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琴拐过街角才拦到一辆出租车。我把头靠在座背上,大口的喘着气,侧头看看小琴,她也是气喘嘘嘘,脸色惨白,抓着我的手在瑟瑟发抖。我笑着拍拍她的手对她说:“没事了,傻丫头。”
小琴又尖叫了一声:“啊!血!你受伤了!”
司机被吓了一跳,吱的一下,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问:“怎么回事?”
我喝道:“没事,开你的车,问什么?。”又对小琴说:“不是我的血,你别怕。”司机还在傻楞着,我踢了一脚他的座位骂道:“你他妈的傻x,快开车,后面的人追上来连你一块砍了。”司机这才反应过来,挂上档,油门踩下去,车子猛然一震,蹿了出去,这回倒是把我和小琴下了一跳。
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出了口恶气,但我也清楚的知道,这次的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陈老大挨了我这几刀轻易是死不了的,但最少也要在医院躺上个把月。凭着他的势力和小肚鸡肠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用到明天清晨,他一定会满诚的撒人,四处找我。但只要他不死,或者是不残,他是不会报警的,也不会找我家人的麻烦。这种事,只要能挨过来,谁都不会报警的,不然会被道上的人瞧不起。
我把小琴送回家去,安慰她不要害怕,没人敢找她的麻烦,并告诉她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我要出去避避风头。和小琴分手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市公安局的一个朋友,把事情的大概经过与他讲了,告诉他我要出去避避,让他帮我照顾一下家人和小琴。我怕陈老大不按游戏常规做事,找他们的麻烦。
我很信任这位公安局的朋友。我曾经帮他出过一口恶气,我就是为他的事坐了四年的“天井围墙”,我没有把他供出来,就凭这个他也一定会尽力的,他欠我一个人情。
我没有回家,包了一辆车直接往哈尔滨去了。到了哈尔滨我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叫家里放心。我父母对这些事情早已经是司空见惯,除了嘱咐我几句,也是无可奈何。我叫他们给我寄了五万块钱,我要趁这段时间到广州转一转,我还没有到过广州。
没有想到的是,广州的天气会这么热,真不知道广州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广州热的方式不同于北方。北方热的时候,也有三十七八度,但只要躲到背阴的地方,即使有微风吹过也是非常凉爽的,而广州却是不论你藏到什么地方,都是热得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最凉爽的地方就是那些酒吧或者是咖啡厅高消费的地方。这时的广州已经改革开放八、九年了,比北方繁荣很多,但空调还是没有普及。
在广州的这段日子里,无所事事,几乎每天都是在酒吧或者夜总会中度过,时间长了便结识了不少当地道上的人。广州在各个方面都比北方先进一些,包括在道上混的人的思维观念都与北方不同。我在广州虽然没有赚什么钱,但也建立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关系,耳闻目睹的学到了一点东西。
在广州过得快乐而又无聊,完全不知时日,直到家里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我那个公安局的朋友已经帮我摆平了陈老大的事情,说是只要我回去摆桌酒,道个歉也就算了。我想了想,这样也好,我总不能在广州呆一辈子,这里不是我的地头,反正道个歉也不算什么,又不用流血割肉的。于是,与广州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喝了几顿饯行酒便打道回府了。我对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精神还是学得很好的,往往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我都是以阿Q作我的榜样,这次也不例外,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此时的低头是为了明日更好的抬头,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尚且有跨下之辱,何况我只是摆桌酒席,低一下头而已。
这些日子,我对自己将来的发展已经是深思熟虑,看来我对自己这个地痞的定位实在过于简单了,没有势力终究成不了大气候,终究是个势力单薄无所作为的地痞。要做就做大,做到跺跺脚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地步。
离开这个城市三、四个月,才知道自己对这个城市是有感情的。当踏上这块土地时,才知道什么是安稳踏实。
刚刚出了机场的出口就看见有人举着牌子接我,牌子上写的是:热烈欢迎梁子回来。牌子下面是那个久别了的桃花一样美丽的面孔。看到我向她走来,小琴欢快的直跳,象只小兔子。我走到她面前,把那块牌子拉下来,刮了一下她因笑而筋起来的鼻子,说:“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回来呀?搞得这么招摇,你这个疯丫头。”她把牌子递给旁边的一个人,跳着过来,拉着我的手臂摇来摇去。这时我才看到还有一个人在旁边,是陪着她来的,是我的那个公安局的朋友郑迎旗。
“梁子,是不是见了美女就忘了兄弟?我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你才看到?”郑迎旗过来揽着我的肩笑道。
我轻轻的杵了他一下,笑道:“我还没有追究你横刀夺爱呢,你倒来个恶人先告状?是不是吃醋了?”
郑迎旗看了看小琴,摇头说:“我倒是想夺,可她就是不想爱。”
小琴打了我一下,又虚踢了郑迎旗一脚,嗔道:“你俩的事少把我扯进去,谁跟你们爱来爱去的?”
我从郑迎旗的表情看得出来,这小子在追求小琴,但是战绩不佳。我拍着郑迎旗说:“看你那个样子,是不是战绩不佳?我跟你说,大丈夫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敌人疲惫不堪之时也就是你成功之日,到时敌人还不乖乖的举手投降?”
郑迎旗象是真的得到了我的鼓励,故意挺了挺胸大声说:“有道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完我俩相视大笑。
小琴打了我一下说:“好呀,你们把我当敌人,好,我不理你们了”撇下我们往前跑了。说实在的,我嘴上说的痛快,心里还真有点酸酸的。
还没有到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我的父母都等那里,我心里一酸,泪就要往外涌。我把泪水强忍了回去。每次我跑路回来,我爸妈都是这样等在家门口,我知道他们见我完整的回来心里才塌实。我很惭愧,我也不想让他们伤心,但既然走到这条路上来了,即使你想安静的过生活,别人也不见得肯给你这个机会,何况谁都是有脾气的,总不能屎拉到头上还忍气吞声吧。
刚开始时,我在外面惹是生非,回到家里总是免不了他们的责骂和棍棒敲打。每次我都是以失踪个把月来对抗他们,时间长了,我出事的次数多了,加上我坐牢四年,他们对我好像也灰心了,我再惹事回来,他们也不讲什么,只是不时的叹气。
刚下车,爸妈就迎上来,把我上下左右看了又看,我知道他们在看我有没有缺少了什么。我笑着说:“爸、妈你们看什么?我什么也没缺,看你们跟机场检查似的。”
爸爸没有说什么,妈妈拍打着我的背,好像我身上有尘土她要拍掉一样。妈妈叹了口气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进屋去。”
回来热闹了几天,平常那些酒肉朋友走马灯似的来给我洗尘,把我恭维得像是个凯旋归来的英雄。我抽出时间,摆了桌酒席请陈老大,就算是给他道歉了。
这次多亏了郑迎旗帮我和解这件事情,他在铁路公安局也是有很多关系的,他的很多警校同学在铁路公安系统,他是靠这些关系强压陈老大屈服的。
在我心里我感觉这次在与陈老大的纠纷中我是吃了很大的亏,但在别人的眼里,我倒是立了很大的威风。因为他们是把我与陈老大放在了两个层次里进行比较的,我是单帮,陈老大是人多士众,有名的老大,我能打平这场仗,自然是我的名气和威望大增。别人的这种观念和想法,我不敢苟同,势单力薄就只能靠运气,名气是既有用也没有用的东西,这次我是运气好而已。
日子过得很快,一切从表面看好像都恢复了平静,可我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我知道陈老大表面接受了我的道歉,心里却是不服气、不平衡,背地里他一定会向我报复。
锤子出狱的那天,我和他的妹妹小琴去劳改场接他。看着那座曾经关过我的监狱大门打开,锤子一步一晃的走了出来。他整个人晒的黑黑的,瘦了很多,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强健了,肌肉也被监狱里的高强度劳动,锻炼得成型成块,没有了以前那种胖嘟嘟的慵懒样子,看起来干练许多。只有那个发亮的光头,和周围的环境很不协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