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落碧妆成群芳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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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五,月满如银盘,朗空无浮云,繁星有序,散落漫天。今日便是那众所周知的盂兰盆节,也称鬼节。

    当今圣上接见番邦使臣选在这么一天,着实有些讽刺了。

    有诗云:“道场普渡妥幽魂,原有盂兰古意存。却怪红笺贴门首,肉山酒海庆中元。”

    盂兰盆节是道家佛家总结批评的日子,两家对这一天都颇为重视,相应的考籍评讲活动十分盛大,而昌?皇帝选了这么一天宴请宾朋,则是一箭三雕。

    其一,头年里桑珠桑玛两国军事斗争不断,越龙边境屡被进犯,各位邻国友国都袖手旁观,不提点提点看来不行了。鬼节宴请几位小鬼同吃同喝,是习俗。无疑是在讽刺这些不知道本分的藩属国。

    其二,宴请排场盛大,动辄千金万银,未免落下口舌。选个良辰吉日便宜了不长记性的友国朋友,选个无关紧要的日子,便落得了好大喜功的污名。左不是,右不是,偏巧今日是鬼节,正好办了这出酒席。

    至于这其三嘛,无非是中原人对于弱势小国的歧视心里。请你,你得来,甭管是什么日子,就算是鬼节,你也得双手捧着贡品来觐见天朝越龙的皇帝。不请你,你还得来,而且不得问为什么不请,为什么是这个日子,还要主动地要求,敬献比别国好上数倍的贡品。不然来年越龙打你,你只能干受着。

    昌?皇帝很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这种聪明已经不能用英明来形容。说好听了,叫做心思缜密,说白了,就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不过这些话到了陈若兮的嘴边上,当着人面,而且还有求于人的情况下,是万万不可说的。她清清喉咙,把排场话集锦加精选里面最好听的、最受用的、绝对不会出错的,统统打包敬献给龙椅上笑得很灿烂的皇帝,谁知道他那勾起的嘴角是真的笑还是假的笑?

    千百年来的中国历史发展中,我们很容易发现自打有龙椅这东西开始,距离群臣百官觐见是随着君主专制制度的集中而越来越远,唐朝那会儿上朝,还是平起平坐,至少海拔在一个水平上,到了明清,相距甚远已经不是问题,大大的抬高了龙椅放置的地基才是问题。龙椅为什么放在离群臣百官那么远的地方?原因就是不让你看见皇上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防止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但是这种手法却最大程度的放任了绝大多数人步入阿谀之列。

    我看不见你,不知道说什么,那就说好听的吧。你虽然看的见我,但是就一个后脑勺,能看出什么来呢?就说陈若兮现在摇头晃脑的背诵歌功颂德的诗词歌赋吧,眼神多么的不屑,他昌?皇帝怎么看得见呢?

    “嗯…”皇上听完了又一车的废话,哼了一声:“崇若郡主不愧为泰州城第一才女啊。这诗文作的很好。待会朕一并赏赐。”

    “谢皇上!”陈若兮拜了一拜,磕了一磕,却觉得不妥,这会儿就谢了,待会儿万一赏的不是她想要的该怎么办?她又不是皇上,翻脸不认人也没人管。这下可糟糕了,谨小慎微到最后一步失了分寸。

    得到昌?皇帝的准许,她回到温茹公主旁边的座位上,心里却说不出的惶惶不安。

    “你这张嘴,可真能说。”温茹凤眼轻挑,夜光杯到嘴边都掩不住那勾起的笑。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陈若兮顺着她方才的眼神往对面看去,还以为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美男子,不就是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小伙子嘛。“容湘大婶终于思春了,真不容易。”

    “说谁哪?说谁哪?”温茹公主放下酒杯嗔怒道,在陈若兮看来倒像大姑娘害臊了。

    “这下我蕖柔姐姐可怎么办呢?”她也不理她,倒了羊奶酒,凑近了嗅嗅,什么味道?伸舌头试了试,“呜……”发出了一声近似受伤的小兽般的呜咽,好难喝!

    “呵呵呵。”温茹公主笑道,“瞧你那怂样。不过……”她眼珠子突然180度转弯,扫了一眼对面的某人,“有人喜欢你这样子,瞅瞅,眼睛都看直了。”

    “又调侃我……”陈若兮放下酒杯,穿过正在给皇上请安的使臣的身影,对面坐着那名冠玉墨鬓的男子正直直的看着她。“啊……”

    温茹公主呵呵的笑,端起酒杯做掩饰,手肘顶了顶她的后腰,“姐姐我给你作掩护,去吧去吧,别忍着了。”

    陈若兮本不想起身,被她顶得也没办法,不依不饶的问道:“万一皇上问起你要怎么说?”

    温茹公主翻着白眼,难得动用大脑思考,回答道:“无非是出恭,小解之类的呗。怎么的,你还要去‘大解’不成?”等她回头找人,人已经被气得跑走了。无奈地摇摇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言毕,端起面前镶金轮花卉的夜光杯,向着对面角落里的男子互敬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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