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世祖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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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房先生,这个月帐目不对啊!怎么少了一万块大洋?”

    张口来父亲张长顺——虽快到花甲之年仍显得精明能干,他月底盘帐时发现帐目不对,于是赶紧问向帐房先生道。

    “回老爷;这一万块大洋不是你差少爷来取走,说是到杭州进丝绸吗?”

    帐房先生听后恭敬回答道。

    “这个孽子,真不知最近在外面都干些什么蠢事?”

    张长顺一听帐房先生的话心中已经明白,他骂咧着站起身悻悻而去。

    “少爷、老爷唤你到前厅去见他。”

    日上三杆还在蒙头昏睡的张口来让翠儿的叫声给吵醒。

    “知道了——”

    他懒洋洋伸个懒腰翻身起床,对于老子张长顺张口来还是心存敬畏,他懵懵懂懂来到前厅,却见张长顺一脸怒容坐在太师椅上,身侧站着一脸不安表情的母亲王氏。

    “爹、娘,你们唤孩儿前来何事?”

    张口来一瞧阵势不对劲,赶紧面露乖巧相恭敬地问道。

    “什么事?你还敢跟老子扮猪相,老子今天非打死你这个败家子不可。”

    张长顺越说越生气,高高扬起手中的紫檀拐杖就欲往张口来身上落。

    “老爷、老爷息怒,这样会打坏孩子的。”

    母亲王氏急了一把拖住拐杖不停冲张口来使眼色。

    “爹、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口来在母亲示意下跪倒在地打着哭腔喊道。

    “你、你说;这个月少的一万块大洋到哪儿去了?”

    张长顺重新坐回太师责问张口来。

    “孩儿我见‘众乐坊’热闹,进去玩了几把,没想到就把钱玩出去了。”

    张口来说的话也有三分之一真实,他在刘三唆使下不但吸鸦片成瘾还染上赌博恶习,再加上嫖娼吃喝一万大洋不到一月就告灰飞烟灭。

    “孽畜、败家孽畜,往后不准你再踏出家门半步,否则打断你小腿。”

    张长顺怒气难平责骂张口来,一万块白花花的银子啊!要是搁在一般家庭挣几世也未必能挣来,如此就让张口来不到一月就‘报销’掉,家道再宽的张长顺也是心痛得不能容忍。

    儿是娘的心头肉,这话千古不变也千古在理。

    虽说老爹发令不让出门,可老爹不可能一天到晚都盯着张口来,他还要忙于经营生意,这看管张口来一事自然就落在母亲王氏身上。

    老爹前门刚走,张口来从后院就开溜,当然他是与母亲串通一气了的,你想王氏怎能经得住张口来巧舌如簧兼软磨硬泡,只半天就站在儿子这边,不过每天算准时间只要比老爹早回家一刻方可万事大吉。

    出去花钱怎么办呢?自然也还得在母亲身上打主意,母亲倒是存有不少私房钱,不出两月也让张口来每日变作花样索要给‘报销’掉。

    “娘、给孩儿五十个大洋,孩儿认识的一个朋友父母过寿,孩儿再怎样也要去送些寿礼钱吧!”

    老爹刚走张口来就迫不及待问母亲要钱出门。

    “我说孩子啊!你每天都要花那么多钱,娘私下攒的这点‘老窖’都让你吸干了,不得了、不得了。”

    母亲面带愁容对张口来摆手说道。

    “娘啊!再找找看嘛!这人情可是大过王法啊娘!”

    张口来挽住母亲的胳膊肘摇晃着哀求。

    “唉!你这孩子,真拿你没法?”

    母亲叹息一口转身离去……

    “这是娘嫁给你爹时你姥爷给娘的一枝金簪,值五十个大洋应该没问题,你拿去当铺当了吧!唉!”

    母亲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给张口来抽大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谢谢娘!”

    张口来喜上眉梢接过金簪乐得屁颠屁颠出门去了。

    不出几日,母亲那些个金银首饰也让张口来吞云吐雾间化为乌有,瞅着实在想不出来钱的母亲张口来只有自己想法子了。他把目光盯住家中祖传之物、一尊羊脂白玉雕琢的观音坐莲像上。

    据说他们张家发迹全靠这尊观音像保佑,所以历代张家都当成传家宝往下传,传到张口来他爹这一代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

    烟瘾发作如猫挠心的张口来顾及不了许多,终于趁母亲不备搬走观音像飞奔至古董店,古董老板自然是识货之人,慷慨出手啪一下就甩给张口来五千现大洋。

    有了五千大洋的张口来自然又可逍遥快活一段日子,可是好景不长,五千大洋很快就又告吹灯。从古至今吸毒一途最终都只有一个结局——钱财散尽家破人亡。可惜的是身陷其中的人无力拔足或根本就没考虑过拔足而已。

    要说此时这张口来能弄得来钱的法子都已经试过了,应该再没钱去抽大烟,可偏偏他张家在北平是响当当的大富人家。

    没现钱没关系,只要你张少爷写上大名按个手印,大烟照抽女人照嫖赌场里的骰子照样舞得飞转……

    纸裹得再厚最终还是不能包住火……

    不幸不可避免地一茬接一茬降临到张家。

    先是老爹发现传家宝不见盘问张口来,张口来自知抵赖不过如实说出,当场就气得老爹口喷鲜血暴病在床。

    接着烟馆老板、妓院老板、赌场老板挨个登门,手中抖出白纸黑字的张口来赊帐凭据,让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张老爹屁都没响一声就顺顺当当到阎罗王那儿报道去了。

    母亲王氏至此才醒悟过来悔不该当初……随之跟着病倒……不久也让张老爹接走。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条千古不变的铁律。

    尤其是欠上这些人的钱,更是不能不还也不敢不还。

    于是乎卖店铺卖家产卖房屋才能够勉强还清所有欠债,昔日一呼百应风光无限的张口来少爷,如今只得与一帮流浪儿混迹街头乞讨度日。

    就是这最可怜的乞讨糊口,也还要遭同伴们的欺凌与讥笑。

    至此张口来才真正明白一个道理。

    这人要是活在世上没钱啊!——真的连条狗都不如。

    大烟的瘾他倒是戒掉了,也不能说是戒掉,准确说是断掉了。

    饭都没得吃还能奢望那玩意儿。

    虽说是经过几番要死要活痛不欲生的难受劲,张口来毕竟还是挺了过来。

    有时想想他倒更愿意自己没挺出来,免得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遭活罪。

    蹲身街角悲凉回想起自己遭遇的张口来夹了夹破棉袄,一阵没来由的心酸涌上心头,他极力忍住跃跃欲出的眼泪,挺胸深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叫化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不知道今天周大发老板煮粥济世吗?听说还要发窝窝头嘞!”

    一群流浪儿从张口来身边经过,其中一个十四五岁般大小的流浪儿冲张口来兴奋喊叫道。

    张口来虽沦落为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流浪儿,可他骨子里却傲着呢!总觉得自己身份要比这些真正的流浪儿高一等,所以他平日里独来独往不屑与他们为伍,便在这一行里博得了‘叫化少爷’的绰号。

    那时候的有钱人,或想摘掉为富不仁的帽子或想把自己当作是救世菩萨,竟也争相效仿开仓济世,如此一来倒乐坏了那些靠乞讨度日的流浪儿,每逢此时便是他们的节日。

    因为至少这一天不再为肚子‘闹革命’而犯愁了。

    瞧着一拨拨兴高采烈像迎接节日般从身边经过的流浪儿。

    张口来慢腾腾站起身,慢腾腾跟在他们身后,虽说落到如此地步了,他还是做不出为了一餐饭而显得迫不及待的样子。

    如果当初他没真正做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如果他一出生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那情况又自当别论了。

    虽然热粥加窝窝头强烈地诱惑着张口来肚子,他还是等众流浪儿满意离去了才来到粥棚前。

    “喏!只剩半碗粥一个窝窝头了,快拿去吃吧!”

    粥的老大爷用怜悯温和的声音对张口来说道。

    半碗米粥加一个窝窝头下肚,在这寒冬北风如刀的北平,张口来顿时感觉身上暖和不少,他裹了裹破棉袄抬头看看天色,又慢腾腾移动脚步朝他的栖息地——城外一座破败的‘城隍庙’走去。

    这是一座不知荒废了多少年的古庙,似乎是毁于一场大火之中,依稀可见燃烧未尽的残檐断壁上还留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整座庙宇只有一间几丈宽的房屋还立着,里面唯一供着一尊叫不出名但模样挺凶的菩萨。

    看得出就是这间几丈宽的房屋,也是后来人利用庙宇残存的木料搭建的,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搭建者已经不在,倒给落难后的张口来寻着住了进来。

    回到破庙的张口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动作麻利抱来一捆干柴禾,划燃‘洋火’点燃柴禾,一会儿破庙里就有了暖意。

    张口来围在火堆边烤暖和了身子,才熄灭余火来到菩萨背面,那里是他的‘寝室’,一堆干草加上几床捡来的破棉絮就是他的‘床上用品’。

    不过菩萨后面风吹不到,几床破棉絮往身上一裹,倒也能凑合着睡。

    每晚张口来临睡前都要想一遍他风光时的日子,心中始终做着一个变回有钱人的美梦,毕竟他只有十七岁,本来就是一个做梦的年纪。

    想女人、想金钱,想有钱后要怎样怎样生活的张口来,终于在自我欺骗、自我陶醉中昏然睡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