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遇在大堂上居中而坐,看着手中的表册,心中再次对孟原赞叹了一番。恰在此时突然有一大帮人涌进了大堂,等陈明遇弄清楚所发生的事后,对孟原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万分。
陈明遇目光一挑,逐一在众人面上扫视了一遍,见那堂下足足站了有二三十人,其中有五人别人反剪双膀,跪在了地下,其余人等怒目圆睁地瞪视着地上的五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我等兄弟几人遵照陈公的示谕果然斩获颇丰,这几个细作现已被我等拿下,听候陈公发落!”
陈明遇认得此人,乃是思宗皇帝在位时江阴的游击,名叫徐观海,为人耿直作战骁勇,深得前任知县吴鼎泰的赏识,他还是自己亲自选定的那一百二十名兄弟中其中的一位,而且在自己人定的可信赖的人之中他的排名还是比较靠前的,是个非常只得信赖的好兄弟。(游击:官名。明代边区守军设游击将军,无品级,不定员额,分掌驻扎地的防守应援。鲰生注)
陈明遇又在跪着的这几人的面上一番扫视才说道:“徐贤弟立下大功一件可喜可贺!但不知徐贤弟如何断言他们就是细作呢?”
“这我倒未曾想过!我们这四组兄弟的防区正好连成一片,所以我们就一起行动了,很快我们就挨家挨户地把我们需要弄清楚的资料造成表册并填报好了,这几个蟊贼在我们开始工作前就已经在街上四处游荡,当时我们以为可能是某家的亲属,也就没有理会,未曾想等我们把工作做完,他们还在街上游荡,于是我们心中起疑,遂拿出刚造好的表册来一一核对,发现和这几个蟊贼并无半点瓜葛,于是我们大家一哄而上把他们全都绑来了此间。”徐观海把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他的面上倒是没有季世美那种倨傲之色。
许孟二人听了徐观海的叙述,均觉得他行事过于鲁莽,两人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却都没有出言相询。
“徐贤弟忠于职守非常的难能可贵,今后他就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陈明遇此话一出,站在旁边的黄毓祺不禁面现忧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了看分立陈明遇左右的许孟二人,只见二人气定神闲毫无忧色显现,于是他只好把话头强忍了下去专心往下听。
陈明遇又接着说道:“从诸位造好的表册上来看,现在江阴城留下来的人口还不到十万,而我们要面对的清狗却有百万之众,再加上那些反节叛变的汉奸走狗,这个数字更是庞大,就算我们江阴城内所有每一位都参与抗清,其力量的对比也仅仅不过是对方的十之一二呀!”众人听到此处均是如堕雾中,不知陈明遇把此事牵扯进来是何道理,唯有许孟二人面带笑意似是对陈明遇的意图十分明了。
“面对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因此我们要团结每一分能团结的力量,凡是愿意为江阴贡献自己一点力量之人我们都应该去团结他,所以为了我们的大业我们决不能放任每一位希图破坏之宵小,当我们更不能令任何一位仁人志士蒙受不白之冤!”陈明遇话锋一转引出他的主题,直到此刻除了许孟二人之外人人脸上均是一副恍然的样子。
陈明遇的话音刚落,跪着的一人立刻出言替自己辩解道:“我本是一个惯盗,但我是今日早间才混进城内的,根本还未来得及下手,望大人法外开恩,饶却小人一命,此后定当洗心革面再不做那苟且之事了!”说完他不停地磕头。堂上正热闹间,一名兄弟悄声走进了大堂,他从众人身边绕至孟原身后对其耳语了片刻,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孟原听后略一沉吟也对其附耳了几句,那人听后收起银子躬身退出了大堂,堂上人虽多但大家的注意力全专注于陈明遇审问贼人,大多都未留意,许用却是注意到了只是现在不好多问,他也就专注于堂上了。
“好!若你真能就此改过,也不枉老夫一番苦心!”陈明遇说完下得堂下伸出双手亲自为他松绑。
“小人一生遭人白眼无数,从未得大人如此礼遇,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若是大人不嫌弃,我愿从此追随大人左右!”他说完立刻双膝一曲,俯身欲向陈明遇行叩拜大礼,却被陈明遇一把搀住,口中说道:“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贤弟能够悬崖勒马已非我能及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其余跪着的人见他得以脱身也纷纷想把把自己的情况澄清,刹那间堂内乱作一团。
陈明遇大手一挥道:“别着急,一个一个地说,大家同时开口实难分辨!只要是良民我们决不让他蒙曲,但若是宵小之辈我们必严惩不贷!”
于是其余四人纷纷把自己的情况述说了一遍,有的是进城投亲,但不料亲戚已搬离此处,只得在城中游荡;还有的原居北地,因战事连绵屋破田毁流离至此;等等情况不一而足,陈明遇听完他们的陈述一一亲自松绑当堂开释,他们也纷纷表示愿意加入保卫江阴的队伍,陈明遇大笑着拉起他们的手表示热烈的欢迎,并安排了一名弟兄让他们加入了巡城的行列,并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大堂。
至此众人心中的俱都明白了陈明遇的良苦用心,黄毓祺更是感叹万分,陈公的度量和胸怀已非我所及,许孟二位贤弟的机敏睿智更非我所及,有他们几人在此,看来我江阴无虞呀!
陈明遇复身回到堂上,发现先前那个自称惯盗之人还站立在堂上,就问道:“你怎么不随他们去巡城呀?”
“如蒙陈公不弃,我愿追随陈公左右!”那人又把刚才自己的誓言重申了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听你所言不俗,应是个读书之人为何沦落至此呀?”
“陈公容禀,小人名叫朱集璜,字以发,昆山人士,自幼家贫本读不起书,恰遇一乡贤喜我聪颖,免费教我读书识字,但好景不长,我刚刚熟读了四书的时候,一场兵祸降临,父母横遭惨死,乡贤也惊吓病故而去,唯留下我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在流离中我误入了歧途,但我保证凡我所偷盗之人要么为富不仁、要么取之不义,而且我每次得手之后,仅仅只留下很小的一部分维持自己的生计,其余的大部分我把他们施舍给了穷苦大众了。”朱集璜答道。
“原来如此!你既是愿追随于我,切不可再行那苟且之事了!”
“谢陈公教诲!朱集璜定当改过!”朱集璜谢完又欲跪拜,却被陈明遇一把搀住了。朱集璜的眼中除了感激之外,还夹杂了几分疑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