,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须贾:“尽量离我远一点。我听说强盗打劫,往往都是杀当官的,对小卒子倒格外开恩。”

    ?郑安平怒极而笑:“你真会保护自己。脱衣服,快脱!”

    ?须贾:“是,是。反正附近又没有女人。”

    ?郑安平嘲讽地:“如果有女人,你恐怕脱得更快。”

    ?

    27.一座小山丘下

    忽强忽弱的山风中,一名身着翠绿色长袍的长发女郎拄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傲然立在山丘下。几十名武士装扮的男子手持各种兵器团团把她包围。

    ?双方对峙。

    ?一路搜寻而来的范雎把马柱在一片树林里,伏在一块岩石后窥望。

    ?风乍起,女郎如丝的秀发随风飞舞,靓丽的脸孔在阳光下展露无遗。

    ?范雎感觉女郎似曾相识。细细一想,发现她正是曾打劫须贾的女贼。

    ?就在范雎权衡该不该露面的时候,一名相貌威严的武士首领开了口:“飞天玉鼠,只要你把在平原君府中偷了的宝物交出来,我们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无论天涯海角,我们绝不会放过你。”

    ?飞天玉鼠似笑非笑:“传说赵胜最大的本事是乐善好施,纠缠女人并不在行。你们这群狗奴才怎么倒反过来了?整天对女人胡搅蛮缠的,不怕玷污了你们主人的名声!”

    ?武士首领:“如果你不去平原府行窃,我们怎么会有功夫不远千里,满天下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飞天玉鼠:“我有雅兴光顾平原府,应该是赵胜的荣幸。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吗?天下不被我打劫的人家,根本没资格称得上富有。我替你们的主人扬名,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怎么反而不识抬举像疯狗一样追逐我呢?看来好人真的难做啊。”

    ?武士首领沉声地:“飞天玉鼠,你惑乱天下,作案数百起,早就死有余辜。今天你若不交出宝物,我们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飞天玉鼠叹了一口气:“早知平原府这么小气,我就不会把那一对金绿猫儿眼捣碎吃了。”

    ?武士首领:“什么?你把那对稀世珍宝给吃了?”

    ?飞天玉鼠现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女人都爱美。谁让我是女人呢?我曾得到一份传说是活了800岁的彭祖传下来的秘方,按照这份秘方上所列的材料配制丹药服食,就能够令人神清气爽,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秘方上所列其中一种材料就是上好的美玉。为了配制丹药,我才满天下苦苦寻找稀世宝玉。平原府里那对金绿猫儿眼在我吃过的玉石当中,只能算下品。不过在听说雄才大略的燕昭王也是吃了与我同样的配方研制的丹药暴毙后,我就不再吃丹药了。所以今后就算你们跪着求我再去平原府打劫,我也没功夫。诸位请回吧。”

    ?武士首领:“你以为轻轻巧巧的就可以脱身吗?”

    ?飞天玉鼠:“那要怎么样?难道要我以身抵物?赵胜虽然是名满天下的名公子,但也没有资格娶我。你们既抓不住我,又打不过我,这样耗下去有什么意思?”

    ?武士首领:“当然没意思。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不交出宝物,只有死路一条!”

    ?飞天玉鼠隐隐一笑:“说真话倒没人相信,这世道真是奇怪。如果我交出你们要的东西,你们真的放我走?”

    ?武士首领:“当然。”

    ?飞天玉鼠:“可是你们有很多人死在我的剑下。”

    ?武士首领:“只要你交出宝物,这笔债可以一笔勾销。”

    ?飞天玉鼠:“这真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死的石头竟然比人的生命还珍贵。既然我们彼此都没什么人性,就作一个了断吧!反正大家活着都是为了等死!”

    ?所有武士挺剑而立。

    ?飞天玉鼠嘴角泛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审视着一张张脸孔。

    ?武士们高度紧张。

    ?范雎伏在岩石后,也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杀气。

    ?武士们同时吼叫,从四面八方向飞天玉鼠扑去。

    ?范雎只觉眼前一花,吼叫声消失了。待他反应过来,飞天玉鼠已经似鬼魅般飘身落在岩石上,用剑抵住了他的喉咙。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又一名喉咙被割断的武士似积木般地倒毙。

    ?当最后一名武士倒下,飞天玉鼠用剑抬起范雎的下巴,浅浅一笑:“我们好像见过…”

    ?范雎木然地:“确实。”

    ?飞天玉鼠:“你留给我的印象还不错。”

    ?范雎:“你留给我的印象却非常糟糕。”

    ?飞天玉鼠咯咯一笑:“这不奇怪。谁会对贼有好感?不过你恐怕不会否认,我是你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范雎:“我是色盲。”

    ?飞天玉鼠:“只有小狗才是色盲。你看起来像一只很乖的小狗。”

    ?范雎:“那你肯定是一只非常淘气的小老鼠。”

    ?飞天玉鼠收了剑,在岩石上坐下,凝望着范雎的眼睛:“我宁愿和你一样,是一只很乖的小狗。”

    ?这时的她像一名温柔娴静的淑女。但是她手中的剑却在滴血。

    ?范雎:“你为什么不杀我?”

    ?飞天玉鼠:“我为什么要杀你?”

    ?范雎:“你不杀我,那我走啦。”

    ?飞天玉鼠:“你明知道走不了,何必骗自己?”

    ?范雎:“是啊,有谁能逃得过四相剑法的夺命杀着?”

    ?飞天玉鼠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使的是四相剑法?你是谁?”

    ?范雎:“你又是谁?”

    ?飞天玉鼠:“我是小老鼠。”

    ?范雎:“我是小狗。”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飞天玉鼠:“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范雎:“对。”

    ?飞天玉鼠:“为什么?”

    ?范雎:“因为你杀了我灭口,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所做的事,也就不会有人来纠缠你。”

    ?飞天玉鼠:“这是一个好借口,但不是理由。其实我很喜欢有人来纠缠我!”

    ?范雎:“哦?”

    ?飞天玉鼠咬了一下嘴唇:“因为,我很寂寞。”

    ?两人再次对视。

    ?一阵风拂来,飞天玉鼠的长发随风抚摸着范雎的脸颊。

    ?一会儿,飞天玉鼠拢了拢头发,平起手中的剑,微一运力,剑身爆裂,化为无数碎片坠落。她抛弃光秃秃的剑柄,仰脸凝望着天上的浮云:“寂寞才是一把真正能致人于死地的剑!这把剑很久以前就在剜我的心,割我的肉。一点一点的剜,一丝一丝地割…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范雎:“不知道。”

    ?飞天玉鼠:“每天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向上天祈祷从此不再醒来。每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又一次必须面对这个冷酷而纷乱的世界,我都无比地绝望。我不爱任何人,也没有人爱我。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我一直在等死,分分秒秒都在等死!你明白吗?”

    ?范雎:“不明白。”

    ?飞天玉鼠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两颗冰凉的泪珠溢出眼帘:“你为什么不骗骗我?为什么不哄哄我?或者你可以讨好我,又或者可以唾骂我。我们本是陌路人。不论你对我说什么,做什么,对你根本没有损失!你为什么这么吝啬?不管爱恨,不管悲喜,你都不肯施舍一丝情感?就算你很恨我,就算你下一秒钟就会拔剑杀了我,也要让我感觉到一丝很真实的情感。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你愿意杀了我吗?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抵抗。”

    ?范雎摇了摇头。

    ?飞天玉鼠泪光盈盈地:“你有一千条理由杀了我。”

    ?范雎:“我没有理由杀一个对自己的生命丝毫不负责任的人。”

    ?飞天玉鼠:“可是我活得太累了。没有寄托,没有希望,除了寂寞,什么都没有。”

    ?范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现出一个微笑:“我叫范雎。你呢?”

    ?飞天玉鼠:“我喜欢你叫我小老鼠。”

    ?范雎:“你很淘气。”

    ?飞天玉鼠拭了拭眼泪,抚了抚他的脸颊:“疼吗?”

    ?范雎:“疼。可我不怪你。”

    两人互相凝视。

    ?半晌,飞天玉鼠梨花带雨地笑了。

    天空中流云飘飞。

    ?范雎:“我要走啦。你多保重。”

    ?飞天玉鼠:“你要去哪儿?”

    ?范雎:“回家。”

    ?飞天玉鼠伤感地笑了笑:“有家,真好。以后我们还能不能见面?”

    ?范雎:“难说。”

    ?飞天玉鼠凝望着他:“你不会喜欢一个贼的。可是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相信吗?”

    ?范雎点了一下头:“我并不讨厌你。”

    ?飞天玉鼠闭了一下眼睛,柔柔地一笑:“等我对自己有把握的时候,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来找你。现在,我先走。”

    ?范雎:“嗯。”

    ?飞天玉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施展轻功,似一只鸟儿闪了几闪,消失在山水之间。

    ?范雎抚了抚脸颊,极目远眺,犹在梦中。

    ?

    28.原野

    夕阳西沉。

    ?范雎纵马而归。

    ?郑安平连忙迎上去,一脸欣慰:“你可回来了。我都快急死了。怎么样?”

    ?范雎:“没事。”

    ?郑安平:“可能是仇杀。那我们就在这里露宿一夜,明天花些时间把沿途的死者埋了。”

    ?范雎:“行。”

    ?郑安平:“哎,你的脸怎么啦?”

    ?范雎:“不小心碰了一下,没关系。”

    ?郑安平:“哦。师兄,出来吧,没事了。”

    ?须贾从一辆车底下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嚷什么?我说过了,叫大人。快脱衣服还我。快脱!”

    ?

    29.魏国国都

    况野在庭院中扫地。

    ?字幕:魏国国都大梁

    ?范雎抱着一坛酒而来:“老爷子…老爷子…”

    ?况野听到呼唤,直起腰,眉开眼笑:“哟,范先生,你回来了。”

    ?范雎:“回来了。这次出使齐国,齐襄王赏了我几坛酒。我特意送一坛来给您喝。”

    ?况野:“难得你时时牵挂着我这个糟老头子。等我扫完地,去弄几个小菜。我们爷俩好好喝两杯。”

    ?范雎放下酒坛子,从他手中取过扫帚:“您歇着吧。我来扫。”

    ?况野:“也好。一尘不扫,何以扫天下?那老朽先去弄菜。”

    ?范雎:“嗯。”

    ?况野抱起酒坛子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转回来:“对了,洗衣店的那俩姐妹经常问起你。什么时候抽空去看看…”

    ?范雎:“哎。”

    ?况野:“扫完地就赶快过来,免得菜凉了…这国君赏的酒大概不会渗水了吧…”

    ?待他走后,范雎细致地扫地。

    ?施正背着手一路走过来:“范雎…”

    ?范雎停止扫地:“总管大人有何吩咐…”

    ?施正上下打量着他:“听说你这次去齐国,捞了不少好处。怎么还穿着原来的旧衣服,有闲功夫在这儿扫地…”

    ?范雎:“总管大人见笑了。在下始终一贫如洗,没有铺张的本钱。”

    ?施正眯了眯眼睛:“别总是在我面前哼穷叫苦的。谁有机会外出,不乘机大捞一把?须贾那家伙又高升了,你会没有一点好处?”

    ?范雎:“须师兄有功,得到升迁理所当然。在下没做什么事,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处。以后一旦有好处,不会忘了孝敬总管大人。”

    ?施正:“嗯。我知道你有良心,可就是不会捞好处。以后灵活一点,别总是委屈自己。郑安平呢?”

    ?范雎:“在花园里和师兄弟们练剑。”

    ?施正:“我刚得到消息,这小子被任命为国宾馆的侍卫长官啦。以后专门和各国使节打交道,能捞很多好处。我找他请客去。”

    ?范雎:“哎,您慢走。”

    ?施正向前走了几步,扭过头来:“不该作官的人作了官,该作官的人却在这里扫地。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哪!”

    ?

    30.王宫门口

    ?下了朝的官员陆续走出来,纷纷乘车马离去。

    ?魏齐正欲登车,须贾走过来,恭谦地:“卑职想请相国大人去寒舍吃顿饭,以感谢您一再提携之恩。”

    ?魏齐:“饭就不必吃了。你是我的门生,能得到大王恩宠,我脸上也有光彩。齐襄王专程致信大王,一再夸随你出行的范雎很会办事。大王准备亲自提拔范雎。你认为他这个人怎么样?”

    ?须贾:“非常不地道。卑职正想向您禀报,范雎在出使齐国期间,不仅和齐国官员称兄道弟,喝酒嫖妓,还收受了大量钱财。实有卖国通敌之嫌。”

    ?魏齐沉下了脸:“有这等事?”

    ?

    31.相国府

    ?灯火下,众多门客应召在厅堂汇聚。

    ?须贾尾随魏齐一路走进来。

    ?魏齐在正首高坐,扫了众门客一眼,沉声地:“今天请各位来,是因为你们中间有人假公济私,公然置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于不顾,卖国求荣。”

    ?众门客哗然,互相顾盼。

    ?施正走进来向魏齐禀报:“主人,平原君为了感激您即时通报了他的门人遇难的消息,专门派人携厚礼来向您致谢。”

    ?魏齐:“这件事呆会儿再说。”

    ?施正:“是。”

    ?说着在一旁伫立。

    ?魏齐:“范雎!”

    ?范雎出列下跪:“小人在。”

    ?魏齐:“你随须贾大人出使齐国期间,都做了些什么?从实招来!”

    ?范雎:“小人除了尽本份侍候须贾大人,并没有做其他事。”

    ?魏齐:“真的没有?”

    ?范雎:“没有。”

    ?魏齐:“来人哪!”

    ?几名壮汉持棍应声而至。

    ?魏齐:“范雎,你最好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范雎:“小人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望主人明察。”

    ?魏齐:“你可曾和齐国游士鲁仲连彻夜喝酒?可曾和齐国亚相王孙贾在妓院里结拜兄弟?”

    ?范雎:“有。”

    ?魏齐:“给我打!”

    ?几名壮汉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对范雎拳棍相加。

    ?刹那间范雎皮开肉绽。

    ?魏齐:“停!”

    ?几名壮汉应声而止。

    ?魏齐:“范雎,你可承认私受齐襄王馈赠的大量钱财?可承认卖国通敌?”

    ?范雎鼻青脸肿,口鼻流血,从血泊中挣扎着爬起来,吐出几颗打落的牙齿,诚恳地:“主人…小人对国家一片忠诚…虽然齐襄王几次挽留小人在齐国作高官…可小人坚辞不受…小人并没有接受齐襄王赠送的钱财,只收受了数坛酒…除自己留了一坛…全都交给了须贾大人…请主人明察…”

    ?须贾叹了一口气:“唉,师弟,我总是教你做人要清白,你总是不听…唉,你就从实招了吧。坦白了,主人或许还会给你改过的机会。”

    ?范雎抹了一把鼻血:“小人始终对国家赤胆忠心,确无卖国求荣。”

    ?须贾摇了摇头:“你一味抵赖,我就无法帮你说话了。”

    ?魏齐:“打!给我狠狠地打!”

    ?几名壮汉再次对范雎施以毒手。

    ?一时间,范雎头破血流,鼻梁折断,牙齿尽碎,肋骨、手脚纷纷折断。

    ?众门客目睹范雎惨状,于心不忍,有心劝阻,又不敢开口,纷纷垂下了头。

    ?况野在堂外老泪纵横。

    ?范雎数度挣扎,皆躲不开拳脚棍棒,剧痛令他神志模糊。冥冥中,他好像见到唐举忽右忽左地不断张嘴说什么。他的耳边忽远忽近地响起一个声音:“……诈…死…诈死…诈…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