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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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六二年元旦刚过,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把农场装扮的一片银白,半尺多厚的积雪,踏上去软软的。果树都变成了圣诞树,一根根被枝条弯成了弓,在阳光下放射着一道道银色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今年果树修剪任务比往年重,三小队的在队长老窦的带领下,踏着雪照样出工到果园剪枝去了。农场地处京北的一片荒沙滩,据说当年杨家于大辽国曾在此处征战数十天。建场之前遍地砂石,看不见飞鸟,听不到虫鸣。市政府组织了一大批下放干部苦战4年,才建成了这座农场。因北倚燕山余脉,故起名燕南农场。昔日的荒滩,今天已成为万亩绿洲。成片成片的果树,成行成行的白杨林,成群成群的奶牛,成圈称圈的肥猪,鸟叫虫鸣,柳树潺潺,一派生机勃发、欣欣向荣的气象。自一九六零年大批高初中毕业生到农场就业,更给农场增添了朝气蓬勃的景象。

    农场正迎风口,冬天极冷,穿的多,唔得严,果树有一房多高,剪枝就得一手拿果树剪子,一手拿手锯像猴子一样爬上爬下的。不细看,根本分不清树上的是男是女。北方的果树每年冬天必须进行修剪整形,去掉光吃不干的“懒惰霸道”的疯枝,留下“勤劳干活”的结果只;同时还要培养“接班人”。剪枝是当时果园里最讲究技术的活儿了,需要认真学,仔细做。三小队近二十名职工一会儿就都灵活的爬上树梢,清脆的“咔”、“咔”声儿在空气中回荡,不大工夫,雪地上就插满剪下的枝条、如同刚刚栽上的树苗。在这些年轻的职工的剪刀峡,原本挂满积雪,七出八进长满枝条、形状各异的果树转眼变得齐齐整整、亮亮堂堂、像模像样。或像宽口酒杯,或像叠罗汉,一层压一层,条理清楚分明,如能工巧匠手下的艺术品。

    人们正干的起劲,窦队长忽然朝着一个戴着口罩、系着红围巾,正爬上第二棵树的职工喊:

    “小、小、小姚,老、老、老营长叫你去、去、去找他。”

    窦队长三十来岁,中等个儿,有点口吃,一着急就更厉害,三小队刚组建时,他给年轻的队员介绍十三陵的神路时,让人永世不能忘记。

    “那十三陵美极了,满世界的松树,尤其那条神路就别提多棒了!”

    窦队长是附近村子里的农家子弟,因为能干,种过果树,被召为农场的职工,为人朴实忠厚。在农场分进大批学生后,领导安排他当了三小队的队长。他很兴奋,也很自豪,下决心当好队长。他有口吃的毛病,所以平时说话有意放慢节奏予以掩饰,还真收到了成效。但今天面对十多名城里来的学生,鸡一嘴鸭一嘴的提问,窦队长就有些着急了。偏是干柴遇烈火,一个白白净净、大眼睛、高鼻梁的消女生用银铃般地声音娇嗔的催促:

    “窦队长,你能不能快点说,别这么拿腔作势,把人都急死了~~~~~”

    小女生一催,窦队长现了形:

    “好、好,我、我、我快说。那神、神路,除、除、除了松、松、松树,还有席(石)、席(石)、席(石)人,席(石)、席(石)、席(石)马,席(石)、席(石)、席(石)骆驼,还、还有席(石)、席(石)、席(石)席(狮)子。”

    众人使劲儿憋着不敢笑,窦队长憋红了脸,只有那小女生娇嗔的发出了“咯咯咯咯……”流水一样清脆的笑声。并且边笑边给窦队长道歉:

    “对、对、对不起,我不、不、不知道窦、窦、窦队长不能着、着、着急。以后我一定仔、仔、仔细去看那些席(石)、席(石)、席(石)人,席(石)、席(石)、席(石)马,席(石)、席(石)、席(石)骆驼,还…………”

    不等小女生道完歉,十多个半大不小的刚毕业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笑声如同开看闸的洪水轰然而出。

    自那以后,窦队长在这群学生面前,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毛病,与他们越来越融洽。

    小女生姓姚,名秋莲,她出生于立秋那天,正值莲花盛开,父亲是位在学术界颇有名气的学者,希望她长大后能如莲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又希望她能经经风雨、见见世面。高中毕业就通过关系,让她到农场劳动锻炼,待成熟些再继续升学。小秋莲书读的早,聪明用功,不到17岁就高中毕业了。生就的高挑身材,亭亭玉立;皮肤白的象雪,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灵动和纯真;高高的鼻梁下,雕刻着一张仕女嘴唇,如同古书中评价的倾城一般:增一分就肥,减一分就瘦。如果生活在21世纪,准保是为成功的模特。

    听到队长的呼唤,小姚没忘开玩笑:

    “窦、窦、窦队长,别、别、别着急,一、一、一着急,我掉、掉、掉到地上,你负、负、负不了责。”

    逗笑着,小姚已飘到窦队长身边,她弹掉身上的图,调皮的立正给窦队长敬了个举手礼:

    “对、对、对不起,窦、窦、窦队长,奉、奉、奉您、您、您老人家之命,我去见老营长。”

    没容老窦回答,小姚已燕子一般擦着阳光下的雪地没影儿了。

    老营长姓王名世光,一场的党支部书记兼场长,是位年过50的老八路,除了自己的名字再也写不出别的字。一年四季军装不离身,保持着老八路艰苦朴素的作风。这批学生到农场后不愿叫场长、书记,就叫老营长。于是,老营长成了场长、书记的代名词。

    小姚一进老营长的办公室,一间不足十五平方米的平房,一张长桌三把椅子,一张木板床,非常简陋。老营长马上让她坐下,问她冷不冷,累不累,生活的习惯不习惯。小姚忙说:

    “老营长,我什么都习惯,他们拿我当小妹妹看,挺好。您找我什么事?我得赶紧回去剪树,不然完不成任务。”

    老营长象父亲一般爱怜地说:

    “别急,树总要一棵棵的剪,就像我当年打仗,总要一枪一枪的打,叫你来时要把你调到生产组当技术员,这是组织研究决定的。”

    干了不到一年的活儿的姚秋莲就这样成了脱产的技术员。这其中的奥妙在于,总厂的生产场长是小姚父亲的同学。

    小姚很努力,很刻苦,人又聪明,很快就掌握了不少果树种植的理论。大概因为她长的太漂亮、太惹眼、又太秀气,让人看上去总是弱不禁风、娇滴滴的样子。有一个男青年就送了她一个“花瓶”的绰号。为了这个绰号,小姚竟然二十年没有和这个人说过话,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变故,这二人可能终生形同陌路,那是后话了。

    岁月如梭,转眼到了一九六六年,当年的小小子们成长了小伙子;小姑娘成了大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小姚更是变的风姿绰约,犹如婆娑的小白杨,清纯、婀娜、丰满、沉静,吸引着众多小伙子,引来了无数的追求者。小姚总是能得体的婉拒后而又赢得众多的赞许和友谊。若不是连续的政治运动,小姚早已回城里继续读书了。她父亲总是鼓励她多锻炼锻炼无害,父亲就是个大器晚成的科学家,母亲同样是知识分子,用一种世俗的观念对待子女的婚姻,千叮万嘱不准小姚在农场谈恋爱,一定要门当户对。上个世纪的60年代,青年男女,尤其是年轻的女子很看重门第和学问。小姚自然对父母言听计从,独善其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