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湘君重重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可是心里却是醋意滔天,虽然她知道尤铭生性风流好色,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他,但是自己就是不能平静。
妙云一进来,优雅的行了一礼,轻启朱唇,柔声道:“想来这三位便是畹九伯伯的贵客了。咦,竟然还是朝廷官员,世家子弟。”
尤铭听她一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奇道:“小姐又是怎么知道我是世家子弟,朝廷官员呢?我们穿的不都是普通的常服吗?”
妙云笑道:“你们穿的虽然是常服,可是你们的穿衣习惯暴露了你们的身份。你应该是带兵的武将吧?要不然怎么会把里衣的袖口扎那么紧。一定是平日里穿惯了铠甲而带出来的习惯。而你的身上又有一种气质,这是一种豪门大组数百年来积淀下来的气质。只靠简简单单的诗书修养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的。我现在也差不多可以猜出你的身份了,现在的荆州城里面,符合这样的要求,又能让畹九伯伯这么看重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金陵泰国公尤家的二公子,海陵郡公尤铭。”
尤铭听了,不禁苦笑道:“小姐实在是太聪明了。在小姐面前,我这无可掩饰的挫败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小姐还是第一个能够让我有这样感觉的人。”
丁湘君听了这话,不由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在她看来,尤铭这话,无疑是在调戏妙云,对她讨好献媚了。
丁湘君的这点小举动自然瞒不过聪慧敏锐的妙云,她淡淡一笑,道:“大都督身边果然不乏有情有义的红颜知己。看来当年大都督百万白银争花魁的风流韵事,也不是无聊的人编造出来的了。”
尤铭摇头苦笑了两声,道:“当然不是假的。而且,现在雪儿即将临盆,为我诞下长子。”
畹九眼中精光一闪,道:“你是豪门华族的贵胄,怎么竟纳纳青楼歌姬为妾?”
尤铭仰头笑了两声,哼道:“原以为畹九先生不拘世俗,乃是神仙中人,孰料竟有如此俗念。贵胄又如何,歌姬又如何?两情若是相悦,纵生死亦不能阻,何况身份之别乎?公之见识,诚下下矣。”
畹九听了尤铭的呵斥,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大喜道:“好!说得好!大都督可知这位妙云姑娘出身何处?”
尤铭看了一眼妙云,旋即把头低下去,他不敢看下去,他怕自己会迷失。轻轻呼了一口气,道:“莫非妙云姑娘也是出身青楼楚馆么?”
畹九颔首道:“妙云姑娘本姓徐,是教坊里面的歌姬。她的父亲说起来,大都督也应该认识。妙云姑娘沦落教坊,说起来还要拜大都督的老太爷所赐。”
尤铭吃了一惊,脑海里迅速翻检了一下,失声道:“莫非是原来的中书舍人,徐之明徐大人?”
妙云的俏脸立刻蒙上一层寒霜,冷冷的道:“家父怎么劳大都督称呼为大人。家父全家蒙令祖父所赐,早就被贬斥为奴隶伎乐,永世不得脱离贱籍了。”
尤铭好不尴尬,可是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他知道十六年前的那场冤狱,的确是自己的爷爷一手炮制出来的。当年宣化帝初登帝位,朝局混乱,尤嵛从自身利益考虑,支持宣化帝登基,并构陷那些支持原太子麦道的官员。凭尤家的权势,那些官员没一个能逃过去。大部分被冤杀,其余的人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子女眷族也都被改了贱籍,永世不得翻身。而这其中,正有中书舍人徐之明大人。
妙云见尤铭不说话,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可是她素来矜持,又在教坊里面呆过很长时间,习得了不少媚术。虽是发怒,却也别有一番妩媚动人的风致。尤铭见了不禁怦然心动,禁不住就要脱口赞她美貌。
丁湘君见了尤铭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妒火更甚,冷哼一声,道:“多少年前的旧账了。到今天竟还拿出来翻。如此不豁达,畹九先生怎么竟将你也奉为贵宾?”
妙云似乎跟丁湘君不大对眼,反唇相讥道:“总好过有人忘记自己家毁身失,甘心情愿的伺候枕席。”
尤铭听了这话怫然不悦,对妙云的印象不禁极为恶劣起来。他按住就要发作的丁湘君,缓缓站起身来,阴沉着脸道:“畹九先生,荆襄初定,小王还要不少公务要处理,不能在外久留。就此告辞了。”
畹九起身挽留道:“大都督尚未品尝过小楼的美食,不如等奉了膳食再走不迟。”他知道尤铭心里恼怒什么,也不好劝谏,只得以吃饭挽留尤铭。
可是,尤铭却丝毫不给面子,道:“不了。公务繁重,实在是不敢耽搁。畹九先生如若不嫌麻烦,就帮小王用食盒装了,送往襄阳王府。告辞了。”抱拳一礼,带着文凯,丁湘君,在侍女的引领下原路回返,径往襄阳王府而去。
畹九与那癫道人对视一眼,都是不由自主的摇头苦笑道:“你这个丫头啊!——”
妙云依然余怒未消,恨恨的道:“二位伯伯,你们叫我过来,莫非是想将我托付于他吗?”
畹九也不隐瞒,道:“不错。当年你爹把你托付我们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给你找个好归宿。以你的才情容貌,尤二公子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你怎么一见面就把他给气跑了啊。像你这样,几时能嫁出去?你年纪可也不小了。”
妙云哼了一声,道:“那你们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就把我往外推啊。你们难道不知道他家是我的大仇人么?”
畹九叹了口气,道:“丫头,真是这原因么?你能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自己么?你这些天来,让婢子们收集的不都是关于他的消息么?你是看到他身边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心里不舒服了吧?”
妙云俏脸一红,嗔道:“想不到畹九伯伯也欺负我。”说着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小竹屋。
畹九待到她背影消失,摇头笑笑,来到癫道人身边坐下,道:“你看,尤铭是不是能最终问鼎天下?”
癫道人的酒葫芦似乎总也喝不完,他醉醺醺的道:“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以我的功力居然看不透他。不过,这一点我确是极能肯定,定鼎天下非他莫属。小姑子估计也是看出来了。她能有这样的反应,那就说明她已经认定尤铭是天下间的大英雄了。”
畹九点了点头,负手来到竹屋的台阶前,道:“不管怎么样,天下即将大乱,山河崩摧。我们隐门能否中兴,只能交给老天来裁定了。”
癫道人也站了起来,脸上早已没了熏熏酒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精明。他抬头望了望天,道:“只是苦了世人,又要受这无妄兵灾。”喟然长叹,尽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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