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太阳没了身影的时候,李克用到了潞州城的郊区。怎么还没看见李克修前来迎接?李克用勒住马,看了看前方,看了看左右,生怕自己视力不好,没看到李克修。没有,李克修肯定没有来迎接。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连城都不出来,还有没有我这个河东节度使,陇西郡王?
李克用越想越气,命令部队就地驻扎,自己带着数十个亲随,打马赶往潞州城。到了城门口,李克用终于看到了李克修。他骑在马上,见到李克用,也只是抬抬手,算是打声招呼。这个从弟,就这种个性。“做事高调,做人低调。”他领兵打仗很有一套,为官为政也很不错,可待他这个从兄总是不冷不热。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李克用嘟噜了一句,把马鞭一扬,从城门一闪而进。李克修隐约感觉到从兄生气了,急忙拍马跟了上去。李克修把从兄引到自己住所门口,自己下了马,然后在门口等他下马。这就是李克修的家?看着庙宇一般的住所,李克用满脸惊讶。这个时候,李克用的亲弟弟李克恭也陪着曹氏母子到了门口,他见李克修那么木讷,忙上去扯了他一下,暗示他上去帮李克用牵牵马,表示恭敬。
李克修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可等他上去的时候,李克用早已下马,抬脚进了家门。屋里除了李克修的妻子儿女之外,居然没有任何潞州的官员。为人节俭、不尚奢华的李克修觉得招待自家哥哥没必要搞得那么夸张,他认为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招待。他就想弄了一壶小酒几个家常菜,在家里设宴招待,顺便和从兄好好地喝上几杯。李克修的想法其实没错,可他忘记了李克用的另一个身份“全军的最高统帅、只比皇帝少一级的巨鹿郡王”。
已经生气的李克用来到李克修的家中,见居然没有官员作陪,心里更加不高兴。来到餐厅,他见桌子上摆着那么一点东西,一股火气冒了上来,觉得李克修也太不象话了,把他当作叫花子在招待。“李克修,你把潞州治成这个样子,你干什么去了?”
担任潞州节度使八年来,李克修宵衣旰食,勤政爱民,把潞州也治理得红红火活。他不明白李克用在骂他什么,便傻乎乎地说:“大哥,愚弟觉得也还可以呀。虽不说丰衣足食,可老百姓有饭吃,有地方住。”
“你,你真是顽固不化。好歹我也是一个王爷,你也是一方诸侯。你看看,你住的什么地方,穿的什么衣,吃的什么饭?”李克用越说越气,不停地拍着桌子。“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从兄原来是怪自己接待不周,招待不力,才生这么大的齐。作为全军最高统帅,居然不看自己的政绩,专门看这些表面文章。李克修明白过来,正直的他也来气了,说:“王爷教训得是,我李克修记住了。可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得不好,作为他们的父母官,我们得厉行节约,铺张浪费。”
“好你个李克修,你还敢骂我铺张浪费。”李克用拿起桌子上的菜碗,就朝李克修砸去。李克修来不及避开,也不想避开。菜和菜汤沾了李克修一身,血从他的额头流下。周围的人都吓得跪了下去,连曹氏也不敢去劝。因为她知道,夫君盛怒的时候,别人去劝他,他只会更加愤怒。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她默默地上前,扯了一下李克修,说:“臣弟,向你大哥道声歉。”李克修一挣,说:“臣弟没错,臣弟没错。”你还敢说你没错,而且连说两次,这不明摆着闹对抗吗?“来啊,给我把李克修拖下去,”“夫君。”没等李克用讲完,曹氏急忙跪下,想堵住他的下文。因为,她知道,盛怒之下的李克用讲“拖下去”可能意味着死。“王兄。”李克修的妻子也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李克用确实是想说“拖下去砍了”,见有女人在求,自己也觉得不妥当,便改了一下,说:“拖下去打二十军棍,以示惩戒。”说完,李克用就出门,回自己的营地去了。
打二十军棍,其实侍卫们也不会下狠手,修养几天就会恢复。可李克修不会这么想,自己好歹也是一员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平白无辜地遭受这样的侮辱,羞恼交加,竟引发了疾病。三月份没过完,他便一命呜呼了。时年,李克修三十一岁。
李克用也没想到会这样,后悔得要死,可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命弟弟李克恭去接替潞州节度使一职。李克恭的风格截然相反,对下残暴,对上谄媚,又不懂什么军事。潞州人对勤俭节约的李克修本有好感,并且同情他无辜致死的不幸遭遇,见李克恭是这样一个人,军中将士自然有不同声音。心存不满的牙将安居受开始寻找机会,看能不能发点小财。
去年,朱全忠自毁长城,因闹矛盾,李唐宾被朱珍杀了,他把朱珍杀了;今年,李克用也自毁长城,李克修不把他当作上司看,他把他痛打一顿,活活把他气死了。这两个死对头,总是轮番上演相同的节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