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雪未尽夜归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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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热闹起来,像是为了驱走这突如其来的寒冷,也像是为了迎接临近的春节在准备预热。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陈若兮躲进地暖热水浴池里,看着窗外枯槁的枝丫,悠哉的游着。

    夏雪轩本是越龙皇宫里的避暑胜地,到了秋冬就寒冷难耐。四季阁本不是分给妃嫔久住的院子,还是那句话,陈若兮身份特殊,除了这个鬼地方,别的地方没她的位置。好在秋天她被恩准回泰安王府小住那会儿,太后命皇家第一工匠五皇子福晖抽空把夏雪轩的地暖工程完成了,要说这五皇子真是的奇人,不问朝政,就琢磨些别人想都没想过的东西,跟现代绝对是个发明家。

    陈若兮搬回夏雪轩当天,因为正郁闷陈毓延的离开,也没注意到轩室有何改动,到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夏雪轩消暑圣品雪山冰玉池的池水变成了温泉水!

    “想不到越龙皇宫地下还有温泉,早知道就开发开发旅游业了。”陈若兮在池子里悠哉游哉的游来游去,停下来玩了会儿原地打转的花瓣,水中的花瓣被从下涌起的水柱漩涡搅动得一团团,一片片,形成花的漩涡,十分漂亮。

    现在夏雪轩的保温措施比西边梅园的冬沁斋有过之无不及,温泉水被通引在夏雪轩地下,整个汉白玉砌寒室里都不似往常那般寒冷了,夏天只要将此处温泉眼堵住,引回冬沁斋便还是那个避暑胜地了。

    “不过温泉度假村在皇宫里…”她翻个白眼,仰头倒进温泉里,“只能是不折不扣的商务会馆了。万一老爷子没事请一堆爷爷级别的来这洗澡,我还要不要活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想用吧……”

    “小姐…差不多该出来了吧?老这么泡着,对身体不好。”双溪跪在池边无奈的看着陈若兮将这上好的冰玉池当成了游泳池,抱着宽大的丝绒浴巾等得不耐烦。

    “双溪,你也下来玩会儿吧,好舒服的!”陈若兮仰泳状,两只小脚啪哒啪哒的打水,贴身白色内衬衣料紧贴着玉体,玲珑有致的身体毕露无遗。

    “小…小姐,上来吧,等会儿容芯公主该来了。”双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着头展开浴巾,陈若兮看着好笑,摇摇头,“不要,等容芯来了,你叫她进来找我好了。”

    “小姐,这样成何体统……”

    陈若兮站起来,扒着池缘,盯着双溪,“双溪,你别拿嬷嬷的那一套来摆布我,下来玩吧。回头再做个橡皮鸭子,能吸水当水枪那种的……不知道五皇子会不会做啊?”

    双溪看着她认真思考的眼神,“五皇子帮您修了这夏雪轩,您还没谢他,又要麻烦他?”

    “有什么关系,他看上去很闲啊,每天充当容芯的保姆,抽空帮我做点玩具,我带容芯玩,还分担他的工作了呢。”陈若兮义正言辞,信誓旦旦,那认真的眼神,让双溪彻底无奈,叠好浴巾,放在池边,笑容满面地望着在水里吐泡泡的陈若兮,“小姐,您自己玩吧。”

    “双溪,你这笑法跟六皇子学得真像。好冷,好抽搐!”陈若兮躲进池水温暖的地方打哆嗦,眨着一双狡黠的眼睛看着她,双溪脸色一沉,甩去手上的水渍,转身拉开水晶珠链往外走去,留陈若兮一个人在那里嘎嘎傻笑。

    双溪和六皇子单独见面的情形,陈若兮进宫后只见过一次。那日她去太后宫里请安,提前出来,在御花园里溜达着往双溪往常等她的地方走去,正好撞见他们两个大庭广众之下笑容大比拼,那笑容,真可谓三月里摧花,六月里飞雪,大冬天的给看着的陈若兮等一众路人甲乙丙丁吓哆嗦不止。看到她的出现,双溪麻利的敛笑,又是面无表情的双溪,六皇子立马是春风拂面,又是笑容可掬的六皇子。这都是名演员啊!变脸色比安乐蜥还厉害!让她惊艳不已,艳羡不已,冷汗不已。事后陈若兮问双溪她跟六殿下干吗呢,双溪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回小姐,给六皇子请安呢。”

    请安?当她是智障还是脑缺氧啊……她翻个白眼,不再多问。双溪不想说,你打死她也不会说,何况陈若兮还打不过她。

    “傻玉儿~傻玉儿~你在哪里啊傻玉儿?”

    陈若兮闭目养神的空档,就听见门外容芯那甜腻腻脆生生的娃娃音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头上一沉,她猛然睁开眼睛,看见一双黑亮的圆眼睛近在咫尺,“妈呀!”

    一声惨叫,把门外大厅里找松鼠兴致正高的小公主足足吓得跳了一尺高,躲到她温柔可靠的五哥身后,扯着他宽大的衣角,指着虚掩的浴室门对她五哥命令道:“五…五哥…你去…那后面看看好不好?”

    “那边是浴室,我怎么能进去……”虽然她的要求向来让人难以拒绝,但是这么大胆的请求,他还是敬谢不敏。

    “胆小鬼,”福禄捋起袖子绕过畏畏缩缩的容芯就要往前走,“不就是个丫头的浴室吗,母妃沐浴我都进去过!”这话在福晖脑子里自然除了好笑没有别的想法了。

    福禄要往里走,福荃在后面拉着不让他进,福晖拉开容芯的小肉手,外间正拉扯不清,浴室虚掩的门却突然被人撞开。先是眼尖的容芯立刻抓住率先逃窜出来灰色在逃犯,接着就是仨小嘎嘣豆儿随着呼唤傻玉儿的声音,一路你追我赶冲进双溪的小单间去了,后面偌大一个衣冠不整的郡主就被孩子的天真彻底忽略了。但是这屋子里惟一一个称得上是成年人的人,不可能忽略这么一位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郡主几乎可谓是体无庇物的投怀送抱吧……

    而事实上就这么一个见了姑娘就脸红的腼腆王爷,现在被温香软玉撞了当活生生的肉垫,赤身露体的美女在怀,他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双眼紧闭,心中大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之颜大圣人的谬论。

    这要是放在他那些个兄弟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看干净了。要是搁他四哥身上,铁定趁机又是香艳妙事。陈若兮从他身上爬起来,看着身下肉垫四肢蹬直僵硬,蠢驴撂蹶子都比他的姿势美观,本来到嘴边的道谢声,变成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一个爹生的,怎么做人的差距就那么大呢!

    福晖听她大笑得放肆,还以为她因被他看了身子受了委屈刺激,顾不上她还坐在他身上,连忙起身,睁眼发现她还没穿衣服,忙又抬手捂住眼睛,动作之猛烈,陈若兮清楚听到那一声清脆整齐的手掌拍脸蛋的“啪”声。本是还要笑的,但是看他真是不容易,忍住了笑,却憋得脸红。捡起慌乱中掉在地上的丝绒浴巾,裹在身上,从他结实的大腿上站起来,“五殿下,您起来吧,轩里地冷,小心着了寒气。”

    福晖听话的站起来,手也不敢拿下来了,就那么捂着脸站着,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好像是佛经,又像道德经,总之他倒是比大皇子、三皇子像德妃亲生的儿子,这羞涩腼腆的样子不知是不是随了亲娘,总之不会是随了那个老色鬼昌?皇帝的。

    陈若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刚才的样子搁古代是有点伤风败俗,但是跟现代,哪个游泳的不那么穿,她穿的绝对算是多的。现在裹着浴巾,就小腿露在外面而已,他至于吓成这样嘛。“五殿下?五殿下?”陈若兮玩心大起,光着小脚满地围着他跑,她一靠近他就机警的躲开,两个人你追我赶了半天,估计土秀才都能急疯了,终于五皇子忍无可忍,放下手,喊道:“烦劳郡主不要派遣福晖了。”

    “你觉得我欺负你了?”陈若兮一蹦,跳到他面前,他两只眼睛紧闭,满脸通红得像红富士,看着书生气十足,还真是迂腐得可以啊。她不屑的哼一声,踮踮脚尖,嗯…这年头读书的都长这么高?墨子玉成天打打杀杀的长得高大无可厚非,福樨那种看着文文弱弱,实际上杀人不动手指的长得高她不敢说什么的,怎么连“最最善良的职业保姆”都长这么高大啊!

    归结起来…莫非是她太矮了?因为古代没有给女子量身高的习惯,她都没考虑过自己现在到底多高,现在想起来,上官婉儿比她高一点有限,齐木槿和元蕖柔都比她高半头,双溪看着清瘦,比她高却是不争事实,尘香那个饭量她不长高也比较难,这么说,就她最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摧败的陈若兮,踮着脚尖刚将将到“全职保姆”的鼻尖,心中的挫败感啊,眼泪那个哗哗的,她才想起来兰夫人小鸟依人的模样,对啊,这就是基因,这就是现实,不得不任命啊。

    福晖感到鼻子底下有东西,条件反射的低头,陈若兮眼泪哗哗的毕竟是心里反应,感到头顶的异样,条件反射的抬头。好巧不巧,如果陈若兮不是这么矬,那么鬼使神差的来个错愕的Kiss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陈若兮她就是这么矬,脑门正撞上福晖的鼻子,福晖的鼻子正嗑上陈若兮的脑袋,本来可以浪漫的事情就变成了两个人难听的哀号。

    “五哥…你鼻子怎么了?”午饭席间,福荃关心的问起拿棉花堵着鼻孔的福晖。福禄老神在在的奸笑起来,手里握着根被他啃得惨不忍睹的黄瓜,“看见小弱子那发育不良的身体恶心到了吧?嗷!”最后的一声惨叫自然是陈若兮给予的爱的一记重拳。

    “食不言,寝不语。福禄,你又欠教训了吧?”陈若兮脸上洋溢着酷似福樨的笑容,福禄也不是吃素的,为证明这一点,他将粘着口水的烂黄瓜扔给典型跟班福荃,捋袖子站起来,要跟陈若兮干架,“本殿的头是你小弱子打得?”

    “是呀,母妃说了,打七哥哥绝对不可以打头。”容芯及时出口,眼中满是严肃,继续说道:“母妃说,七哥哥本来就笨,要是打得更笨了,就麻烦了。”

    众人哑然失笑,不是不笑,是实在不好意思当着眼神认真的容芯,以及憋屈得满脸通红的福禄大笑,于是在王爷郡主和一群婆子丫鬟们隐忍的笑声里,福禄一甩长衣下摆,脑袋一仰,高声说:“吃饭!”然后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狠狠的瞪了容芯一眼,容芯纯真的大眼睛忽扇忽扇的眨巴,看着陈若兮,凑到她耳边说:“姐姐,我没瞎说。”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诚心的,正好让一桌子人听见了。

    “嗯…我们容芯从来不胡说八道。”陈若兮摸了摸她的头,给她盛了一碗她亲自督导制作的腊八粥,明天就是腊八,今天晚上开始各宫小厨房就要开始积极备战明日的腊八粥大战了。陈若兮不是妃子美人,用不着做这些巴结皇帝的事,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的。

    “腊八粥本是佛教渊源的产物,但是自夏朝便已有腊八的习俗,腊日祭,庆丰收,祈平安,作傩事,清扫房舍,驱赶瘟疫灾厄,然后再有七宝五味祭祀百神。”陈若兮一边解答着容芯关于腊八的问题,一边给不安分的福禄盛粥,“不过说起这七宝五味腊八粥还是要说释迦摩尼成佛的故事。”

    “我知道,六哥给我讲过。”福荃接过粥碗说道,“佛祖与我等一样是皇子,因不忍见百姓疾苦,怒视统治者昏庸,而弃位出家,结庐菩提树下,参禅悟道,六年内每日只食一麻一米,终成正果,普渡众生。”

    “这和腊八粥有什么关系?”福禄舔舔嘴巴上的粥,已经喝完了!陈若兮无奈的摇摇头,挥退了要上来服侍的元夏,起身给他又盛了一碗,“相传佛祖腊月初八成佛前曾因饥饿而险些放弃,因食牧女所赠‘乳糜’,入定禅悟成佛。后人便有腊八以相似之物,即腊八粥敬佛的习俗。”

    “这么说,每年腊八父皇都收到那么多腊八粥,是因为大家都把父皇当作是佛祖咯?”福禄突然满脸向往地说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麻烦了,不过好在这夏雪轩里没有那些“有意人”。福晖连忙说道:“敬佛是习俗之一,亲友馈赠粥品是表示尊敬,父皇体恤下臣,赠粥品给臣子,国库每年此时都拨粮给各地百姓,同贺福年,就是民间也在腊八互赠粥品,已成为一种风俗。七弟可记得了?”

    “哦,福禄记得了。”估计是自己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点头认错,装得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跟福荃学得有模有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