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天看着弦魂毫无怨言地把我烧的不堪入目的菜肴一一包揽下肚且喜上眉梢,听到他实属不易的赞叹和偶尔流露的感激时,我居然心里也会平白无故地升起一丝满足和喜悦。我的厨艺在林耀的指导下也是突飞猛进,最起码可以掌握个咸淡了,这让弦魂大为惊叹。厨房也没再出过事,但自从那日我把厨房搅了个底朝天之后,掌勺的大厨对我还是有颇多怨言,只是碍着弦魂的面不好发作,只能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以此作为惩戒。而每天晚上离开敛芳园的时候,我都会站在那片早已惨淡零落的桃林边,看着那架波光流动的玉石秋千发会儿呆,却再也不敢上前抚摸甚至体验一番,总觉得这会触动了弦魂心里的某个禁忌,虽然他从未对我言明。
我看得出来,弦魂对那架秋千甚是在意,每天我在园子里漫步散心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看到弦魂的身影在秋千架边驻足流连,脸上是无法明说的痛心和隐忍。他会来回地摸索沉思,从链子到踏板,再到那两颗铜铃,欲言又止。这时我便偷偷躲在一边,看着他闭上眼,似在冥想,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的手却紧紧地攥住了银链,我甚至觉得可以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暴起的青筋。我不知道他在恨着什么,但我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他情绪起伏不定的根源。这样的他,让我觉得他也并不是像我以往想的那样人神共愤,与此同时倒是有不知名的情愫,在我的心里一积攒成山,最终连成一片,而我至今仍旧无法参透。
今天我照例早起上山挖野菜。算算这已经是第十四天了吧,这么多天我居然也熬了下来,还真不容易。我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就这样自如而无忧地生活下去,或许也是件很不错的事,起码对自食其力这点我很满足。
挖了没多久便已经填满了半箩筐,现在的效率比起以往还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虽已是深秋,但毕竟挖野菜是个体力活,难免时间久了,里衣还是会被汗水浸透。不过这样一来新陈代谢有所加快,我的身体倒比以前扎实了许多,人也很是精神。或许劳动有时是能让人感到快乐的,至少我会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价值。
搞定收工,我吃力地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甩甩有些发酸的手臂,原地来回踢蹬了几下蹲得酥麻的双腿,而后打算沿着原路下山。
抬眼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空,我心里不禁起了些许不安。上山的时候风还不是很大,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很可能有变大的趋势。刚才挖得比较专注因而也没去多注意什么,可现在我不由得有些心慌了。夏日的风吹得人心烦意乱,而眼下这风却因着逐渐暗沉的天而变得阴寒阵阵,不远处有乌云铺天盖地翻腾而来,这可是下雨的征兆啊。
山路本就崎岖,我出来的时候又没带伞,若下起雨更是寸步难行,况且指不定还会发生由于天气变化而引起的突发情况,总之一句话,非常危险。听着自己越发清晰的心跳声,我有些失了主意。
现在可如何是好?如果下山,照目前这情形,一定还在半途就已大雨倾盆;可若是停留在山上,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容我栖身?我有些后悔为何前些日子没有在这山上到处走走,或许还能遇见个什么山洞石窟之类的,不然此刻心里也不会这么没底。
既然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没有去尝试,怎么知道,上天有没有站在我这一边?几乎没怎么犹豫,打定主意去找出路,我手握着铁锹以防不测,便义无反顾地背起篓子往前寻去,以求赶在雨势滂沱之前找到个避难之所。
天无绝人之路,我终于在最后的一刻找到了一个山洞。拨开洞前枯黄的杂草,才刚踏进洞门,背后就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瞬间打湿了洞外的泥地。雨水混杂着黄土,向四周无限蜿蜒,而山洞因为地势较高未受雨水的浸染,只在洞口处稍有潮湿的痕迹。遍布山野的枯草被硕大的雨滴打压得倾倒一片,气氛异常的诡异,然而,整个洞内更是死气沉沉。我站在洞口向里眺望,那深不见底的洞穴好似强大的黑色漩涡可以瞬间将人吞噬啃乏殆尽。现代恐怖片的残影在脑海中铺天盖地重演,我更是心惊胆战地迟迟不敢迈开步伐向里行去。猎猎寒风迎面扑簌而来,我浑身上下打着哆嗦,却仍咬着牙硬是死守在了洞口。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再在洞口呆着,我迟早会被冻死。洞口的杂草虽然高大,但终究抵挡不了多少寒风的入侵,其间还有时不时的雨滴冲破重重阻隔洒落在我头上身上,不用多久我还是会被浑身淋透的。如此一来,我就免不了要感染个什么风寒之类,如果要在床上躺个几天,就势必还得和那些足够让我头疼的汤药打交道,那种苦不堪言的日子,我实在难以忍受。雨下的越来越大了,看来也没停的迹象,如果一直这么下下去,说不定今晚我就得与这深山老林作伴了。身上没带裹腹的食物,难道我还非得饿上一晚?不幸点万一再碰上个豺狼虎豹,把小命无端地搭上了,那我岂不是空留遗恨万千?不行,我得想办法。
然而直到现在,我仍旧丝毫没有怪罪弦魂的意思,这与某些常理有悖啊。我是被他通过强硬手段弄上山来的,每天被她像厨娘丫头一样使唤着,久而久之就该产生反叛心理,可或多或少有些小姐脾气的自视不可一世的我不但没有因此大发雷霆,反而还屈尊纡贵自降身份地去对他曲意逢迎,与其说是为了自保外加为脱逃而韬光养晦,还不如说是骨子里犯贱喜欢自讨苦吃且毫无怨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样子反常的自己,还真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或许这时候不该多想。看着漆黑的深处,我依然摇摆不定,下了很大的决心,终才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去,不敢有丝毫马虎。呼啸的风声淅沥的雨声被甩在了脑后,我专注着神情握紧了未曾离身的铁锹向洞内探去。
走到暗处,几乎再不见光明,我停下打起个火折子后,重又上了路。
这个山洞似乎很深啊。越到深处,我像怀里揣着一窝兔子一样,越显得忐忑不安,我尽量放轻脚步,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火苗子很小,实在无法起到照明作用,因而得不到安心的答案,每走一步,我都会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人在背后偷袭我。还好一段路走下来,我的担心被证明是多余的。
似乎快走到尽头了,听到脚步的回声越来越响,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洞穴的尽头究竟有些什么,妖魔鬼怪,抑或别有洞天?这还得有我去证实。
前方转角的洞口似有无限的光芒射出,这让一直处在黑暗中的我十分的不适。双眼有些灼痛,我熄掉火折子便伸手来揉眼,却有那么一刻,我似乎不再感到害怕。等得了些微的放松,我才鼓起勇气前去一探究竟。
清澈见底的水潭,碧波盈盈的流水几经曲折,包裹住了中央只比潭水高出几许的平台。平台上是一方玉制的石棺,整个洞穴寂静无声,只听得到玉棺后洞壁上的泉水流出泉眼注入水潭时,水花迸起所发出的清脆声。平台的前面,错错落落的大石静置在水中,闪着诱人的色泽,连成了一条通向平台的道路。而四周洞壁对称地镶嵌着十六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如白昼般明亮的珠光柔和地将整个洞穴笼罩在一片神秘的高贵气息中,却又传递给人一种纤尘不染的忧伤。
我很好奇,那玉棺里长眠之人,究竟是何等的身份?既然在这山上,那和弦魂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正思考得出神,洞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我心悸不已。我慌忙转过身,无所适从地望着转角处。
听到脚步声越发清晰地传来,我不由得失声惊叫:“谁,是谁在那里?”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我汹涌澎湃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却依旧无法从刚才的惊吓中挣脱,只好艰难的在唇边拢起微笑,轻声道:“怎么是你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