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终南山上
霞光万丈。
一位仪表端庄的女道士盘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面对着山峦间上下翻滚的云雾,正在吹洞箫。
清扬的箫声中,一名体态丰盈、面孔靓丽的道姑手持双剑,在草坪上练剑。
一名满脸稚气的小道童沿着花径,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妙玉师姐、妙玉师姐,山下来客人了。”
妙玉停止练剑,顺着小道童的指点,便看见站在一棵树下神情疲惫的秦孝公。
小道童悄声地:“这个人说,他是秦国的国君,是定远师太的弟弟。他要见师太。”
妙玉抿嘴一笑:“我看他不像是什么国君,倒像是被人拐走老婆的倒霉蛋。”
说着,去向定远师太禀告。
小道童跑回秦孝公身边,仰起头,笑嘻嘻地:“妙玉师姐说你不像国君,倒像老婆被人拐走了的倒霉蛋。”
秦孝公愣了一愣:“寡人尚未婚配,哪来老婆?”
小道童抓了抓手掌心:“嗯?‘寡人’是什么意思?”
秦孝公:“是国君谦虚的自称。以示本人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万民安康,宁愿受苦受累,孤独寂寞。”
小道童:“你很寂寞吗?”
秦孝公:“我,并不寂寞。只是很孤独。”
小道童:“这我就不懂了…我只有孤零零的时候,才会感到很寂寞,很害怕。为何你说很孤单,却又不寂寞?”
定远师太走过来:“因为他心中装着整个天下!”
小道童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向秦孝公作了一个鬼脸,跑到一边去了。
定远师太领着妙玉走上来,在秦孝公面前跪下:“贫道定远和徒儿妙玉拜见主公。”
秦孝公有些手足无措:“……大姐,快起来。”
定远师太和妙玉异口同声地:“谢主公。”
说着,先后起身,妙玉偷偷看了秦孝公一眼,脸红红地退了下去。
定远引着秦孝公向一座石亭走去:“主公日理万机,为何还有闲心来终南山游山玩水?”
秦孝公:“我……父王……”
定远:“贫道已经知道了。人死有轻若鸿毛,有重于泰山。我为有这样一个气吞山河的父亲,深感骄傲和自豪。”
两人在石亭里先后入座。
秦孝公:“大姐……”
定远:“自从你被选为太子那天起,我就没有见你笑过。你心中到底有多少烦心事?”
秦孝公:“轻虑者不可以治国,独智者不可以存君。按祖宗的训条来衡量,我无才无德,实在难以胜任国君之位。”
定远:“你是所有兄弟之中最有德才的。父王的决定不会错。”
妙玉端来茶水,然后立在定远身后。
秦孝公面露痛苦之色:“不,父王错了。我生性优柔寡断。纵使我再勤修仁德,也始终愚蠢拙劣。我实在不配做一国之君哪。”
定远不动声色:“你尽力了吗?”
秦孝公怆然下跪:“我不断地说服自己,却无济于事。我实在拿不出治国良策,牵引大秦国奋发图强。大姐,我不愿做昏庸之君,让祖宗创建的基业毁于我之手啊!我辈之中,唯有大姐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为了大秦国的江山社稷,我情愿让位给大姐。恳请大姐还俗。”
定远异常平静:“祖宗有训,女人不许干预朝政。治国平天下,理应是男人的事。”
秦孝公俯身下拜:“只要对国家有益,任何规矩都可以改。大姐,我替大秦国的万民,求您啦。”
定远:“419年前,先祖庄公战死沙场,世子世父不较个人私欲,断然让位给襄公,七年之后,襄公凭借出众的胆略才华,挫败了戎狄的无数次猖狂进攻,在血与泪之中创建大秦国。国家创立,世父却血洒沙场,为国捐躯。其后,先君德公的三个儿子,皆废除嫡长子继位的宗法原则,宣公传位给弟弟成公,成公又传位给穆公,在穆公的苦心经营下,大秦国终于驱逐和降服了戎狄,平定了西域,成为西方霸主。直至45年前,先君出子在大秦国被魏国夺走黄河以西全部领土的情况下,让位给哥哥献公,自己率兵征战沙场,结果同样壮烈捐躯。现在父王同样战死在沙场上。振兴大秦国的重任就义不容辞地落在你头上。作为一个男人,你怎能以自己懦弱为借口,逃避复兴国家,争霸四海的重任呢?”
秦孝公无限惭愧:“大姐……”
定远:“目前魏国虽兵败,但企图侵吞大秦国的野心未灭。韩国对郑国强攻猛打,除了灭郑,真正的意图还是想霸占我大秦国美丽富饶的八百里秦川。在这种时候,若我一个女流之辈主持朝政,天下列国必定会认为我大秦国无人。那么这片大好河山会迅速被列强瓜分。你和我将会成为丧国辱家的千古罪人!”
秦孝公脸色苍白,冷汗淋漓:“……”
定远:“你若真的为大秦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就应该把心思放在依然在流离失所的万民身上。你记住,首先只有你有勇气面对现实,才能获得别人的帮助。”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妙玉向前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蹲下身,轻声地:“主公,求人不如求自己。”
秦孝公:“求自己?”
妙玉替他拭了拭汗,现出一个充满鼓励的微笑。
25.密室中
烛火跳跃,青烟袅袅。
定远坐在蒲团上闭目清修。
妙玉悄悄进来,在定远跟前跪下,欲言又止。
定远启了启唇:“你心不平,气不静。”
妙玉双颊泛红:“师父,我……”
定远睁开了眼睛:“如果你告诉我,你想还俗,我不觉得意外。”
妙玉避开她的眼神:“师父……”
定远:“你家五代在朝中为官,为大秦国立下汗马功劳。你3岁那年,渭河发大水,你母亲陪着你父亲去抗洪救灾,双双死于惊涛骇浪之中。我怜你是忠良之后,特意派人把你接上终南山,教你识文习武,本想你一生能无病无灾,无忧无虑…作为男人,我弟弟并不出众;作为国君,他既不成熟又缺乏勇气。你真打算跟他走吗?”
妙玉咬了咬嘴唇:“……是。我觉得他需要帮助。”
定远目光锐利:“你能给他什么帮助?”
妙玉:“我会努力让他觉得,他是一个浊世中的翩翩君子,更是一个可以撼天动地的伟丈夫。”
定远的目光渐渐缓和:“你如何助他成为贤明的君主?”
妙玉:“首要的问题是,若我成为一国之母,我应该做什么?”
定远:“家有贤妻万事兴,国有贤母万家幸。你有把握吗?”
妙玉:“有。”
定远:“哦?”
妙玉:“我准备终身吃苦。”
定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隐隐现出一丝微笑:“你,去吧。”
26.后宫
妙玉和秦孝公在室内击剑。
你来我往之中,秦孝公手中之剑被妙玉震断。
秦孝公瞅了瞅手中的残剑,抛在地上,脸色苍白。
妙玉把剑放回剑架,过来给秦孝公拭汗:“累吗?”
秦孝公摇了摇头,苦笑:“已经有50多把剑断在我手里。我连你都打不过,又如何指挥三军,驰骋沙场?”
妙玉:“主公手上的剑,是用来平天下,安万民的。所以主公的剑不能轻易拔出。而征战沙场,是三军将士的职责所在。主公只要一声口令,千军万马就会为国冲锋陷阵。只不过大秦国不需要用血泪铸就的胜利。因此,调兵遣将,应慎之又慎。”
秦孝公:“有道理。”
妙玉:“天色已晚,主公,该吃饭了。”
27.膳房
秦孝公和妙玉相对而坐,各自用膳。
秦孝公用筷子拨弄着饭菜:“我作为一国之君,难道一顿饭只能有一爵寡酒,一鼎清汤,一碗粗饭,一盘干豆吗?”
妙玉盈盈一笑:“主公面前,还有一张笑脸。”
秦孝公望着她,不禁心神摇荡:“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说着,吃饭。
妙玉笑靥如花。
侍者进来禀告:“主公,娘娘,景监大人求见。”
秦孝公看了看妙玉:“请。”
一会儿,景监走进来,俯身下拜:“主公,娘娘,臣等无能,让主公和娘娘食粗茶淡饭,实在是罪过啊。”
妙玉:“景大人不必自责。我们能省一口,万民就能多吃一口。”
景监抬起头,眼中有泪光闪烁:“恭喜主公,恭喜娘娘。昨夜天降小雨的同时,国都连绵三十里亦降金币。现在举国上下都在议论纷纷,这是上天预示我大秦国兴旺的祥瑞啊。”
秦孝公一脸兴奋地站起来:“老天爷……老天爷真的让我大秦国兴旺发达吗?”
景监摸出几枚钱币呈上去:“主公明鉴。”
秦孝公接过钱抚摸着,兴致勃勃地:“好啊,好啊。”
景监:“现在街上有许多灾民都拿着钱在买粮。我们及时新增了41个售粮点。灾民们不仅买粮,还购买种子,到处情绪高涨。大臣们在朝堂上等着向主公汇报具体情况。”
秦孝公连忙起身:“我马上去,马上去。”
待他走后,景监转向妙玉叩头:“娘娘妙计。这样一来,臣等遵照娘娘吩咐从国库中偷拿出来洒在街上的钱不仅能收回,而且还稳定了民心。”
妙玉微笑:“此事永远不能外泄。特别不能让主公知道。”
景监:“臣明白。这些天来,臣第一次见主公开颜欢笑。”
妙玉:“一笑暖三秋。”
28.寝室
灯光朦胧。
秦孝公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妙玉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主公,夜深了,睡吧。”
秦孝公:“我睡不着。我正在想,如何能够有效地使国家繁荣昌盛起来……”
妙玉搂住了他:“国家繁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睡吧。”
秦孝公:“你说,促使国家富强的关键是什么?”
妙玉:“是制度。还有各式各样的人才。”
秦孝公:“这点我想到了。问题是人才在哪里?”
妙玉:“很简单,只要主公向天下表明自己力图使国家中兴的决心,各种各样的人才就会像滔滔江水,奔涌而来。”
秦孝公猛然起身下床,挑亮烛火,指着卧室内陈列的大大小小的屏风,兴奋异常:“对啊,招贤!从前先君穆公求贤若渴,把天下闻名的贤良的画像刺在屏风上,日思夜想,最后求得了百里奚、公孙枝、由余这样的旷世奇才。我何不效法祖宗,公开向天下招贤纳士,以图光大秦国。”
妙玉下床,为他披衣服:“主公若这样做,振兴秦国有望了。”
秦孝公握住她的手:“这算求人吗?”
妙玉摇了一下头:“不算。这是主公给天下英雄创造了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秦孝公:“我要亲自写三百道招贤令……不,五百道。我要遍告天下,凡愿意为大秦国出谋划策、使大秦国富强的人,不但可以享受高官厚禄,还可以与我分封土地,享有爵位食邑。”
妙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主公圣明。”
秦孝公摩拳擦掌:“我马上动手写招贤令。”
妙玉欲说什么,却忍不住一阵恶心。
秦孝公连忙把她扶到床上坐下,替她又捶背又抚胸口:“你怎么啦……我立即传太医。”
妙玉缓过一口气,捉住了他的手:“我没事。”
秦孝公一脸关切:“妙玉,你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走完一生。”
妙玉温情脉脉地一笑:“不仅我会始终如一地陪着你,还有一个人也会陪着你。”
秦孝公:“谁?”
妙玉拉着他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肚子上:“一个会叫你父亲的人。”
秦孝公一脸欣喜。
29.校场上
雪花漫舞。
秦孝公率群臣目送着数百名骑着马、背着信筒的信使渐渐远去。
景监:“主公的招贤令一旦在天下颁布,必定能震慑列国,不敢再对我大秦国有轻视之心。”
秦孝公清醒地:“我们不要只是做光打雷,不下雨的事。振兴大秦国,我还指望各位臣工能倾力报国。”
众人异口同声地:“遵命。”
秦孝公皱了皱眉:“你们这么多人,不要总给我只是一个人在说话的感觉。”
众人神情各异。
秦孝公暗叹了一口气,顺着台阶走下检阅台。
众人鱼贯相随。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一位壮实的将官跳下马,急走几步,在秦孝公面前跪下:“主公,韩国六十万大军在相国申不害的率领下,一路过关斩将,已经攻陷郑国国都新郑。我国边关告急,大批郑国难民涌向我国。”
秦孝公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一个拥有百万兵马,富甲天下的泱泱大国竟如此不堪一击?!真让人难以置信。”
?
30.郑国国都
城池崩陷,火光冲天。
韩国将士肆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无数生灵惨遭荼毒。
洪暄和几位妻妾仓皇携带着金银珠宝,挤在一辆华丽的马车中逃难。
字幕:郑国国都新郑
街上难民如潮。
一片哭叫声中,手执利器的韩国士兵疯狂而残忍地对手无寸铁的人们展开屠杀。
洪暄的马夫被暗箭射死。
洪暄带着妻妾们钻出车厢欲逃,被一群韩国士兵团团围住。
望着如狼似虎的士兵,洪暄拥着妻妾,上下牙直碰撞:“……我……我很有钱……我的钱都给你们……我的女人都给你们……只求你们放我走……”
他的话未说完,几只矛戟无情地刺穿了他的身体。女人和钱财则被士兵们迅速瓜分。
在洪暄被残杀的时候,洪琨亦在一座设计华美的府第前和几十名家奴拼死抵抗韩国士兵的进攻。
敌众我寡,几个回合之后,家奴们皆被残杀,洪琨身中数剑,倒在血泊中。
韩国士兵冲入豪宅,大肆抢劫。随后,一名将军下达了放火的命令。
洪琨挣扎着,爬到将军脚下,十分吃力地仰起头:“……我……我死不足惜……只求你别烧这幢房子……”
将军冷笑:“连王宫我都烧了,还有什么地方老子不敢烧!”
洪琨:“……这是……这是公输般先生为我三哥亲手设计的房子…它的价值远在王宫之上……”
将军沉默了片刻,摊了摊手:“公输般先生很让人钦佩。可惜,他为之服务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蠢货。烧!”
上百把火把飞向豪宅。
火光四起。
带着无限痛苦和绝望,洪琨气绝身亡。
另一边,洪晔则护着南瑶,在火海刀剑中穿梭。经过一番浴血奋战,两人终于在已经起火的郑国太庙前找到了弦横子。
南瑶:“老师……老师……”
弦横子身着朝服,皱纹交错的脸上蕴含着无尽的痛楚。他呆呆地望着起火的太庙,仿佛没有听见周围的杀掳声、惨叫声、哭泣声和呼叫声。
南瑶披头散发地奔到弦横子面前,拼命地摇着他的手:“老师!老师!”
弦横子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麻木地:“你还活着,很好。”
南瑶:“老师,我们到处找您。快走。”
弦横子:“去哪儿?”
洪晔拎着剑,血迹斑斑地赶上来:“弦横先生,我护送您暂且去别的国家避难……”
弦横子:“国兴我荣,国亡我耻。老夫身为朝臣,誓必与郑国共存亡。”
南瑶泪光盈盈:“老师……”
弦横子轻轻抚下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册竹简,递给洪晔:“这是老夫穷一生之力所写的一部法典。我在10年中曾不断甄改,16次上书,皆被驳回。我本指望这部法典能为光大郑国尽微薄之力,却在冷遇中目睹了国破家亡。现在我把这部书赠予你。你和南瑶快走吧。”
南瑶的眼泪流下来:“老师,我的父母兄妹都惨死在贼寇的屠刀之下,除了远在卫国的二哥,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走吧。”
弦横子:“君忧臣辱,君辱臣死。郑国既遭灭顶之灾,我还有什么理由苟且偷生?你们快走!”
洪晔忍不住地:“弦横先生,您为一个昏庸的国君舍生取义,值得吗?”
弦横子:“臣不庸则君不昏。国君昏庸,作臣子的同样有不可推卸的罪过。快走!快走!”
洪晔见弦横子留下的决心已定,收好竹简,向老人拜了一拜,拉着南瑶,杀开一条血路逃亡。
弦横子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身后的刀光剑影,转头凝视着火光冲天的太庙,喃喃地:“从此之后,天下再无郑国这个荒淫无度、自欺欺人的国家了。”
天上飘起了雪花,但纷纷扬扬的雪花掩盖不了正在饰演的人间罪恶。
屠杀声中,申不害在一群将官的簇拥下,带着强盗式的微笑来到了弦横子面前:“弦横先生,久仰了。”
弦横子眯了眯眼睛:“你我素不相识,久仰二字,从何提起?”
申不害:“在申某的眼里,郑国的国君不如一条狗。可先生您却是人间龙凤。在下诚邀先生去韩国同朝为官,共享富贵。”
弦横子:“阁下是申相国?”
申不害:“正是。”
弦横子:“相国大人辅佐韩侯治理韩国,政令有方,赏罚分明。韩国在短短九年之中能图强争霸天下,相国大人有盖世之功啊。”
申不害:“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从前姜子牙不在殷商王朝乞求功名,宁可远涉千里去辅佐文王,终使一个蕞尔小国迅速发展壮大,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在下久慕先生大才,若先生愿屈尊与我等共佐韩侯共创霸业,富贵荣华任先生尽情享用。”
弦横子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收敛笑容,面对着烟火飞扬的太庙怆然下跪:“苍天哪,富贵逼人啊!为了享受富贵,一个泱泱大国近千年的基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为奢求富贵,人与人之间总免不了明枪暗箭,争斗杀戮。我不为富贵而生,却因富贵所累而死。这是苍天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
说完,拔剑自刎而亡。
申不害欲制止,却来不及。他瞅着弦横子的尸体,捶胸顿足:“郑国所有的金银珠宝加起来,都比不上先生的价值。可惜,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严震上前:“相国大人,请节哀。”
申不害解下战袍,盖在弦横子的尸体上,调整了一下情绪,对严震轻声地:“弦横先生著有一部法典,严大将军可曾听说?”
严震:“有所耳闻。”
申不害:“弦横先生的才干,远在我之上。可惜郑侯昏庸,不识大才,导致亡国。你赶快派人搜寻这部法典。若能得到这部法典,必定能助韩国称霸天下。”
严震:“是。”
雪,仍在下。
31.荒野中
郑国的难民扶老携幼,在寒风雪地里逃亡。
洪晔背着南瑶,混杂在难民之中。
南瑶伏在洪晔身上,不停咳喘。
洪晔无限担忧。
一个简易的大棚前,灯光闪烁,一根旗杆上,灯笼高悬。灯笼上涂写着‘急人所急有求必应’八个大字,在野地里分外显目。
棚下排着一排几案。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正在接待带着各种目的而来的难民。
有的难民出钱,是为了能在升有炭火的大棚内过夜;有的难民是为了能喝一碗热粥;有的难民倾其所有,是为了去某一个国家谋生;有的难民卖儿卖女,是为了安葬倒毙在路途上的亲人……
几经折腾,洪晔背着南瑶,终于挤到一张几案前。
端坐在案前的嬴少官瞅着洪晔,面无表情地:“公子有什么要求?”
洪晔:“一炉火、一剂退烧药、一碗热粥、一匹快马。”
嬴少官:“这些要求并不过分。你有多少钱?”
洪晔:“我没钱,只有一把剑。”
嬴少官:“我看看。”
洪晔腾出手解剑放在几案上,又搂紧南瑶。
南瑶咳喘着制止:“……君子……无剑不游……你不能……为我……舍剑……”
洪晔微微偏头一笑:“大丈夫不拘小节。只要能把你平平安安送到卫国,别说是一把剑,就算是搭上我这条命……”
南瑶轻轻掩住他的嘴,哽咽地:“……洪晔。”
嬴少官拔剑察看,呆了一呆,复把剑入鞘:“此剑外表朴实无华,没有任何花哨的点缀,却无比锋利,实在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可是恕我不能要。”
洪晔轻轻移开南瑶的手,把她放下来,扶住她,对嬴少官一笑:“既是好剑,为何不收?”
嬴少官:“君子只成人之美,不夺人之所爱。”
洪晔:“你是君子?”
嬴少官一脸坦然:“偶尔。我看尊夫人病疴沉重。公子赶快带夫人进棚稍事休息。你所需要的东西,我会让人马上备齐。”
说着起身,呈上宝剑。
洪晔接过剑,默默地看了嬴少官一眼,抱起南瑶,走进大棚。
32.大棚内
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棚内几只巨大的火盆散发的热量给人无限温暖。
逃难的人东一堆西一堆地汇集,吃着热馍热汤,心里却抹不去流浪的痛楚。
洪晔照料南瑶吃药、喝粥,然后把她安顿在芦席上躺下,脱下自己溅有血渍的长袍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身旁,守护着她。
南瑶握着洪晔的一只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梦中,仍咳喘不停。
洪晔忧郁地看着她憔悴的脸,感觉一无是处。
不知何时,嬴少官拎着一只小火炉,站在了洪晔跟前。
洪晔抬起头,轻声地:“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在下来日一定图报。”
嬴少官放下火炉,蹲下身,看了看南瑶,对洪晔浅浅一笑:“我叫嬴少官。能对公子有所帮助,我已经感到很满足。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洪晔:“在下洪晔。”
嬴少官:“洪公子气度不凡。”
洪晔:“惭愧。”
?嬴少官:“我刚才问过大夫,尊夫人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悉心调养几日,就可痊愈。你不必担心。”
洪晔拉南瑶的手盖好,舒了一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她,并不是我的夫人。”
嬴少官表示理解:“男人对自己的情人,永远比对自己的老婆好。”
洪晔有些尴尬:“是吗?”
嬴少官随即转移了话题:“我能否看看公子的右手?”
洪晔伸出了手,缓缓展开。
嬴少官看了看,微微一笑:“公子剑术一定十分精妙。”
洪晔:“不值一提。”
嬴少官:“恕我冒昧,敢问公子眼下欲投身何处?”
洪晔:“我想护送南小姐去卫国。至于以后,暂时没什么打算。”
嬴少官:“此去卫国,山高路遥。去秦国相对要近一些。何况秦国正值新君即位,求贤若渴。公子何不投身秦国,一展平生之志?”
洪晔:“秦国正在求贤?”
嬴少官点了一下头,从袖中取出一道招贤令,缓缓展开。
洪晔看完招贤令,脸上划过一抹激动之色,他又看了看南瑶,脸色暗淡下来。
嬴少官收好招贤令,一脸郑重:“四海之内皆兄弟。若公子愿投奔秦国,在下会竭力为公子提供一切方便。”
洪晔想了想:“多谢恩公美意。只是我已经答应送南小姐到卫国找她哥哥。”
嬴少官:“既然这样,我就不强人所难。今后公子若有机会光临秦国,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洪晔重重点了点头。
33.旷野
千山堆雪,玉树银枝。
南瑶和洪晔合骑一匹马在冰雪世界中驰骋。
?
34.韩国国都
平阳城内披红挂彩,一派洋洋喜气。
字幕:韩国国都平阳
韩昭侯率文武百官携千万民众,在城外迎接韩国大军凯旋归来。
彩旗飘飘,喜乐欢奏。
申不害、严震等将帅站在战车上,接受朝贺和欢呼。
上百辆囚车锁着郑国君臣、后宫佳丽;上千辆战车满载金银宝器。
在一派欢腾的气氛中,韩昭侯瞅着满面红光的申不害,脸上划过一抹不悦之色,随即堆起笑脸,率众臣上前迎接。
?
35.相国府
申不害大排宴席,款待贺喜之客。
达官贵人如潮而至。
门人不断通报:“齐国相国驺忌大人来贺……赵国相国赵成大人来贺……燕国相国子之大人来贺……魏国新任相国公叔痤大人来贺……鲁国相国环渊大人来贺……楚国特使屈原大人来贺……秦国特使杜挚大人来贺……”
申不害一一接待,谈笑风生。
厅堂高朋满座。
申不害特设贵宾厅接待各国贵宾。
笙歌艳舞,满堂春色。
申不害一面热情地招呼贵宾们饮酒,一面暗暗观察着各人的神态。
齐相国驺忌银须华发、举止高雅;燕相国子之魁梧挺拔,不怒自威;赵相国赵成雍容华贵;鲁相国环渊文质彬彬;楚国特使屈原道貌岸然,一身正气;魏相国公叔痤双目有神,充满智慧;秦国特使杜挚精力充沛,不亢不卑。
一曲终了,舞伎们退场。
轻柔的音乐又起,四名舞女上场,翩翩起舞。
驺忌举杯:“美酒飘香,歌舞醉人。在这良辰美景,老夫敬申相一杯。恭祝申相官运亨通,富贵盈门。”
申不害举杯:“谢驺相美酒。”
两人对饮。
侍者斟酒。
子之举杯:“申相用兵如神,为韩国立下盖世奇功,让人钦佩。我先干为敬。”
待子之喝酒后,申不害亦干了杯中酒,款款一笑:“在下此次奉韩侯之命挂帅征伐郑国,微建薄功,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与在座的列位大人相比,情趣风度我不如驺忌大人;调度兵马我不如子之大人;执掌朝政我不如赵成大人;运筹帷幄我不如公叔痤大人;学识涵养我不如环渊大人;文采风姿我不如屈原大人;忠君为民我不如杜挚大人。这许多不如,让我觉得今日与各位大人聚首痛饮,实在荣幸备至。”
驺忌:“申相过谦了。”
申不害举杯:“今日只谈风花雪月,不谈家事、国事、天下事。请各位举杯,一醉方休。”
众人举杯饮酒。
公叔痤和杜挚四目相对。两人脸上挂着微笑,眼中却濒添敌意。
?
36.离宫
春暖花开。
韩昭侯在一大群佳丽的陪伴下,在楼台水榭间抛食喂湖中的金鱼。
申不害款款而来:“主公今天兴致真好。”
韩昭侯洒完手中的鱼食,拍了拍手,直起腰,兴致勃勃地:“托你的福,让我乐而忘忧。”
申不害恭谦地一笑:“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不断地为主公增添欢乐。”
韩昭侯亲了亲一位佳丽的脸,搂了搂一位佳丽的腰,又捏了捏一位佳丽的屁股,然后和申不害在走廊上散开了步:“为君分忧,为民谋福。你是天下公认的贤相啊!”
申不害:“首先是主公是明君。”
韩昭侯嘿嘿一笑:“又拍我马屁。列国的公使都走了吗?”
申不害:“走啦。魏国前相国田文伤重不治而亡,我已经派人去吊丧;秦国新君秦孝公即位,我派人专程去朝贺。”
韩昭侯:“秦、魏之战,胜负实在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你认为我国和魏国订立的盟约是否还有效?”
申不害:“目前魏国初败,一时之间不会再和秦国交恶。而我国刚吞并了郑国,需要时间进行整顿。何况秦国边境设防严密,在这种情况下,与秦国产生摩擦,对我国有害无利。”
韩昭侯:“秦国虽胜犹败。秦孝公只不过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小子,何足挂齿!”
申不害:“秦孝公表面懦弱,内心刚强。他敢于向天下颁布招贤令,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此人不可小视。”
韩昭侯:“那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申不害:“主公目前对内应加大力度实施富民强兵的国策,对外则分别对齐、燕、赵、魏、楚、秦诸国实施和平外交的政策。与此同时,对宋、鲁、卫等没落国家采取又拉又打的策略,威迫这些国家成为我国的附庸,年年来朝,岁岁进贡。”
韩昭侯:“这样的话,我何时能成为天下的霸主?”
申不害:“攘外必先安内。此次征伐郑国,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劝服弦横子来为韩国效力,也没有找到他所著的那部法典。”
韩昭侯停下脚步,望着申不害,皮笑肉不笑:“我以为你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那个叫南瑶的美女给我带回来。”
申不害呆住了:“……”
韩昭侯:“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申不害:“主公……”
韩昭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申不害急切地申辩:“主公,天下的女人不论美丑,熄了灯在床上都是一个样子。主公何必对某一个女人耿耿于怀呢?何况红颜必定是祸水……”
韩昭侯:“放屁。你我都是吃女人的奶长大的。难道你母亲是祸水吗?世人把父亲比做天,把母亲比做地,难道大地是祸水吗?你妻子为你持家,为你哺育后代,给你温存,难道她也是祸水吗?如果一个女人因为美丽就成了祸水,那美与丑、黑与白、善与恶不是统统颠倒了吗?你每天为何不用脏水洗脸,而用清水洗脸?”
申不害跪倒在地:“主公……”
韩昭侯:“做人要讲信用。你认为没有把握的事,不要随便答应别人。就算你认为十分有把握的事,也不要轻易承诺。”
申不害:“我为韩国的富强呕心沥血。难道在主公心里,我的价值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韩昭侯:“人和人不能相比,事与事不能并论。履行你的诺言吧。我会厚待你的家人。”
说完,解下佩剑,抛在申不害面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