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家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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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月的天气,即使阳光灿烂、天空净透;山上、屋顶、地面的白雪把光线折散漫射到无际,使乾坤都洞明豁然,也不见得能令每个人心中都是一般的澄静祥和。

    心,藏在哪儿?爱,又被谁隐于何处?

    甲未年,大雪后的倒流庄沉浸在一派静谧的晨光之中。大地银装素裹、粉雕玉砌,染上了橙色的柔媚、粉色的温婉、红色的娇艳,多彩的情思。在庄东头的金家大宅门口,高悬着四对儿大红色绣着“喜”字的云锦宫灯,把本就是高大气派的金家门脸装点的更加富贵喜庆。自然喜庆的氛围远不止是着八只宫灯透露出来的:围墙上的琉璃瓦覆着新雪、披着朝霞,显得簇新耀目;院子门楣的椽子,新描的彩画,中间穿插着泥金的篆体“福”、“禄”、“寿”、“喜”等吉祥字,点缀的格外精致;大门新刷的朱漆,匀匀地平平地,反着光透着亮;就连门扇底下的门槛都重新漆过找平包角。唯一没换的就是大门口,金家几代人都引以为傲的——昭皇帝为以示恩宠而赐给金家先祖金祺祥大夫的内制猕猴端的栓马石和两尊石狮。现在,这三个石东西都系上了金家主事的大奶奶金陈氏亲手给扎的大红妆缎堆花,等待着见证繁华了近百年的齐西金家的又一位小姐出阁。

    从夜里的子时开始,金府的丫头、仆妇、小厮、仆役等所有下人就在大奶奶陈淑德的指挥下开始忙碌。从负责制作酥山看盘的厨娘,到负责悬挂屋檐楼角、门厅书房全府各处宫灯的男仆;从分派插花洒扫的大小丫头,到分派驾车抬嫁妆的跟班随侍;从陪嫁冯府的六个大丫头的梳洗打扮,到准备门口迎客的大门二门的小厮,都有条不紊的做着事前就分配好的工作。

    到了丑时,即将出门的新嫁娘箴如小姐也被她二嫂锦言轻轻摇醒:“姑娘大喜啦!快请起床梳妆,以待吉时出门。”“嫂子,你怎么今天说话这么酸文假醋的呀?快别这样了,我都快受不了了。”呵呵,锦言笑的颇为轻快爽朗,让外间屋的不晓事的粗使丫头都奇怪,刚才听到的那句文雅柔和的话真的是从平素能说爱笑的二奶奶嘴里说出来的?肯定听错了,分明刚才的笑声才是二奶奶日常的语调。许锦言边笑边说:“那是老太太特意嘱咐我这样说的,她说‘凡是人家女子,出门给人家当新媳妇的第一天听到的第一个媳妇说话、见到的第一个妇人行止气度,将来到人家必会有样学样。就像故老讲究,小孩子长大后长的会向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一样的道理。’所以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丑时过来叫你起床时,这样跟你说话。刚才那句‘姑娘大喜啦!快请起床梳妆,以待吉时出门’的话,都是我从老太太那儿原封不动的学过来的。”

    箴如不等许锦言的话落地就咯咯地笑了起来:“照二嫂的话讲,你刚才那文绉绉的言谈举止还是为我好喽?可万一人家冯家婆婆、妯娌都跟咱家的太太、奶奶这般爱活泼机敏的女子,深恶扭捏侨情的姑娘,而我过去后又被你带得的学成个婀娜淑女,被婆婆厌烦、妯娌不亲近,该如何是好呢?这帐该怪谁呢?”

    “快说‘呸’、‘呸’,快说呀!”锦言听完神色立时变的郑重而焦急,急给箴如做样子令她向地上啐几下。箴如瞧着锦言那样,更是忍俊不禁,在床上裹着被子越发笑个不住。故意不学锦言的样儿,说什么,“呸、呸、呸”。谁知锦言这下真急了,蹲在地上用双手扯住箴如的被角,使劲的摇:“快‘呸’呀,好妹妹,算嫂子求你了行不!今个大喜的日子,别说那等不吉利的言语。嫂子可是诚心诚意的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顺顺利利、红红火火。就再退两步讲,你不在乎嫂子的感受,总得想着老太太、太太的情绪,对嘛?等一时这屋里的丫头哪个嘴快的把你刚才的话传到老太太、太太那儿,她们就得忱心了。”箴如见锦言语出真诚,神情恳切,心下感动得紧。便忙止住玩笑,顺从的学着锦言的样儿,啐了两下。许锦言心下这才轻舒一口气,又连声说了两句补救话:“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说到这礼数讲究,那冯家可是素来讲的真真的。他家那位现今被天子册封为皇后娘娘的大小姐,端庄娴雅、方正仁厚母仪天下,受万民景仰自不必说。冯家分别嫁入亲王府、郡王府做王妃的二小姐、三小姐,娴娴淑德也不讲。就他家为几位公子娶得元配正房夫人据说都个个为温顺贤良、知书达理。你那婆婆也最是个静好平和之人。箴如,你嫁过去,千万要收敛性情,不要还似在家这样嬉闹顽皮。侍公婆要晨昏定省;待妯娌要谦和有礼;对小姑小叔要慈爱柔和……

    姑嫂两人说了一会子话,箴如正式下地,开始由婆子丫头伺候着盥洗汤沐。少顷,箴如便洗漱停当,穿着一身大红泥金散花的时样新袄裤从内室出来,在众仆妇丫头的簇拥下走进平日进行梳妆着衣的贴花阁。此时,不独是大奶奶陈蕙心、二奶奶许锦言,就连箴如的祖母金李氏老夫人、母亲金魏氏、庶母金方氏、庶母金梅氏等等,站了一屋子的人。金家有身份有名头的内宅主子俱都早都在内。

    箴如在门口愣了愣,便笑盈盈地款步向前,走到奶奶金李氏跟前深深地道了个万福。随后转头向妈妈金魏氏重重的福了一福。接着又欲向各位庶母见礼,却被老太太给拦住了:“如儿呀,莫要再在这劳什子的虚礼上浪费时间了。快去化妆,等下奶奶还要亲自给你梳头呢!”

    箴如闻言便顺从的走到梳妆台前坐定,由着早已等侯在一边儿的梳妆使女长为自己涂朱擦粉、描眉贴花、匀脂摸唇。箴如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地想: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天由金老夫人亲自指定平素专为金家众诰命在节庆大典时应制承旨化妆的梳妆使女长为自己化妆,化的真格细致妩媚。所用的胭脂膏、螺子黛也是最最上成的。准备的嫁衣竟是不惜万金向全国最知名的绣师——江念远订制的:不独用料极品,裁剪风流,裙衫上遍绣的百花孔雀图更是美轮美奂,那条绣着舞蛟飞雀的腰带最是精致绝伦,见所未见。比及姐姐被选为昭媛进宫时,皇帝御赐的妆匮嫁衣也不让分毫。陪送的珠宝首饰或是镂金、或是错金、或是缠丝,花式繁复做工奇佳,所嵌珠宝华丽非常。即便是今天婚礼准备的方方面面也都很隆重体面……

    虽然自己自笈聘礼后,也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婚礼,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无可挑剔的婚礼。自己无非是家中众多不被祖母父亲在意的女孩之一:即使自己侥幸是嫡妻所出;即使自己抓周时抓得了象征富贵生活牙梳;即使自己勤奋好学不仅识文断字而且针织女红无所不会。可自己依然只是个女孩,父亲众多女儿中的一个。在这个家里只有男孩、只要是男孩不论嫡出还是庶出,都才能得到全家的重视与珍爱。因为只有男孩才可以让两代单传的父亲觉得金家终于有开枝散叶、人丁兴旺的可能性,而且不会让祖母再担忧金家偌大家产无人继承、终归外姓的可能性。

    箴如端坐那里由着梳妆使女长摆弄,自己却继续神游天外:还好命运最终还是眷顾自己的,姐姐在宫里与冯皇后相处融洽得宜,一日闲谈间听姐姐说家中还有自己这个未嫁的同胞妹妹,细问年龄恰与皇后的异母弟弟年岁相仿,皇后便亲自向皇上恳求,将自己指婚给冯家三公子冯琪扬。

    等赐婚的圣旨传到家里,阖府上下俱都欢喜无限。

    父亲找自己训话说:“箴如呀,能得蒙皇上赐婚,本已非常荣耀了,何况指的还是冯府的亲呢。虽说咱家也算得上是世家旧族了,可到底是文人士族,威势跟手握兵符、累世国戚的冯家比起来还是相去甚远。”

    “按说,古语云‘不如己者莫交’”父亲停了停,带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冯皇后却自请圣上,要让圣上令她家与声势不如她家的金府结姻,你知道她这是为何?”

    箴如略想了下,觉得毫无头绪,不由得也疑惑起来。金复又徐徐的开导她道:“眼下冯皇后虽恩宠仍盛,然而却并无所出。姜美人在这几年间,为圣上连添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生育甚密,圣眷日隆。而今你姐姐瑾如也已身怀龙种……”

    “父亲的意思是,冯后想要……”箴如稍一思索,心下略有眉目,但惊讶地不敢直言道出。

    金复见女儿有所领悟,点点头:“不错,冯后想要过继你姐姐的骨肉!此次与咱家联姻,就是为了笼络你姐姐,也是为了像咱们金家示好。”

    “那姐姐怎么办?她十月辛苦,却是为冯后怀儿?”箴如见父亲肯定而又镇定的回答,心中波浪骤起,翻涌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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