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后的馨西居回到自己的聚文居,宫文儿坐在卧榻上一言不发。
正如之前想的那样,自己的婚事自己根本做不了主,所以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自己却多少有些意外。一个是意外自己会嫁给一个镇边大将军,另一个意外是这一天竟然来临的这么早。
宫文儿忽然又想起了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那个白衫男子。
这时,如意捧来了一盏茶,轻轻放在卧榻旁边的矮桌上,“公主,这是你要的回龙茶。刚沏好,小心烫。”
宫文儿扫了一眼茶盏,默不作声。
如意知趣地退到一边站着。
过了许久,如意看了看太阳,已经快晌午了,她对着正在发愣的宫文儿说:“公主,你早膳就没用,这快巳时了,我去厨房吩咐点午膳,公主想吃什么?”
宫文儿回过神来,“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去给我折几支腊梅来。”
“公主,您这样子,赶明天太后娘娘又要说我伺候你不上心了。”
宫文儿扫了如意一眼,如意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你这丫头,本宫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要再让本宫生气不成?”
如意只比宫文儿小了一岁,自小进宫就跟着她,对宫文儿的脾气很是了解。刚才宫文儿的那一眼就是让她闭嘴的意思。宫文儿的情绪很少外露,今日这样浮躁不安的样子很是少见,怕是对那个英俊潇洒的将军不甚满意。
如意立在旁边噤若寒蝉,一个俊逸的声音却从门外飘了过来,“谁惹我的文公主生气了?”
跟着声音过来的,是一身紫衫的男子。紫衫上绣着张扬的老虎,金色软靴。男子面容像他的声音一样俊逸潇洒。剑眉凤目,鼻梁笔挺。的确有一代君王的风范。
宫文儿看见皇上来,从软榻上站起身上前行礼:“皇兄万福。”
“行了行了,说了多少遍不要这样行礼,”皇上慵懒地坐在宫文儿的软榻上,戏谑地看着宫文儿,“我刚从母后那里过来。”皇上在太后和宫文儿面前从来不称自己为朕。
宫文儿站在软榻旁边,“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母后的意思?”她暗指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皇上笑笑,“你来坐啊,身子上的风寒还没好,等会儿母后又要说我欺负你了。”
宫文儿冷冷的看着皇上,似乎想用眼神杀了他。
皇上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妹妹他真拿她没办法,“是我的意思。我很赏识亓还这个人,他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却没有半点贫寒世家的目光短浅等等鄙陋的缺点。他眼光长远,而且头脑伶俐,做事情善始善终,最重要的是,他具备了一个将军必不可少的胆识和谋略,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所以就打算把我嫁给他来拉拢他。”宫文儿的话一针见血。
“这件事情虽然是我开的头,但是我也很认真的问过母后的意见,母后今日早上不是已经见过亓将军了吗,还传了你过去见他。我们都想要让你幸福,不会轻易将你嫁给一个凡夫俗子的。我与亓将军若不是君臣相隔,怕是现在已经是结拜兄弟了。他身上有很我很相似的东西。”
宫文儿不再言语,心中的焦躁的情绪还是没有安静下来。“你和母后定下的是什么日子?”
“七日之后,是母后精挑细选的黄道吉日。怎么?今日早些时候母后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宫文儿简短的回答让皇上喜滋滋地问道:“怕是不好意思问吧?怎么样?亓还这个人还可以吧?”
宫文儿冷瞥了皇上一眼,“我这里没准备你的膳食,你走吧。”
“啊?”皇上惊叫一声,根本没有半点一个皇上应该有的沉稳,“母后也是这样说的,那我今天要去哪里用午膳?”
“我不管!”
#7
尽管宫文儿有一万个不愿意,尽管德安太后也舍不得,尽管皇上更加舍不得,但是七日的时间还是很快就过去了。仿佛只眨了一下眼就到了出嫁的日子。
出嫁那天的混乱不言而喻,宫文儿见识过皇室所有气势宏伟的仪式,但是自己的婚礼自然还是有一些紧张的。德安太后准备了几乎是祁国最富饶的嫁妆,只送嫁的队伍就连绵了半个祁都。如意作为陪嫁跟着宫文儿去将军府,除了如意,宫文儿没有要任何一个陪嫁的丫头。
等夜深人静,所有的繁琐的仪式都结束了之后,宫文儿坐在将军府里,头上还盖着喜帕。站在她旁边的是一身喜庆衣衫的如意。整个房间中都静悄悄的,只有火红的蜡烛跳一个火焰时发出的“啪啦帕拉”声音。
宫文儿知道这时才接受自己已嫁为人妇的现实。之前想都不敢想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可是,这一天现在正真切的发生着。她用局限的视线看了看这个房间,布置得温馨而不失稳重,豪华却不显奢侈,墙上挂着几副淡墨山水画,都是边疆一望无埂的田地和大好山河。也有几副字挂在墙上,字体刚劲有力,蕴含着作者的力量在其中。但是字体中刚劲有余,却忽略掉了文字本身的形体。所以显得这些字都有些营养不良。宫文儿暗自笑笑,这几副字虽然有缺点,但不能不说,它们的作者的确是个很有力量和胸怀的人。
如意站累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向窗外看了看。已经快亥时了,这驸马爷怎么还不过来。外面的酒宴应该也结束了吧。公主大婚,宾客应该都有些分寸,不会走很晚,可是这驸马爷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不会让公主独守空房吧。
宫文儿当然听到了如意的叹息,她想了一想,伸手拉下了自己的喜帕。
“公主……”如意看到宫文儿自己拉下喜帕不由得惊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这样不合礼数,喜帕要驸马爷来掀的。”
“我都还未紧张你紧张什么。”宫文儿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吧。相夫教子本就是女子应该做的,从此以后安安稳稳地做她的将军夫人,宫文儿原本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我饿了,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你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如意看了看门外依旧不见半个人影的走廊,只好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这个将军,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8
如意刚走了没多会儿,宫文儿正站在那几幅淡墨山水画前面欣赏着她从未见过的山水景色,忽然一个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原来文公主也不是很守规矩嘛。”
宫文儿略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情,她仍然背对着亓还说道:“相比将军,本宫已经算不错了。不知将军将本宫晾在这里自己忙什么事去了?”大喜的日子让一个公主独守洞房的确不太合理。
但是亓还似乎根本不在乎,“我这不是来了吗,子时还未到,不知公主在着急什么。”这样一说,好像是宫文儿迫不及待地要与他洞房一样。
“将军此言差矣,本宫自是不着急,有这么好的画作和书法欣赏等到天明本宫也不会觉得无聊。”
“这样当然最好。”亓还坐到了宽阔的大床上,看着已经被丢弃在一边的喜帕皱了皱眉。宫文儿还是一个背影对着他,这让亓还多少有些生气。刚刚宫文儿一句一个“本宫”也让亓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她分明是在表现自己的身份,让他不要忘了她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妹妹。
亓还咬了咬牙,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对着宫文儿的背影唤道:“过来!伺候我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