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远远地我就看见妍孤零零地站在大门里,看见我连忙招手,我微笑着跑过去,担心地问她道:“你这么早等到这,不怕对你爸影响不好?”妍嘻嘻一笑说:“我是我他是他,再说我看厂规了,没说不许提前站到这。”我一听心里直乐:“你这是在钻空子,过两天规定里非加上这条不可。”
在路上我问她:“中午你妈叫你回家到底有啥事?”她低着头不看我,犹豫了一下说:“没事呵,就是让我回家吃饭。”她太纯洁无暇,一看就知道她在隐瞒什么,但她不想说我也就不太好再问。一走进食堂,就见远处有一帮人在那争吵,妍紧张地靠近我,我拍了拍她安慰道:“没事的,又和咱没关,咱们躲远点。”
我正在寻找宏的影子,猛然听见那帮争吵的人群里,有胖子的声音,我定睛一看,黑因为个子高,半个脸从那群人头顶上露出来,我暗叫一声不好,给妍丢了一句:“你在这呆着别动。”就急火火地冲了过去,人未到声先到:“都别动,你们想干啥?”我分开围观的人挤到里面,只见胖子跟宏正和黑的五六个同学互相推搡,露她们几个女生在旁边拉架。
我把胖子对面的人推开问道:“到底咋回事?”胖子怒气冲冲地指着黑:“他要带琴走,琴不愿意跟他走,他们就要动手。”我看见琴正在低头哭泣,心想这事确实麻烦,尽量心平气和地对黑说:“她不和你走就算了,不行你回头再来找她,有啥话慢慢说。”黑对我摆了摆手:“兄弟,这事和你没关,你就别管啦。”
这小子毕竟跟我之间,还有彬和洛这层关系,说话还算客气,但这事我不可能旁观,我看他又想往上扑,急忙推住他,他不理我冲胖子喊道:“有种朝厂外走,咱俩单练去,谁不去谁是孙子!”胖子眼睛一瞪,就要上来拉他:“这可是你说的,谁不去谁是孬种,到时候你可别装孙子。”我一看拦是拦不住了,只好拉开他俩:“咱们到外面去说。”
这时伦下班赶过来看叶,听女生们把经过一说,和黑怒目而视。琴拉着胖子不让走,泪流满面地说:“你别去,我和他走,他不会把我咋样的。”这次算她有良心,不像上次伦叫人打洛,他在一旁漠视。“你别管,我要是连你都保护不了,我就是个鳖孙。”胖子头一次对琴说话这么大声,有些事,女人们是不能参与的。
伦还是有经验,突然悄声说道:“得去叫些人来。”他见身边已无人可派,连忙对露说:“你陪霞去虎那,让他叫人来帮忙,你们越快越好。”露赶紧拉着惊慌失措的霞跑到我们前面,妍紧紧地拉住我,我看着她含泪的双眸心有不忍:“乖听话,我不能不去,你和叶呆到这。”伦也说了一句:“叶你和妍去你家等着。”
妍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黑他们出了厂区就往车站拐,我们紧跟了过去,猛然间从旁边窜出几十人,没一个是黑的同学,全是他叫来的社会混混,我的头一下就懵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拳头已像树林一样排了过来,没有什么单练,也不需要什么江湖道义,只有单方面的痛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原始社会。
我在挨了几下重拳之后,脑子反倒清醒了一点,知道跑是绝无可能,我猛然侧身闪开迎面一击,顺势给右边的人面门一拳,间不容发地从人缝中钻了出去,我看见宏正被几个人围攻,刚要过去帮忙,他对着我大喊:“去打黑!”擒贼先擒王,伦也甩开旁边的人,和我一起朝黑扑去,但为时已晚,瞬间就有几倍于我的敌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好在我和伦背靠着背,但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猛然我的余光看见黑冲了过来,咬着牙朝伦的头上拍了一砖,我能感觉到伦倒了下去,紧跟着我的后背挨了重重一脚,我也扑倒在地,终于踏实了,我听见周围的路人发出一片尖叫声,我在抱住头之前,看见胖子正在被更多的人痛扁,黑又过去抡起了砖头,我闭上了眼睛。
我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在跑,隐约听见有人在怒骂,我抬头看见虎正和一群人从远处狂奔过来,而黑他们正朝几辆面包车上挤,我一跃而起,捡起他们扔下的砖头赶了过去,车已经启动,我仗着平常爱跑步,提着一股恶气,猛追了几步,把砖头抡圆了扔过去,只见最后面一辆车的后挡风,一下就爆了,里面传出一片惊叫声,车没停加油跑了。
我一下瘫软在地上,虎的朋友过来把我扶起来,走回去一看,胖子他们都倒在地上,满脸全是血,已经没有力气吭声,霞和露吓得脸都白了,虎那帮人要挡车去追,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快救人。”大家手忙脚乱地背的背抬的抬,有人说要送到伦他们厂医院,虎连忙喊道:“就近吧!”我们朝我们厂医院走,有人想要背我,我不让。
那三个伤得太重,大家也就顾不上我了,一进医院就像炸了锅一样,有人把我扶到急诊室门口的椅子上躺下,我听见旁边脚步嘈杂,有医生在打电话,叫下班的医生赶紧回来,说是有学生打假需要缝合伤口,我听着听着就想起他们满脸的血迹,突然一阵眩晕,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过后我想如果死就这样一点都不可怕。
我就像从睡梦中醒来,妍的泪水已经滴满了我的脸,她不停地抚摸着我的面庞,肩头剧烈地抖动着,已经哭不出声了,我无力地向她伸出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