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而言,承乾哥哥无疑是个幸运儿,他的嫡长子的身份使他与生俱来就有被呼这种“千岁”的资格。他的确也是出类拔萃的,七岁能弄墨的才华和处理朝政时的聪明巧妙在这声“千岁”上又加重了砝码,使它从一声不必要的恭维成了一种实打实的承认,这只只砝码随着流年越垒越高,似乎已是一面撼不动的高墙,紧紧包围着东宫的那种处处弥漫着我所嫌恶的华美和那种让人纳罕的富丽堂皇里渗透着的我所熟悉的孤独的味道。
也同样是随着流年,这面高墙的坚固低档不了时间的冲刷,渐渐地,在承乾哥哥的周围有越来越多的劲敌,他们都是权力虔诚的信徒,对政治的热忱甚至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们在用尽心计地较量,而面上又在勉强保持酸臭的友好。这种无止尽的争斗可能也就是承乾哥哥和濮恭王泰渐渐疏远的原因吧。它浇灭的不只是手足之间的感情,更是青春年少时对未来应有的畅想。
承乾哥哥活得体面而光鲜,似古柳般优雅高贵,但也同冰一样冷峻沉默,易于消亡。除了和他的母亲,长孙皇后,相处时流露的一点动人的神情我几乎从未见过他上扬的嘴角。他很少和我们说话,但似乎没人会认为这是种无理和傲慢,相反他先天的忧郁气质更让我有种同病相怜的伤感。他承担着父皇的期望所带来的高出我们百倍的孤独,他没有馨香四溢的青春,没有绚丽多彩的年华,修长的身躯里只留有无法享受连平民都能享受的感情所带来的痛苦和为了生存必须忍受手足相残的无奈。他灿烂的出生负担着这些累赘,压着他日益疲劳的身体和灵魂,为他雕琢出了一张忧郁的脸孔和老成的风度,同样也包括与他年龄极不相配的沧桑。
我和三哥都很喜欢承乾哥哥,尽管对于三哥而言他曾是最强的劲敌,我们对他是有些同情有些悲悯的,但仔细想想这种已经催不出眼泪的情怀其实是我们对自己的顾影自怜。这是皇城中的贵族无一幸免的感情,是血脉里的,挥之不去的。可能是因为我们都饱尝这种滋味,承乾哥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小时候我们时常会去找他,看他练剑,听他诵文,他的一招一式是那么标准,还那么刻板和教条,漂亮但却并非引人入胜,倒是有些未老先衰的味道。
我们都在期盼着轻松的一天,有点像笼中鸟渴望被释放的感觉。终于有一天这一天到来了,虽然是对于孩童而言这天来得迟了些,但对于我们,真是一场久旱逢甘霖的畅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