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曼每次去看望方稀,方稀都要淅沥哗啦哭上一场。方稀有个专门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从杨远手机上偷看来的暧昧短信息。吕小曼从来没在他们的新家遇见过杨远,他似乎在家的时候很少。吕小曼对此极为忿忿不平,但方稀自己是个软骨头,吕小曼也无能为力。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所有的选择也都是自己做的,容不得别人干涉。倘若过得不好,那也是自食其果,怨不得别人。谁让当初自己被牛屎糊住了眼睛呢!
这天,吕小曼又去看方稀,一进门,就看见方稀端着街边大排挡用的一次性方便纸碗在吃粉丝。吕小曼一下子就火了:“方稀,有你这样当妈的吗?你平时吃什么谁也管不着,你现在是孕妇,难道不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一下吗?”
方稀的眼泪仆仆往下落。问了半天吕小曼才知道,怀孕的方稀闻不了油烟味,杨远又经常不在家,所以只能自己胡乱在外面买点东西吃。
吕小曼最看不得人哭,一哭就把她的心哭软了。方稀家的冰箱和厨房都是空空的,吕小曼无奈,只得去菜场买了菜折回来给方稀做饭。吕小曼边忙着边问方稀:“杨远的工作就那么忙吗?他知道你在家连饭都吃不上吗?”方稀还在帮着杨远说话:“现在我没上班,他压力大,再说孩子要出生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想想也是,现在养孩子太难了,衣食住行样样要钱,还得花大把的银子好生培养,社会竞争又这么激烈,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起跑线上输于别人。
虽然平时谢辉把厨房里的活儿都大包大揽了,但吕小曼多少也受到了厨艺高超的吕妈妈的言传身教,不一会儿的时间,吕小曼就把饭做好了。把菜端上餐桌,盛上饭,二人刚开始吃,杨远就恰巧回来了。看见吕小曼,杨远倒是很热情。再得知这餐饭是吕小曼做的,杨远似乎特别不好意思,客气话说了一大堆。
说话的功夫,方稀就起身去厨房把杨远的饭盛来了。吕小曼心里特别扭:自己跑来伺候她,把饭盛好递她手里,她倒好,还能大着肚子去给别人盛饭。噢,不对,不是别人,杨远是她老公,那才是人家最亲的人呐。吕小曼觉得自己也小心眼儿了,八成是谢辉给传染上的。
方稀的胃口很好,一个劲说吕小曼炒的杭椒爆鸡杂好吃。看来孕妇的口味都差不多,吕小微怀孕的时候也喜欢吃这个菜,加了酸酸的泡椒在里面,开胃。
正吃着饭,门铃又响了,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进了门,叫方稀嫂子。杨远给吕小曼介绍,说这是姑家的表妹。杨远招呼表妹过来吃饭,她说吃过了,跑过来瞄了一眼,然后自己去厨房拿了双筷子吃菜。
吕小曼和杨远吃得快,吃完了就坐在桌边闲聊。吕小曼说:“方稀现在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杨哥你可要多抽点时间陪陪她,好生照料她啊。”杨远满脸堆笑:“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哪有不疼自己老婆孩子的。”吕小曼想提一下他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的事儿,想到方稀的嘱托,又忍了下去。就工作生活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话。桌子上的盘子已经见了底,杨远的表妹还在无所顾及地吃着。方稀还在吃饭。吕小曼皱了皱眉毛,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眼色吗?
所有的盘子都干净了,杨妹妹终于放了筷子。方稀也放下了剩下的半碗米饭。吕小曼笑道:“实在是不知道会是四个人吃饭,分量都少了点。”杨远起身收拾桌子,连忙接口:“哈哈,是小曼手艺好,做得好吃。”杨远刷碗,杨妹妹把电视开得山响,方稀就把吕小曼带进卧室里说话。
关上门,吕小曼忿忿地说:“方稀你吃饱了吗?杨远这妹妹也太不象话了,忒没教养。”
方稀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满不在乎得笑笑,说:“这算什么啊,可惜他家亲戚来的时候你不在这儿。他们进门全不换鞋,看电视把脚放茶几上,吃饭把鞋子一脱,脚放椅子上,困了就径直到我卧室睡觉。杨远爸爸更夸张,每端出来一盘菜,他都先吃,筷子在盘子里翻来搅去,还直说不好吃。没办法,婚姻嘛,毕竟不是两个人那么简单。”
吕小曼还没见过谢辉的家人,不知道他的亲戚朋友是不是也会令她头疼。原来婚姻如此复杂。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这两个家庭又都分别和许多个形形色色的人有着密切的关系,从此,亲朋都是公共的了,这些,她吕小曼是不是能处理得好呢?
吕小曼一到家,谢辉就看见她手上的红印子了。这是在方稀家做饭的时候被溅起的油烫了一下。谢辉酸溜溜地说:“我老婆平时连个碗我都舍不得让她洗,居然跑在别人家去做饭。”吕小曼就勾着他的脖子,献媚地叫老公。谢辉搂着她的腰笑道:“傻丫头,那是你的好朋友,又怀着孕,给她做饭也是应该的,我哪儿真生你的气啊。”吕小曼嘿嘿笑着,从包里拿出报表让谢辉帮忙做。医院啊,药店啊,鸡零狗碎的事情很多,统统要以表格的方式上报,这让吕小曼烦不胜烦。她把自己重重扔在床上,叹道:“老公啊,我啥时候可以不上班了啊?”
“随时可以啊,我非常乐意养着你,前提是你别嫌弃我这点微薄的工资。”吕小曼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不敢,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决定咱俩的家庭地位,你养着我我就不能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男女平等嘛,首先我就得要从经济上和你平等,独立的人格得从经济上开始独立。我是新时代的知识女性,可不能沦落到只围着锅台转的黄脸婆。唉,你不知道方稀现在的凄惨,想想就害怕,我要以她为戒,努力工作。”说完,又咕咚倒了下去。
谢辉凑过来:“媳妇儿,人和人是不同的。你要真不愿意工作了,我保证一如既往地让你骑在我脖子上拉屎,钱照样一分不留地交给你。只要老公还有口干的,绝对不让你喝稀的。”说着,蹲下来:“媳妇儿,上来。”吕小曼又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骑上谢辉的脖子,喊:“厨房。”谢辉就驮着她去厨房,又喊:“客厅。”谢辉就又转到客厅,“回卧室。”谢辉又把她送回卧室。
什么是幸福?这就是吧。幸福原来就隐藏在世俗的,平凡的,琐碎的生活里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