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书上写错了,还是小蝴蝶的翅膀扇动的。曾国藩降二级留用的圣旨还是下来了。
不过不是在出征的时候在船上下达的,而是大军驻军长沙后,由湖南巡抚骆秉章亲自念的。
离开长沙半年之后,统率连同夫役在内,水陆近二万人马的曾国藩,在长沙的朱张渡码头登岸,从小西门再次进入长沙城的时候,正是征湘军控制湘北,对长沙和全省形成巨大压力之际。
湖南巡抚骆秉章亲自率文武官员数十名极度热情的到小西门外迎接,只有湖南提督鲍起豹借口军事紧急未来,实际上看不是看曾国藩不顺眼,心里不痛快,顺便找的一个借口。
曾国藩率领一众团练官员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巡抚衙门。正想和骆秉章聊聊天,显显威风,那时候是在是没有办法,在长沙城里受尽白眼、排挤、打击,湖南审案局被冲击,勇丁被无辜殴打。今天湘勇练成了。自然是要摆一下威风,面子要挣回来。
没有想到,刚刚进入大堂,原本笑呵呵的骆秉章,突然间换了张冷冰冰的脸。他这一变脸,其他人只是吃了一惊,把我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如果这是在三国时期,那可就是刀斧手从幕后冲出来了。
骆秉章冷冰冰的从大堂的桌子上捧起一个金黄色的卷轴,大声喊:“圣上有旨意,曾国藩接旨。”
曾国藩脸色一变,很快恢复正常,立即跪下,两只手打下马蹄袖,然后两手触地,用马蹄袖盖着,身体向前弯下,说:“臣,曾国藩恭请圣安!”
骆秉章没有说话,闭上眼睛,鼻子哼哼两声。湖南巡抚标的士兵们已经在骆秉章面前摆好了香案。
曾国藩立即回头,我才发现,刚刚骆秉章叫曾国藩接旨,只有曾国藩一个人反应过来,而其他的湘勇军官,包括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全部站着。
看见曾国藩不停的给我们打眼色,我急忙跪下,并且拉着身边的人跪下。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噗通”、“噗通”的都跪下了。
骆秉章又等了一会儿,才达拉起眼皮,瞟了瞟跪下的众人。我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骆秉章,见他露出了微笑。原本还不可一世的湘勇军官在还他面前摆显,现在全部都跪在他面前,刚才的反差,深深的震撼了我们这些湘勇军官,更加刺激了骆秉章的心里,让他舒服多了。
骆秉章睁开眼睛,假装看了看众人,说:“曾大人,这些人未曾为官,不知道接旨的礼仪,还是请曾大人教教他们吧。”
“喳!”曾国藩立即深深的一弯腰,然后依然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来,对后面的人说:“接旨之时,无关人等,避开!”
然后我们恍然大悟,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的跑出巡抚衙门的大堂,直到拐个弯看不见大堂那里的情况。
等我们走得干干净净,骆秉章才说:“圣躬安。”然后,他两手摊开圣旨,大声念道:
“奉
天承运
皇帝制曰(对,没有错,是“制”不是“诏”)
前任礼部右侍郎曾国藩轻信一面之辞,为革职降级业已亡故之前湖北巡抚杨健请入乡贤祠,实属大干律令,部议革职严办。朕思曾国藩将统率湘勇北上剿贼,改为降二级留用。
钦此。
咸丰四年正月十四日”
然后,过了好久,曾国藩才说了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这声音听着像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来的一样。
骆秉章念完后,刚刚躲出来的所有人为曾国藩莫不惊愕万分,一个个的探出头去,看看大堂上的情况。太远了,看不清楚,只是看着曾国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声不吭的卷着马蹄袖。
骆秉章看着曾国藩卷好马蹄袖,又整理好衣服,从桌子上又拿起一个本子,说:“这里,还有一份谕旨。”
曾国藩听后,呆了一下,连忙打下马蹄袖,又准备跪下。骆秉章连忙扶住曾国藩说:“涤生兄,误会了,这谕旨不是给涤生兄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等曾国藩站起来,骆秉章才说:“涤生兄,这封谕旨是给原湖南巡抚标中军参将塔齐布的,还请涤生兄将塔齐布请过来接旨吧!”
我?我有什么旨意要接?
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走上大堂,按照曾国藩刚刚做的,打下马蹄袖,跪在香案面前。
对于我圣旨,就足够简单了,大意就是朝廷终于准许了曾国藩的所请,将我封为长沙协副将,取代清德的地位。
曾国藩当时就笑容满面,这还不是简单的打一巴掌,给个红枣。只不过,巴掌打在曾国藩脸上,红枣赏在我嘴里。现在我和湘勇密不可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的确是曾国藩与鲍起豹较量的一次大胜利。这个胜利,将降二级处分的那层阴影大为冲淡。鲍起豹也像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打完岳州,我就该升为湖南提督,而鲍起豹就该回家卖红薯去了。
我想得好,但是湖南北部的情况可是糟糕透了。
就在咸丰四年正月二十八日(1854年2月25日)湘勇从衡州出师的当天,石祥祯带领三万将士一举攻下岳州府,知府贾亨春弃城逃亡,巴陵知县朱燮元投井自尽。接着华容、湘阴等县相继失守。整个湘北,大半都在征湘军的控制下。
以前被曾国藩剿灭过,大半年来隐藏在连云山的周国虞三兄弟和幸存的六七十号征义堂骨干,当他们听到太平军重回湖南,在湘北一带闹得热火朝天的消息后,一致决定投奔太平军,加入拜上帝会。
石祥祯、罗大纲等热情接纳了这批熟悉湖南的“兄弟”,并请周国虞参加征湘军的领导。
周国虞对湘北地形很熟悉,指出湘鄂交界之地的羊楼司地势险峻,宜在此处打埋伏。石祥祯欣然接受这个建议,并由此而拟定了一个作战方案。
只在长沙停歇两天,曾国藩便率领湘勇分别由水陆两路向岳州进发。因为我要接手长沙协,所以我和我的“塔”字营(我的“塔”字营已经扩编,实际上有两个营)留下,生怕长沙协的绿营士兵抗命不遵。
抗命不遵到是没有,清德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大印、关防、令箭、军书等,交割了军资,哭丧着脸走了。
本来照例我还要拜访上官,也就是湖南提督鲍起豹,只不过塔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他不顺眼,去第一次的时候他称病不见,我也就没有再去打扰,反正他的位置也是坐不长了。
刚刚接管长沙协,千头万绪的工作都要干,又没有人帮我。我一天到黑忙得个晕头转向,没有像到,居然还躲过了一场大祸。
不久,我接到战报:
因为我和我的“塔”字营留在长沙,本来做先锋的改为了王錱、李续宾的两个营的一千号勇丁。在离岳州城只有三十里的时候,探马报,岳州城三万长毛已卷旗退出城去。曾国藩一行兵不血刃地进了岳州城。真个是旗开得胜!全体湘勇莫不高兴万分。
第二天清早,先锋王錱、李续宾带着手下的两个营一千号勇丁,兴冲冲地沿着岳州到武昌的大道进发,两天行军途中未见半个征湘军影子,必定是望风而逃!从王錱,李续宾到每个勇丁无不都是这样看的。这夜,他们宿营羊楼司,不但没有按照规定开挖壕沟,连夜间巡逻的人都没派一个。
半夜时分,罗大纲,周国虞率领五千征湘军从四周山里冲出,他们举着灯笼火把,持着刀枪,呐喊着向羊楼司镇上奔来。湘勇毫无准备,睡梦中被惊醒,许多人连衣裤都找不到,王錱、李续宾不敢恋战,慌忙率部南撤,在羊楼司丢下了一两百具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埋伏在岳州城附近的石祥祯、曾天养、林绍璋率领二万五千征湘军,趁夜重新杀进岳州城,藏在城里的周国材、周国贤等三百人与之配合,点火烧屋,杀死守城门的官勇,打开城门。
驻扎在城里的湘勇也没有提防这一着,仓卒应战,打不了几下,便纷纷败逃。曾国藩在康福的保护下仓皇逃出城外,幸而宿在洞庭湖上的彭玉麟、杨载福闻城内有变,匆匆率水师前来接应。曾国藩慌乱地上了船,朝长沙方向奔去。在鹿角附近,与从羊楼司败下的王錱、李续宾相会,湘勇水陆两支人马夺路逃命,直到过了湘阴后才喘过气来。
将到长沙了,曾国藩不好意思进城,把船停泊在水陆洲附近,陆勇在域外扎营住下来。清点人数,共死散五百多人,哨官、哨长也丢了十余名。
曾国藩虽气恼,但并不灰心。他总结教训:失利在于虚骄轻敌。曾国藩不理睬城内官场中的闲言碎语,在城外整顿队伍,下次再跟征湘军决个雌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