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的回到虎牢关,他暗中招来在宗周手下郁郁不得志,对宗周怨望极大,与自己互通款曲的几个将领,摒退左右,低声道:“宗周狗贼,任人唯亲,打压我们这些忠心为国,勤于王室之人。他更与后宫勾结,妄图独霸朝政,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我等柱国重臣,受魏王大恩,此时要是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只怕梁山基业就将沦丧贼子之手了。”
步军指挥同知毛无延冷笑道:“督军大人,我们无兵无勇,连行动都不方便,又如何与手握重兵的宗周对抗?难道就凭着一张嘴吗?”
“不错!就凭一张嘴。”邹胜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故作神秘的道:“要对付宗周也不难,就靠着咱们的这张嘴。”
“哼!”毛无延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邹大人,您不是在说胡话吧?宗周手握三十万大兵,这刀刃就架在我们的脖子上,难道就凭着一张嘴就可以让他放下屠刀吗?”
“毛将军不要急,听老夫细细道来。”邹胜知他是底下众将的首领,那些人都为他是从。只要说通了他,其他人便不须考虑。当下不以为意,继续道:“要那个屠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让他失去屠刀。”
“失去屠刀?”众人一阵骚动,纷纷问道:“怎么说?”
邹胜得意的道:“诸位想必也都知道,朝廷(指梁山)派我来当这个督军就是为了来监视制衡宗周的。可见朝廷对宗周并不放心。可是我无能啊,竟被宗周排挤逼迫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性命不保。不过,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强大的盟友,有了他的帮助,要对付宗周易如反掌。而且,以后的荣华富贵,源源不断啊。”
“恩?”毛无延奇道:“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邹胜笑道:“这你们难道还想不到吗?现在是谁在和我们对峙着呢?”
“大将军尤铭!”毛无延脸色霍得一变,喝道:“邹胜,你这小人,居然背主求荣。我现在就拿了你去见宗周,将你交给他发落。”
邹胜冷笑道:“毛将军不要演戏了。你把我交给宗周,他就能信任你,给你兵权吗?说不定他还会把你当做我的同党,杀你的头呢。”他看了看周围手握刀柄,满脸愤然的将领,不慌不忙的道:“我且先来问你们,你们觉得我们梁山和朝廷要是硬打下去,谁能赢?嗯!——。你们怎么不说话啦?其实你们也知道,这结果没什么好疑问的。朝廷不论人钱物都胜过我们百倍。打仗打的是什么?还不是钱粮!所以,这场仗不管怎么看,我们都输定了。这不,尤铭刚一来,宗周就被他算计了,丢了盐头岭,损失惨重。诸位,你们说,有了他的支持,我们想要踢掉宗周这块绊脚石,图个荣华富贵岂不是简单的很吗?”
毛无延怒道:“要想除掉宗周,图谋富贵,自有别的法子。这等背主求荣,全无气节的事情,断不能为。”
邹胜冷冷的盯着他,冷笑道:“毛无延,你说说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啊?你能怎么对付宗周?方今乱世,正是我等大显身手的大好时机。天下群豪之中,以他尤家最强,最有声望,又挟了正统的名号。况且,尤铭能征善战,智谋过人。他还统辖着天下无敌的黑甲精骑,更有神机营火器这样独一无二的恐怖,天下谁能当其锋?我们要是趁着天下未定的时候,投效过去,送上一份大礼,还能谋求到日后的富贵。如若不然,我们只怕一辈子也别指望有出头之日了。你们难道还愿意回家种地打渔去?再说了,什么气节?他左雄本就是背主造反的!咱们投效了朝廷,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
“大礼?什么大礼?光是一个宗周,分量恐怕不够吧?”毛无延冷冷的道。
邹胜知道他已经心动了,心下暗暗高兴,道:“当然不只是一个宗周。咱们就是过去了,也毕竟外来户。要是没一份重礼,我们又如何大富大贵?这重礼嘛,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那就是我们梁山!只要我们把梁山和山东诸郡都献给他尤铭,这样的功劳谁能比得上?到时候还愁不封侯拜相,赏金赐田吗?”
毛无延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你是要把梁山基业都葬送啊!”
邹胜冷笑道:“我等为何要闹这梁山?还不是只因为左雄对我等有恩有义,咱报答他的吗?现在左雄都死了,他这梁山基业还有什么用?难道丢给宗周和黄氏这对奸夫**,让他们作威作福吗?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他尤铭做见面礼。这样一来,咱们可就能混得一个大好前程啊。”
毛无延听了这话,思索良久,道:“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总得先除掉宗周掌权吧?要不然,一切都免谈。邹先生,您把我们召集来,想必是有了什么万全的计策了吧?”
邹胜得意的道:“也谈不上什么完全的计策,不过阴谋而已。”他歇了一会儿又道:“诸位将军,咱们今天密谋的事情,在他梁山看来是什么?”
“谋反呐!这还用说!”游击孙成道:“邹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打哈哈。”
邹胜道:“不错,谋反!我们整治宗周,便要从‘谋反‘二字上入手。”
毛无延一皱眉头,道:“怎么说?”
邹胜嘴角微微一扬,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梁山把我派来当这个督军,正是因为不信任宗周,怕他谋反呐。因此,从这方面入手,比较容易。至于说证据嘛?他宗周跟左雄的遗孀黄氏之间不清不楚的,这便是头一条。
再有,宗周有个妹妹,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他那妹妹宗璞现在已经到了尤铭的军营之中,待遇极高。你们说,要是他宗周没有跟尤铭有什么勾搭的话,他妹妹又怎么会到尤铭军营里的?这尤铭风流好色的名声,可一点也不在他的威名之下啊。宗周的妹妹又生得美貌窈窕,尤铭焉有不动心的道理?只怕早就收做内宠了。他宗周可是把自己的亲妹妹献出去,来讨尤铭的欢心,以博取荣华富贵啊。这事要是一抖落出来,梁山的人会不信?宗周可是把他这个妹妹看得比命还重要啊。
这最后一条嘛,那是现成的。以你宗周的本事,坐拥三十万大军,又占据了盐头岭地利,居然能被区区十万的尤家军打得大败亏输!这事说出去谁信?你要不是跟他有什么猫腻儿,想要做什么图谋,又怎么会这样?
哼,有了这三条,害怕坐不实他宗周的谋反大罪吗?他还能留在虎牢关里掌权吗?”
“毒,真毒!我都相信他宗周与尤铭勾结,意图谋反了。”毛无延叹道。他和邹胜对视一眼,“啧啧啧”压低声音,阴笑起来。混合着屋外的寒风,让人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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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周站在虎牢关城楼上,望着盐头岭上排列有序的营寨,叹道:“尤铭果然名不虚传。营寨排布得严整有序,无懈可击。”
突然,邹胜领着一队内府侍卫走上城楼,喝道:“宗周接旨!”
宗周一愣,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跪下道:“臣宗周接旨。”
邹胜展开一块黄绢,高声念道:“奉魏王钧旨:今查大将军宗周勾结康廷,与康廷大将军尤铭勾结,意图谋反,葬送我大魏基业。先魏王待尔恩深义重,尔竟如此忘恩负义耶!特命解除兵权,随内府侍卫回京受审定罪。命马步军都检点邝鼐暂摄大将军之职。”
“诬陷!”宗周大怒,霍得弹起,一把攥住邹胜的衣服道:“定是你这小人在魏王面前颠倒黑白。我今天就斩了你,以清君侧。”说着,拔出腰刀,当头便砍。
那些内府侍卫岂能容他得手?立马上前挡住,将他按到在地,捆绑起来。
宗周不住的挣扎,大叫道:“放开我!你们这群奴才!快放开老子!”可那绳子是内府特制的麻绳,又粗又韧。打结手法也是人家的独门绝技,越是挣扎,收束得越紧。宗周又岂能挣扎得开?
那侍卫首领冷笑道:“宗将军,你有没有谋反,我们这些奴才不知道。我们只管奉命拿人。宗将军要是有什么冤屈,跟我们说也没用,还是留到梁山,去和那些老爷们说去吧。带走!”内府侍卫立刻将他的双臂一扭,押了下去。
邹胜暗暗松了口气。他回到府邸,招来毛无延等人密谋道:“宗周已除,今夜我们就献关。引大将军攻取梁山。”
毛无延道:“怎么献?总不能我们捧着关门钥匙到他营中投降吧?那我们以后在他那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邹胜道:“这个,毛将军不用担心。大将军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毛将军带头献关投诚,他一定会赐封一郡之地给将军。若是将军对这不敢兴趣,也可在他军中当个统兵大将。他还让我问将军,三万军马可够么?”
毛无延瞳孔猛的一阵收缩,激动道:“他,他真的这么说?好,有他这句话,干了!邹先生,你说吧,怎么献关?”
邹胜道:“我与他约定,让他今晚他佯装攻城,以炮响三声为号。只要听见他军中响了三声炮,那时候,毛将军还有诸位将军,就去制服守门的士兵,打开城门,放他的大军入关。我们则以红巾系颈,作为标识。你们看如何?”
毛无延等人相互望了望,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道:“好!就这么办!”
邹胜招来自己的心腹,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将那封钧旨交给他,严肃叮嘱道:“快去!务必要一字不落的告知大将军!”
尤铭听了报告,将那人挥退,道:“文先生,你怎么看?”
文凯道:“既然有这梁山的命令就不大可能是假的。再说,邹胜那厮,拿了我们三万两银子,他就算敢骗我们,诱我们入城,以我们的战力,顶多战败,想要歼灭我们根本不可能。我们要是把他收钱这件事抖落出来,他必死无疑。就算梁山不杀他,宗周都要杀死他。若是反而被我们趁机多了关隘,我们也要杀他。因此无论成或是不成,他都必死无疑。以他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有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尤铭颔首道:“不错,等我们‘暗夜’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到时候再决定怎么办。不过现在还是先相信他,让将士们做好准备。”
不久,‘暗夜’悄然潜入营中,向尤铭跪下报道:“禀大将军,宗周却被梁山来的内府侍卫押解走了。小人一直跟他们到了九桥铺,确认无误,方才回返。”
“好!”尤铭大喜,一拍双手,站起道:“山东可平矣!”他转向文凯道:“文先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文凯抬头看了看帐外的影子,道:“现在是酉时二刻。”
尤铭微微颔首,道:“传令下去,全军造饭,饱餐一顿。交亥时分攻打虎牢关!”
尤铭大军气势汹汹杀奔虎牢关下。城上的守军见了,心里一阵惊恐,立刻摇动摇动警铃。当值的校尉李渔大惊失色,道:“这么多天他们都没有攻城,怎么宗将军刚走,他就立刻来攻。我们虎牢关中定有内奸!等今夜打退他的进攻后,定要将那奸贼找出来,千刀万剐!”
“报!”一名士兵飞快的走上城楼,单膝跪下道“李将军,步军指挥同知毛无延率兵到了城门下。要求接替城门的防务。”
“他要接替城门防务?他不是留作预备队的吗?他接替什么防务?”李渔嘀咕道。但他也知道毛无延虽无实权,但军职在自己之上,自己也不好指挥他。便道:“你速去禀报邝检点,请他注意毛无延。”
那小校一顿首,道:“诺!”
可他还没起身,城外突然炸起三声炮响,原本紧闭的城门訇然中开,毛无延等人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巾,系在脖子上,高声喊道:“恭迎大将军入关!”返身向关内杀去。
李渔看着奔上城楼,浑身血污的毛无延,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骂道:“毛无延你这卖主求荣的狗贼,你不得好死!我瞎了眼,竟认你这么个小人做袍泽。”
毛无延不屑的骂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将军威武绝伦,黑甲精骑更是兵雄天下。早晚江山一统。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弟兄们谋一个好出路。李渔,素素投降,还能保得荣华富贵。否则,片刻间身首异处,到时悔之晚矣!”
“呸!”李渔恨恨的啐了一口,骂道:“只有战死的李渔,你可曾见过屈膝的茂清(李渔字茂清)。”说着,将手中长枪一挽,就像毛无延杀来。
毛无延哪里惧他这个?也将手中大刀一挥,和他战在一处。
尤铭纵马进入虎牢关,见处处火光,黑甲精骑正大肆屠戮着已经溃散的敌军。敌军此时已经是兵败如山倒,尽管他们兵力占据绝对的优势,但他们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反击。即使偶尔有几对敌军组织起来,也很快便被更多的黑甲精骑冲垮。
尤铭将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已经赢定了。梁山大魏的全部家底都已经被他摧毁了,山东即将平定,就算宗周再度被起用,也已经回天乏力了。
但他也知道伤敌一千,自损三百的道理。眼前的敌军虽然已经溃不成军,但若是要完全歼灭他们的话,自己还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而现在的黑甲精骑已经付不起任何代价了。
他提起一口真气,朗声喊道:“降者免死!”这一声,他乃是用自己极其精纯浑厚的内力喊出,又顺着风势,声音远远荡开。那些大魏士兵,听到了这话,纷纷放下了武器投降。城中除了几处零星的巷战之外,基本平定下来。
那边城楼上,李渔本不是毛无延的对手,但他激愤之下,招招凶狠要命,打得毛无延心惊胆战,左支右绌的隔架遮拦。他恨极毛无延,也自知回天无望,只想着和毛无延同归于尽。他怒吼一声,“唰”的一枪,刺穿了毛无延的小腿。
就在他准备一枪结果了毛无延的时候,破空声尖锐的刺穿了他的耳膜,一支长箭打在他的枪头上,竟将他的枪头打断。他自己已被长箭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连翻了几个跟头。毛无延的亲兵立刻跟上,用刀架住他,将他制服。
尤铭高坐帅位,看着底下昂然不拜的大魏将领,冷笑道:“如今虎牢关尽归本帅,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梁山弹指可破,山东毕竟重归我朝廷所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可愿投降,当不失封侯之位。”
被俘众将,相互看了看,又立刻低下目光,缄口不言。
邹胜急于在尤铭面前表现表现自己,他出来道:“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现今大将军执正统,仁义威武,兵雄天下。安定江山者非他莫属。我等历经血战不敌,已是报了左雄的大恩,又何苦再为梁山那昏庸无能的小朝廷陪葬?宗周将军深谋远虑,一心为国,还不是不能见容于梁山那帮小人?诸位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将军乃是天降明公,正是我等圣主啊。”
“哼,狗!”李渔不屑的骂道。
邹胜勃然变色,道:“你,你说什么?”
“狗!”李渔骂道:“我说你是一条急着向新主人摇尾乞怜的癞皮狗!”
“你!——”邹胜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好啦!”尤铭打断道:“邹先生说的不错。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若天下分崩,只能是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诸位将军既然跟随左公起兵,也是为了替天下百姓讨一个公道。我也有心要一统四海,安定万民。诸位将军何不助我一臂之力,早日还老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邝鼐突然开口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尤铭颔首道:“不错!此等大事,我焉敢有假?”
邝鼐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若你能答应,我便降你。”
尤铭道:“将军请说。”
邝鼐道:“不得伤害魏王宗室眷族,必须敕封魏王为国公,保护魏王祖坟不受侵扰。你可能做到?”
尤铭道:“好!我答应你!左公也是一代豪杰,理应如此。”
邝鼐见他答应,跪下道:“罪臣参见大将军!”
他身后的一众将领,除了李渔外,纷纷跪下道:“罪臣参见大将军。”
“好!”尤铭大喜,抚掌道:“快快给诸位将军松绑。”他望着那依旧不肯低头的李渔,笑道:“李将军难道要等我亲自来为你松绑吗?”
“呸!”李渔啐了一口,道:“我问你,刚才那一箭可是你射的?”
尤铭颔首笑道:“不错,正是我射的。”
“果然名不虚传!”李渔佩服的道:“好了,我没有问题了,送我上路吧!”
尤铭脸上笑容敛去,道:“李将军还是瞧不起我,不能归顺于我吗?”
“不!”李渔肃然道:“正是因为认为你是天下大英雄,所以我才不能降你,我才要死在你的手上。一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既然已经当了魏王的官,认魏王为我主,那我便不能投降大将军。此乃忠顺之道,无半分可以通融。大将军若是看得起我,还请全我死节。”
尤铭脸上轻蔑之色尽去,他站起身来,朝李渔抱拳,道:“来呀,送李将军归去!”
李渔道了声谢,昂然走出帅府。
尤铭又道:“传我的命令,着令缝合李将军尸身,厚葬之。追封虎牢侯;授朝散常侍,武节大夫;除虎牢关太守;加赠太子少保衔;谥忠顺。于虎牢关立祠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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