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黑下来,一行由十几个农民打扮的人组成的队伍,在一个打扮成农村妇女样子的女子的带领下,悄悄地来到了小柳庄。他们还没有进庄,就引起了几个家犬的狂吠。家犬一叫,小柳庄人心里又有些发毛,不知又有什么灾难要降临了。他们怕了,从心里怕了,他们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犬一叫,家家大门紧闭,户户吹灯,人人闭目静听,等待灾难的到来。
姜文秀领着特战队来到村长家的门前,敲了好一阵子门也没有人来开。她又敲了几下门轻轻地叫着:“梁村长,梁村长,开开门。”
这时,门被猛地拉开,闯出一个手拿扁担的年轻人。他手握扁担挡在门前,后面还有几个手里也拿着家伙。他愤怒地说:“要钱没有,要命还有几条!”黑暗中一位老大娘哭着说:“猛子啊,你别再闯祸了。我求求你,你爹还在屋里躺着呢。”
拿扁担的年轻人叫猛子,是梁保财梁村长的二儿子,今年二十四岁。从小跟着爹爹打石搬石,练就了一身的力气,特别是他的臂力过人,百八十斤的石块夹在腋下像夹着个小孩的棉布包包似的一样轻松,他个子不高但长得强壮有力,两道剑眉下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向外喷着愤怒的烈火,看来他真的豁出去了:“姓张的,你也别把小柳庄的人看扁了,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王岳峰和姜文秀知道他是误会了。姜文秀赶紧说:“猛子兄弟,你别误会,我是咱们区的妇救会主任,这位是是咱们泰山特战队的王队长。今天他们是帮咱救人来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钱都被你们抢走了,人也被你们关起来了,别黄鼠狼给鸡拜大年了,要杀要刮就痛快些吧!”
姜文秀笑着说:“猛子兄弟你别误会。王队长知道咱小柳庄遭难以后,带伤来帮咱救人,这是真的。”她特意将“帮你们救人”说成“帮着咱救人”,让人听起来感到非常亲切,村里的事就是她的事,极容易让人接受。这时屋里的灯忽然亮了,一位留有长髯的老大爷对叫猛子的年轻人说:“猛子,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让八路同志们进屋。”
猛子倒是听话,身子一侧让开一条道,让王岳峰他们进屋。进屋后才发现,人人愁眉苦脸,有的抹泪有的哭泣,姜文秀问那位大爷:“这是怎么啦?梁村长他--”
梁大娘偎在床上哭泣。在一旁劝解梁大娘的一位大婶叹了口气说:“老梁大哥不该啊!花了那么多钱,人也没放回来,他觉得对不起乡亲们,就走了绝路。”
队员们个个气得咬牙切齿。侯兆顺说:“队长,我们现在就打进狼峪,救出乡亲们,为梁大爷报仇!”其他队员也附和着说趁天黑打进狼峪,把张占武砸个稀巴烂。王岳峰把眼一瞪就要训人,姜文秀看了王岳峰一眼说:“同志们不要着急,现在情况还不太清楚,不能盲目行事。我看还是等天亮以后,先到狼峪了解一下情况再说。”说完她看着王岳峰,似乎是说你看这样安排行吗。
王岳峰会心地笑了笑,从心里佩服她的干练、稳重的工作作风和机智快捷处理问题的能力,不愧是泰山区著名的抗日女干部。这种安排无疑是十分恰当的,作为一名指挥员对地理环境不了解,对要攻击的对象不熟悉,要想取得战斗的胜利是没有绝对把握的,更何况特战队队员都是短枪,只有十几人,硬碰硬地打是要吃亏的。特战队的特长是以智取胜,采取的战术应是猛虎掏心游蛇打头,特战队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攻城拔寨。当然,同志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作为八路军的战士,人民的子弟兵,看到人民群众在受苦受难,哪一个不是拍案而起,义愤填膺。当初自己听到小柳庄的遭遇时,不也是气愤难平,恨不得立即杀进狼峪,将张占武这个民族败类砸个粉身碎骨,为小柳庄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吗!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平静下来。“同志们,姜主任说的对,先把情况搞清楚再采取相应的对策。”他转头对姜文秀说:“姜主任,能否与区委取得联系,先从他们那里了解些情况。”
姜文秀说:“我现在就去和区委联系。”
杜大年说:“我陪姜主任去。”
王岳峰说:“你和高强去。要注意姜主任的安全。”王岳峰对猛子说:“猛子兄弟,我们来的事先别对村里人说,梁大爷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当作亲戚先住在这里,你看行吗?”
让王岳峰他们进屋的老大爷一直在抽烟。他端着的烟管足有一尺长,黄色的铜烟锅上挂着一个黑糊糊的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烟荷包,他每吸一口烟,花白胡子就向上翘一下,当听到王岳峰说要在这里住下时,赶紧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只要能把人救回来,住多久都可以。”
一直坐在炕上的猛子娘看到姜文秀他们要走,就下床拉着姜文秀的手说:“闺女,吃点东西再走吧。黑灯瞎火一个闺女家家的,可要小心呀。”
姜文秀也拉着猛子娘的手说:“大娘,没事儿,常走夜路习惯了。”
猛子娘叹了一口气说:“唉,这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让这么好的闺女东跑西踮的,这是什么世道啊。闺女,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姜文秀是天津人,是天津一个大学的学生。卢沟桥事变后,随平津学生到南京请愿要求南京政府抗日,后又随流亡学生来到山东济南。不久日本鬼子占领济南,他们又来到泰安参加了抗日工作,已经三四年没有与家人联系了。见到猛子娘就像见到自己的母亲一样,感到非常亲切。三四年了也不知道家人和母亲现在什么样了,母亲也不知多么想念漂泊在外的女儿,她由于工作繁忙,又是全民抗战时期,邮路阻断,不能通信,无法与家人联系,只是在梦里不知多少次地梦见自己的母亲。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大娘,我是天津人。”
猛子娘流着泪说:“唉,都是这该死的日本鬼子,闹得人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认。哎,闺女多大啦?”
姜文秀摸干眼泪。“二十三。”
“多好的闺女。有婆家了吗?”
姜文秀的脸一下子热到耳朵根,还没等她回答就听到“嘭嘭嘭”的敲门声,王岳峰他们放下手中的煎饼拔出手枪来到院里,猛子娘有些紧张,紧紧拉住姜文秀的手不放,怕别人把姜文秀从她手里抢走似的。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敲门声,王岳峰示意猛子去开门,杜大年、张宝乐躲在门的两边。梁猛子站在门里懒懒地说:“谁呀?深更半夜的。”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开开门,我找姜主任。”
梁猛子也非常机灵:“我们是庄稼人,只知道地瓜棒子,不知道什么姜主任。”
“大兄弟别这样,我是县委的李秋丽,找姜主任有急事。”
王岳峰一听是李秋丽赶紧示意猛子开门。猛子拉开门,一下子闪进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待他们来到屋里才看清楚男的是五区区长胡青山,中等身材,瘦瘦的脸上有一道伤疤,农民打扮,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女的叫李秋丽,是县委敌工部的干事,今年二十二岁,高高的个子瓜子脸,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嘴角老是上翘,好象永远无愁无虑似地带着微笑,因为经常外出活动,一身农村妇女的打扮,头发是普通农村妇女常梳的那种纂儿,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许多。别看她年龄不大,干敌工干部已有好几年了,是一位机智勇敢、泼辣能干的同志,侦察敌情,传递情报,处决叛徒,营救同志,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小柳庄这次遇到的不幸,县委、区委都非常着急,正在设法营救。今天,李秋丽就是到狼峪侦察情况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胡区长。听胡区长讲,姜主任和军区特战队在浪窝村。他们就赶到那里才知道又到小柳庄来了,水也没喝一口就赶了过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