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了笑:“不如先将胡子给去了,你的年纪并不算太大,何必留这么一大把胡子,将人都显得老了。”吴客来捋起胡须,颇为感慨地道:“这一部长须我已留了七八年,平日里细心照料、爱护有加,但为了小姐能看得顺眼,也只好舍弃了。”他一手捋着胡子,一手在下巴周围抹了抹,嘴唇和下巴附近立刻变得干干净净。
胡须抹下来后,他不自然地活动活动下巴,将捋下来的胡须打个结,然后面朝女人请求道:“求小姐一块手帕。”女人将自己的手帕抛下去,吴客来接过手帕,裹好胡须,又对女人道:“在下是个念旧的人,暂时先用小姐的手帕包一下,等会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再将它埋掉。”
女人不置可否,只是细细盯着他的脸,忽然问他:“你有几天没洗过脸了?”吴客来神情顿时变得比刚才更尴尬,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人缓缓道:“你总该将脸洗干净,你总该让我看清楚未来的丈夫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吴客来突然“啊”的一声,拍拍自己的头,抱屈道:“小姐说得极是,自从那日邂逅小姐,在下便茶不思饭不想,着了魔一样紧紧追随在小姐后面,竟然连洗脸梳头都给忘了,实在是抱歉得很。”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头巾,再次抱屈:“请小姐移目别处,过一会再朝我这里看。”
女人依他的意思,将目光往别处移开。
就在这时,一个脸盆远远地从后面飞过来,由于距离太远,所以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人丢的。夏红叶虽然早已感觉有人躲在后面,但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当然没法知道。何况脸盆也不是什么危险的武器,他现在也没必要多事将那个人给揪出来。
脸盆不偏不倚,正朝着吴客来的头顶落下,吴客来一伸手就接住,眼睛看着盆底,怔了一会,道:“没水叫我怎么洗脸?”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水箭从远处打过来,也是不偏不倚朝着他的头顶落下。
吴客来连忙用手托住盆底,高高举过头顶,落下来水箭一滴不漏地全打了进去,刚好打了满满一盆。
脸盆有了,水也有了,当然还得有条毛巾,这次还没等吴客来开口,一条毛巾紧跟着从天下掉下。扔东西的人好像事先就知道吴客来要洗脸,早已经将这些东西准备停当。
铜做的脸盆有一定重量,投掷起来并不困难,毛巾虽然很轻,但裹成一团打成结之后,扔出去也很方便。
水就不同了,水有轻有重却无形,能将水凝结成水箭,在不借助机械外力的情况打出这么远的距离,没有登峰造极的武功绝不可能办得到。
无论谁后面有两个这样的高手跟着,都将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夏红叶已经完全懂女人想干什么,女人显然是要借他的手将这两个人给赶走,但这两个人跟着她到底又有什么企图?他们要抢人、杀人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吴客来何必要转这么大的弯,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副摸样。
夏红叶没必要去想清楚这些,不管他们的目的如何,至少女人现在没有性命之忧。
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有这样一名武功登峰造极的高手藏在自己身后,换成是谁都难免会紧张。但他必须忍住,他自己绝不能先乱。他曾经是猎人,猎人若先乱,若先沉不住气,就只会成为野兽的口粮。
吴客来洗完脸,将包裹完全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一双布鞋和一件干净的秀才长衿。
他脱下原来破鞋子和青衿,换上干净的,跟着再取出一把木梳,三下两下把头上弄得整整齐齐。
落汤鸡一下子就找回本色,变得成熟、英俊、潇洒,一下子就成了只容光焕发的大公鸡。
不仅头抬得更高,就连说话的嗓门也提高了许多。
吴客来洗换一新,仰头道:“小姐现在可以回头了。”女人注视着他,眼睛慢慢亮起来,冲他微微羞涩地笑了笑,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第一个令自己心动的男人。
吴客来仿佛看得如痴如醉,痴痴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上来?”女人不语,只是朝旁边让出一小步。
这就够了,女人脚下肯让出一小步,通常就表示她心里已让出一大步,聪明的男人通常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吴客来当然不苯。
他轻飘飘飞了上去,轻飘飘落在女人身边,两个人彼此相对,都显得非常客气,谁都不肯先说话。吴客来根本就已经忘记了说话,他上去之后,完全变成了个听话的孩子。
可此情此景不说话显然不行,男女之间,总要有个人打破僵局,总要有人将纸给捅破。
女人先开了口,她说:“你已经上来,底下那些人现在不死心也得死心了,难道让他们一直在我这儿呆着?”吴客来笑了笑,道:“这好办,小姐你一句话,我立刻就打发他们。”女人脸上又带着羞涩,略为腼腆地道:“我当然希望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这样说起话来才不怕被人偷听。”
“不错,我们私底下说话怎能容许有别人在场。”吴客来点点头,目光在塔内扫了扫,道:“请小姐将那边的围棋借我用一下。”女人也点了点头,命一旁侍奉的姑子将围棋拿过来。
吴客来接过装白子的盒子,手中抓起一把棋子,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朝下面的人群打出。一颗颗白子在灯光下不停闪动,“嗖嗖”之声不停连响,人群中的雕像一坐坐倒下去。白子打完,吴客来又用同样的方法将黑子扔出去,两盒棋子全部落定,已有近七成的人倒下。
倒下去的人有的挣扎着爬起来;有的穴道被点得太久、手脚麻痹一时间没法动弹,就倒在地上忍不住开始呻吟。
那些很听话、一直没动没出声、没变成雕像的人,此时依旧不敢动、不敢出声,吴客来对他们大声道:“我今晚不教你们读书,你们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他又看了看那些倒地上暂时没法活动的人,接着道:“能动的人别光顾着自己,记着带上那些不能动的一起走,君子见难不避、爱人以德,希望这两天的书我没有白教。”
教书的人若都像他这样,天下估计很难找出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这些人基本上是一人带着一个,霎时间走了个一干二净。
没走的人只有一个,夏红叶当然不能走。
宝塔下就冷冷清清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动也不动站在那里,突出的就像一棵长在大路中央的树,完全是多余的。
女人忽然皱眉道:“怎么还有一个人不肯走?”吴客来神色有些意外,问道:“谁?”
女人朝夏红叶那里一指,道:“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