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量挣扎着苏醒过来,扭亮床头灯,看看时间,现在,才凌晨四点钟。他下床,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然后走到窗前,把厚重窗帘猛然拉开,他大步来到房间外的阳台。四周很寂静,窗帘被拉开的时候,“吱”的一声响声,惊动了隔壁的张嘉仪。非常凑巧,她也是夜不能寐,正站在阳台上,想着心事。她没有想她的事业,公司好像与她无关,她在想秦永年。前几天,她忍不住又去看了他,他的状况非常不好。
张嘉仪心乱如麻,如果不是因为她,风华正茂的秦永年,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如果没有他的鼎力相助,又怎么会有张嘉仪的现在和利华公司?晚上,张嘉仪让服务员送来一瓶红酒,她喝了一点,感觉好些,她知道自己的孤独来自于美貌,也来自于没有胆量去追求真正喜欢的男人,比如近在咫尺的许量。
北方的天空是一块漆黑、厚重的水晶,许量一侧面,看到张嘉仪穿着睡衣,很孤寂地站在阳台上。夜风把她的长发吹拂,散开,许量虽然看不清晰她的脸,但他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心境,一定很乱。
许量很有风度地向她挥手致意。张嘉仪回复了一个笑容,笑得很有韵味,两个人没有说一个字,都仿佛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
许量回过头,向前看。
许量的目光尽可能地越过近处的钢筋水泥,他想到了他的事业:做资金生意,最能让男人体会到丛林法则的重要性。作为成都最早的民间资本市场的探索者,高利贷“善”与“恶”的阴影,他始终挥之不去。
他又想到,生命中经历过的那些女人,为什么我许量的女人这样多?因为金钱和女人,永远出现在社会最杰出的男人身边,也许男人的杰出,就是被无数女人用爱,雕刻出来的。
张嘉仪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又见到许量,她觉得很满足。
虽然两个人相邻的阳台并不远,但他们没有办法,讲出心里话,也许这就是古书中,经常讲的,爱情悲剧中的咫尺天涯吧?她有点冲动,想给许量挥手,请他过来,但终究理智战胜了感情,她不能够给许量一个很随便的女人的印象。时间流逝很快,张嘉仪甚至有点幻觉,她感觉到楼的四周,充满了时间的流水,夜也变得清凉了,她的笑容开始有点苦涩。她知道:心中对许量的感情越来越深,酸楚也越来越厉害。她很自尊地对他挥手作别,径直回了房间。
她很内愧地想:我毕竟是利华公司的老板,为什么凡事,都想去听一个不可依靠的男人的话呢?他又不是自己的男人!明天的谈判,需要我自己冷静地、独立地判断!绝对不能够让许量,再来干扰决策。
都说红颜祸水,难道许量这样的魅力男人,就没有害处吗?他就不可以叫成什么“蓝颜祸水”吗?张嘉仪觉得身体出汗,应该再去洗浴。
许量看她走得突然,知道她心里烦恼,也快速离开了阳台,回到房间。许量把雪茄拿出来,想了一下,又放回去。他把中华烟,从旅行箱拿出来,打开新的一包,抽出一支香烟,点燃;然后,他分析自己的心理状态:自己是健康的男人吧?身体经常锻炼,强壮吧?现在是午夜,酒还没有完全清醒,有一点想女人,这没有什么错吧?许量想到女人,自然想到张嘉仪,这样的美人,住在隔壁。但是,他马上抑制住冲动,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在大众面前的君子形象,还有自己已经很对不起的谢丽,自己虽然对张嘉仪很有好感,但现在去敲她的门,她会怎么看自己呢?
许量呀,你已经不是感情用事的小伙子了!他故意用右手的几根手指,蘸了茶杯里面的水,然后恶狠狠地、飞速地用指尖,把中华烟火红的烟头,死死捏住,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可以让许量感觉到痛苦,但又不会让手指受伤。火红的烟头,连同许量心中汹涌的欲望之火焰,一起灭绝了。指尖传来的阵阵痛楚,让许量更加坚定了,和张嘉仪保持不即不离的状态的决心,谁让她拥有一个可以成为国内外资金通路的高科技公司呢?许量想起老师曾经教育自己的一句话:“许量,你做资本和资金生意,一定要记住,处人以不即不离之法,居心于有意无意之间!对领导、对客户、对女人一样,尤其是对漂亮女人,更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八点,许量给家里打电话,家里还是没有人接电话。许量放了电话,想到许多应该上学去了,王玲买菜去了,那么谢丽呢?许量想了一下,又给儿子打电话,儿子说:“妈妈和王玲姐打电话说了,她们在外面有点事情,她们很好,不用挂念。”
许量又对儿子叮嘱几句,听到儿子有点不耐烦了,才挂断电话。
张嘉仪神采飞扬地走在许量的前面,许量感觉出,她今天和昨天完全不同了。她步履轻快,许量很久没有看到张嘉仪干练的模样了,轻笑一声,并不计较她现在成为自己的领导一般。到了南海创业基金的门口,许量看看手表,他们早到了两分钟。许量没有手机,耳朵非常清闲,心情也很放松,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在郑先生的女秘书庄小姐的引导下,到达会议室的时候,郑度和袁志强已经在会议室,等待一会儿了。
许量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张嘉仪的利华科技公司,是国家重点支持的太阳能产业,因为公司的确非常具有发展前景,如果能够上市,那么投资回报是十倍以上!还有,张嘉仪在成都高科技企业中,是佼佼者,良好的企业形象,能够得到各级政府的支持。
行业前途光明,项目发展潜力巨大,这两点完全可以构成境外资金采用投资方式,光明正大进入国内的一条有效途径。热钱只要能从投资的空子钻进来,就可以如水银泻地一般,很快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人民币升值,带来的大量国外资金和资本,就像热带风暴的巨大旋涡中,越来越多的水蒸气,暴风雨即将来临。
接下来的谈判和许量估计的一样,这场谈判的程序、谈判的节奏和双方的对白,就如同是他编剧一样。许量今天扮演的是配角,张嘉仪发挥得非常好,她侃侃而谈。
今天,郑度着装非常正式,黑色的名牌西装和雪白的衬衫,儒雅而睿智,他很尊重张嘉仪和许量。他让袁总继续谈判,他内心很认同张嘉仪和许量的谈话,郑度从见到张嘉仪本人的时候,就把谈判变成了商量,这点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换句话说,他在误导许量。
郑度出身于香港的中产阶级家庭,到美国留学,从欧洲打工起家,再回到香港,人生的几多风雨,已经让他坚不可摧。
郑度连夜研究了张总和许总的个人和公司资料,他们的关系是他非常关注的事件,这并不是因为他是单身,而是张嘉仪的感情走向,会关系到他的金融帝国和战略合作者,进入中国大陆资金通路的安全。
许量一直关注张嘉仪和袁志强双方讨论的焦点,有三个:一是南海创业基金想以成都利华科技公司为中心,在成都市的D市建立大型的太阳能科研和生产基地的项目建议;二是项目建设的规模大小的问题;三是南海创业基金对利华科技公司的增资问题。
郑度和许量两人的目光,似有默契,尽可能不发生碰撞,两个人都掂量出对方的实力,是可以尊重的那种对手。许量一身休闲的派头,仿佛张总和袁总的谈话,与他完全无关,他知道郑度才是大老板,今天只要张嘉仪听从自己的建议:“议而不决,谈而不判。”没有结果,那就是成功了。
会议进行了快两个小时,四个人都觉得很累。有的心累,有的身累,袁志强是身心都累。
双方约定下午三点再谈。袁志强把两位客人送出门,他代表郑总,热情邀请两位客人吃工作餐,张嘉仪想,还是需要和许量总结和商量,她微笑着准备推辞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许量和袁志强都看见了张嘉仪的表情有点古怪,刹那间,她的泪水滑落,身体有点软软地下坠。她的手机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和大理石亲密接触了,机壳开裂的声音,也是张嘉仪心碎破裂的声音:秦永年病危了。
许量和袁志强同时搀扶住她,张嘉仪被两个男士一起送到了休息室休息。她的事情很快惊动了郑度。他关心他的客人,张嘉仪很感谢,坚持速回成都。
听到张嘉仪的朋友病了,郑总立刻安排庄小姐马上联系机票事宜。大家约定下次在成都再谈。
许量还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也不小。快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张嘉仪和许量乘坐的飞机,开始从万米高空下降。许量坐的是靠机窗的一边,他最喜欢旅途中,飞机起飞和下降的那种感觉。因为,他觉得,那就是人生开始和结束的那种感觉,那是一万个乘客,或者一位旅客飞行一万次,都不会有的特别感觉。许量想,凭借这种超常的敏锐,我许量应该把金融事业做得更大更强!
张嘉仪的疲惫、痛苦和焦虑,让她处于昏睡的状态。她很无助地轻柔地靠在许量的肩头,许量感觉到她的体香,但这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是那种纯洁的男女之间的信任。
卓小兰最近被老板冷落,张总很少有时间和她交流。她干脆去西南交通大学读MBA。她安慰自己:人生的机会,有时候是等来的。下午,她在公司处理一些日常的事务。接到张总电话,她没有感觉到,张总有什么异常。张总只是交代她安排公司的司机老蒋,八点到双流机场去接她。卓小兰想,这也是她和张总缓和关系的良机,所以,她买了一束鲜花,和蒋师傅一起到了机场。
飞机接触地面的那种冲击力量,把张嘉仪叫醒了,她发现不小心,依靠了许量的肩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一起走出了双流机场。许量的车停在机场停车场里,他看张嘉仪安排了公司的人来接机,很友好地和她告别了。卓小兰看到许量和张嘉仪,一起并肩走出机场出口的时候,感觉到他冷漠的面容下,隐藏着对她老板的关怀。卓小兰知道,北京之行,让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很多。
在回城的高速公路的高架桥上,张总不想说话,傻瓜都能够看得出来,老板今天遇到了大麻烦。卓小兰也乐得清闲,看到路旁飞速退去的灯火,她也有心事。
她觉得,同样是女人,自己与张总比较,到底缺少些什么呢?除了外貌,身体结构一样吧?
袁志强说过,女人的漂亮分三种:第一种是因为年轻,而漂亮;第二种是因为漂亮,而年轻;第三种是漂亮又年轻。我卓小兰也是其中一种!她很想知道,袁志强和张总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了?她最近给袁志强发的短信息,全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卓小兰也不着急,她的耐心,是向易虎学习的。他们现在偶尔联系一下,只是没有再见面了。
有一次,很晚了,易虎喝醉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他痛哭流涕地说:“小兰,我真不是东西。”他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匆忙挂断了电话。到底他为什么不是东西?他不是东西,又是什么?卓小兰很好奇,但是,她逃跑还来不及,没有胆量打电话,去追问易虎了。
张嘉仪看到卓小兰她们的时候,面无表情,卓小兰和蒋师傅都很识相,小心翼翼的。一个小时后,张嘉仪接上王可心,汽车直接开往成都市龙泉驿区的区人民医院。肖希权本想开车,做护花使者,张美女很坚决地拒绝了,也不肯告诉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让他非常郁闷。
张嘉仪的车,刚刚驶上成都东三环路上的娇子立交桥,就接到了赵强的电话:秦永年刚才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嘉仪的车,从超速驾驶的状态,渐渐地慢了下来,她并没有哭泣。王可心非常担心,看着表姐很冷静地把车滑下立交桥,然后,靠到大路的旁边,停了下来。王可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们没有下车,也没有交谈,张嘉仪开始只是趴在方向盘上,小声而压抑地抽泣,过了一会儿,号啕大哭。王可心感觉到,表姐是想把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和受到的伤害,一次性全部倾泻出来,换句话说,她在发泄。
肖希权给许哥打电话,手机打不通。最后,把罗向东抓住,找了一个合作做单业务的借口,让罗向东心甘情愿地,陪他到“渝富桥”去浴足。他们两个在一起,自然又是侃侃而谈,天南地北的。
他们是老哥们儿了,用情色笑话互相取笑完毕后,罗向东问肖希权:“哥们儿,你知不知道一家叫成都精益科技公司的?”肖希权点头说:“精益科技公司?陈总,对了!他叫陈宏兵,上午还到我公司来过,谈借款的事情。我试探了一下,他居然敢承担月息15%的利息,我实在是没有胆量,做这样暴利的生意。”
罗向东哈哈大笑:“这种到处借款的公司,一定要小心!”他告诉肖希权,最近成都的资金市场,可能会出点大事情了,而且这件事情,可能会牵连到许哥的一笔五百万的借款。罗向东的理由,是向许哥公司借款的成都精益科技公司,最近四处疯狂地借款,利息出得越来越高,大有问题。
圈子内的人都知道,在成都做资金生意,往往不是以一家公司的名义,完全独立操作的,而是以投资公司、担保公司、拍卖公司、投资管理公司、典当行等,组织形成的一个资金圈子,来做业务的,任何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
许量虽然不知道张嘉仪的什么人病危了,但他知道这样的事情是隐私的,他没有过多地关心她。
许量加足马力,飞一般向家中赶去。北京之行还算圆满,成都的麻烦事情又需要处理了,特别是那笔没有抵押物、看在哥们儿感情上,放给陈宏兵的五百万借款,现在已经非常危急了。这两天,必须采取断然措施,看来,需要用铁的手段解决问题。
他回到家的时候,谢丽也已经回了家,许量家中的风暴又要来临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