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夜半歌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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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衣少女低着头似在沉思,没有走开,也没有说话。

    夏红叶看着她道:“你怎么还不过去?”紫衣少女朝他瞟了瞟,小声道:“我是不是让你很讨厌?”夏红叶没有回话,他能说什么?

    紫衣少女忽又问道:“我想问你个问题。”夏红叶沉默着,过了会才道:“你说。”紫衣少女道:“你刚才说很无聊,想要个人来陪是不是真的?”夏红叶闭上了嘴。

    紫衣少女头垂得更低,声音更腼腆,道:“她们都睡了,我一个人也很无聊。”夏红叶皱了皱眉,轻声道:“哦,是这样。”紫衣少女捏着衣角,没有应声。

    夏红叶略笑了笑,慢慢道:“可惜我也要睡了,我没法让你站着陪我睡觉。”紫衣少女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她连忙转过身,往火堆处回走。

    就在这时,夏红叶眼中忽寒星一闪,突然向紫衣少女出手,夺下她头上的发夹,手心一翻,发夹“簌”的向暗处脱手飞出。

    只听“呵呸”一声,一只从暗处射过来的箭矢被发夹击成两截,紧接着,刀光闪了一闪,六枝同样的箭矢全被夏红叶一刀从中间削断。

    他正要去追射箭之人,却见百步开外有几颗树的树梢晃了晃,大概三四条人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丛林深处。这些人一击不中,立刻抽身,更何况袭击处距离火光有百步开外,若此时上前追赶,他们肯定已在黑暗中跑得远了。

    这些人究竟是来找他的,还是来找流云堡的?。

    弓箭虽比暗器容易躲避,但射程却远得多。射程远,袭击便不易被察觉,抽身也相对容易,这些人显然是心存忌惮,不敢上前正面交锋,所以才会选择在远处放箭。

    他们既然有了第一次,很可能就会有第二次,谁也无法知道他们第二次袭击会是什么时候,这才最糟糕的。

    黑暗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好的掩护,想要将他们从黑暗的丛林里找出来,说不定会将自己也迷在里面。天上无月无星,东南西北一片漆黑,纵然方向感最好的人也难免会迷路。

    夏红叶望着这些人消失的位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冷笑一闪即逝,瞬间又恢复正常。

    突如其来的冷箭令紫衣少女立时警觉,其他少女也纷从地上跳起,抽出配刀,背靠着背,相互结网,全神戒备。

    红衣少女对紫衣少女道:“你可看见刚才都是些什么人?”紫衣少女摇了摇头,道:“太远、太黑,没有看清。”红衣少女又问夏红叶,道:“公子你可看见他们。”夏红叶也摇了摇头。

    紫衣少女皱眉道:“连你也没看见?”夏红叶道:“这么黑谁能看得清楚。”红衣少女道:“以你的反应和警觉,难道一点察觉都没有?”夏红叶冷冷道:“耳目观微,需灵台静明、内视平息,做到心神合一,方能神游远及、草木尽收。”他又冷冷笑道:“我可没本事一边睡觉,一边运用内力去留神两百步以外的动静。”

    红衣少女沉吟着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白日赶路已然很累,到了晚上就不得不休息,他们这次失手,必定还会再来,总不能任由他们将我们当成箭靶子,想射就射,想走就走。”紫衣少女朝火堆看了看,跟道:“他们所以在远处放箭,都是因为我们这里有光亮,我们只要把火堆熄了,他们就看不见目标,便没法子再从远处袭击。”黄衫少女听她说完,骤然间眉毛挤在一起,连连摇头道:“不行,地上蛇虫鼠蚁这么……这么多,火若灭了,万一被咬上一口,那……”

    所有少女脸上顿时起了阵鸡皮疙瘩,有哪个漂亮女人不希望自己更漂亮,谁会愿意被那些脏东西咬上一口。

    她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将目光集中在红衣少女身上,望着她拿主意。

    红衣少女咬了咬牙,道:“我们只好多用几个人来守夜,三个人守,三个人睡,我和叶子、橘子守上半夜。”她接着分别指了指黄衫、绿裙和紫衣少女,道:“你们等会起来守下半夜。”

    少女们没有提不出什么异议,只好按她说的去做,就在这时,一旁的夏红叶忽然道:“我倒有个办法。”众少女同时朝他看过去,紫衣少女最先忍不住问:“快说说,是什么法子?”

    夏红叶没有开口,他用脚尖挑起少女们铺在地上的白布,攥于手中,倏的朝对面一根树干上甩过去,再回手一拉,白布的一头已在树干上紧紧缚住,接着,他又将自己手中这一段在与之相邻的一根树干上绑好,少女们看到这里,当然已明白他的意思。

    白布既然能铺在地上睡觉,当然比较厚实耐磨,挂在上面睡个把人当然不成问题。

    红衣少女冲着夏红叶笑了笑,道:“看来公子在林子里也是一把好手。”说完一个筋斗翻坐上去,手脚展开,在上面躺了躺,又撑起来道:“你的办法果然好,只可惜像这样的布匹我们只带了三块,六个人还是不够用。”

    夏红叶淡淡道:“这是你们的事。”红衣少女摇摇头,道:“你这就说得不对了。”她从上面跳下来,走近夏红叶跟前,道:“我们已经被敌人盯上,现在你和我们六个已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的事就是你的事。”夏红叶闭上了嘴。

    红衣少女又笑道:“世上人间,方便第一,予人方便,给己方便,公子你帮了我们,岂非一样等于帮了自己。”夏红叶不做声,看样子好像正在考虑,过了一会,才道:“我应该怎么做,才能算给自己方便?”红衣少女道:“应该怎么做,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夏红叶点点头,不再说话。

    有敌人,该怎么办?答案很简单,想办法消灭敌人。

    少女们又从火堆里抽出不少柴枝,光亮顿时减弱一大半,纵然是眼睛最利的射手要透过木叶遮掩,在百步开外分清目标,看清这里的情形,也定然会非常困难。她们还是按之前的分工,三个人在树干上挂起白布睡于暗处,三个人在火堆附近看黑放哨,夏红叶又变成了一棵树,静静地立在之前站过的位置,他一向懂得该如何站,站在哪里。

    第一夜就这样半平半淡的过去,第二天,七个人又平安无事地走了一整个白天。

    少女们有食物和水,倒也没什么,夏红叶的情况就有点糟糕了,嘴唇已变得干枯,眼睛里也开始有了血丝。

    他在燥热的丛林赶了两天的路,却没有吃一点东西、喝一口水,晚上休息时又要时刻提防,不能让自己真的睡过去,此刻无论是他的体力还是精神都开始感到疲惫,但他依旧站着,站得挺直,简直比树还直,还要倔强。

    有些人你只能将他折断,却绝不能叫他屈服,就像树一样,你只能将树砍断,却无法令其弯曲。

    少女们生火、做饭、唱儿歌,一切如同昨夜,她们似乎已经忘了还有敌人在后面,似乎完全不知道应该收敛一点。

    可是女孩子们挤在一处,若一个个都板着脸,一个个都像债主似的皱着眉头,那情况会是什么样子,只怕很少有人愿意去想。

    “年轻女人都是美丽的。”说这话的人不知道是谁,但这话还是非常有道理。

    这一夜没有弓箭在暗处瞄准她们,没人任何过来袭击,可这一夜也过得不太平,这一夜比前一夜更糟糕。

    也不知是哪几个神经病放着觉不睡,却在她们周围唱了一夜的歌。

    歌声悠扬甜美倒也罢了,偏偏唱歌的人一个个五音不全,用鬼哭狼嚎不足以来形容他们,他们的嗓子简直比鬼哭更让人惊悚,比狼号更加凄惨恐怖。

    一般人若听被这样的歌声折磨一整夜,第二天就算还活着,精神也一定会崩溃。

    这些唱歌的人明明不怀好意,可偏偏又不能上去把他们揪出来。

    夏红叶不能同这些少女分开,一旦分开,就很可能会走散,在这地方走散,那可不是好玩的,尤其是在晚上。

    天刚刚有了点光亮,要命的歌声便立刻结束,仿佛唱歌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帮子在丛林中飘忽游荡的冤魂恶鬼。

    众人略为整顿,又开始赶路。

    红衣少女依旧在前面领路,她神色有些不安,说道:“看他们这是有意想叫我们不得安宁,故意要拖跨我们。”白衣少女跟着道:“我们走了两天,他们就一直跟了我们两天,显然是想一直跟踪我们到堡主那里去。”

    紫衣少女道:“他们既然一直跟着我们,那就安安静静的跟着,为何又要给我们知道,这样岂不是在打草惊蛇,让我们提前戒备。”红衣少女叹了口气,道:“看来他们是想把我们给抓住,抓住我们之后,再逼我们讲出堡主的下落。”少女们都闭上了嘴,默默赶路,没人再说一句。

    在丛林里走动必定会留下痕迹,有经验的人根本不必用眼睛去盯着目标,只需要寻着目标留下的气味、脚印和一路上动过的枝叶就可轻松追上。

    所以跟踪当然要比抓人容易多了,这些人不笨,为什么放着容易的事不做,而去舍易求难呢?

    夏红叶忽然问道:“他们不苯,跟着你们岂非轻松得多,何必装神弄鬼,搞出这么多的花样?”红衣少女回头看了看他,道:“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地方,他们若仅仅跟踪,时间长了必定会被我们自己人发现,如果来接应我们的人发现有敌人在跟踪,你想他们还能找到堡主?”夏红叶没说话了,这一点他本该想到的。

    红衣少女又道:“他们必须得趁着还没被我们的人发现之前,尽快将我们给抓住,否则一旦被发现,堡主绝不会让这些人活着离开。看来他们很了解我们,应该是同我们打了很长时间交道的老朋友,所以这次还要多亏你,要不是你,要不是怕你手上这把刀,他们也不会装神弄鬼,搞出这些花样出来。”

    夏红叶面无表情,他看起来比昨天更疲倦,照他现在的精神和体力,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他即要顾及这帮少女的安全,又得时刻防着被她们暗算,这如何能不要命。

    紫衣少女回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叹息一声,道:“你应该喝点水,吃点东西,你现在这样子真叫人担心。”

    夏红叶脸上仿佛已经麻木,他突然升起一种将笑面金刚狠狠砸个稀烂的冲动,饥渴、疲倦、吃人的林子、黑夜里鬼叫一样的歌声,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发出同一个声音,都在盼着他倒下去。

    他别无选择,哪怕倒下,也只能咬紧牙齿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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