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轻吟这名字,嘴角勾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微笑。
脑海不禁浮现她细长的眼睛，圆圆的鼻子还有诱人的嘴唇，甜到腻人的笑。
原本扶着车窗的大掌又加重了几分力度。
都变了，唯有带着讨好意思的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动摇一下吧。
人人都宠着她，他也想。
那日，他独自出行，一片花瓣儿从他眼前飘过，奇异地绕开了。他地目光不由的随着花瓣,看它打着旋飘远。
而她，正因看到那片粉红眯起眼，笑眯眯地看它落到自己的杯里。抬起细长的眸子，好似在追溯桃花瓣的来源。
然后，不变笑容地看着自己。
他讶异她嘴边已经挂好了的笑。而她的脑海则盘旋着与这相似的一幕。
他没有忽略女子眼中因她而更浓的笑意。
倾国倾城，他在心里赞叹。
这是他从未用过的词语，他一直以为这四个字不过是形容传说中的女子。
但这一笑，是让他见识到了。
女扮男装，却丝毫掩饰不了她内在的妩媚，反而人浮想联翩。
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也许，似曾相识也许是一种宿命的安排。
然后她嗔怒而去，他想追，可却放不下尊严。
天知道在徐府再次遇到她，他心里的惊喜可以说是一种震惊。
她，居然就是那年的小琰儿。
他留心的小人儿。
这次到京师，办完事就必须离开。免得生出不必要的枝节。否则，他一定会多逗留些时日。
她……
走的时候还没醒，怪自己太冲动了。
但是，不管她喜欢谁也不可以喜欢允炆！那个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孩子懂什么？
况且，他最终唯一的竞争对手也是允炆。
不过，一切终究会是他的，包括小琬琰……
不禁浮想起十几年前，岁月念念不忘的那只金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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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酉明洪武十四年
徐达等出镇北平。」
天未大亮，泛着深蓝色，男人点燃了圆桌上的油灯，看向床上的小人儿不禁莞尔。
走近拿帕子抹去她快流到牡丹绣花枕上的口水，一点儿也不嫌弃。
“燕，燕王殿下？”
小女孩莫约四五岁，从梦中惊醒，迷朦地睁开双眼，不知为何王爷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快起了，今天你爹爹就要带兵回京师了，本王说过要带你捉蝉的。”
边说边超出礼数地给她穿上衣服，动作有些笨拙，虽然已为人父，但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您还记得！？”美眸莹莹的泛着亮光，自己系上衣带，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小家伙，”朱棣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本王怎会骗琰儿你。”
“殿下最疼琰儿了，不像姐姐，我都不认识她，对我管东管西的！”
其实，她也很喜欢姐姐哦，姐姐贤良淑德，看不惯她被宠坏的性子，为她好她是知道的。
不过，眼下要拍拍这个王爷姐夫的马屁。
“你姐姐也是为你好，”眉头一皱，“不过，本王觉得琰儿这样很可爱。”
琬琰轻笑，脸颊飞上两朵红晕。
他带她到后花园。老远她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蝉鸣了。
从未这般早起过，也未见识到这么多蝉一起鸣叫。
她总感觉蝉，蜻蜓什么很神奇。但她是女孩子，只能羡慕哥哥们捉虫取乐，自己捉不到，也不合礼数。
爹爹出镇北平，就、听闻素未谋面的大姐与燕王姐夫长居于此，便哭闹着要来。
他爹爹魏国公徐达对她尽是溺爱，她的哭闹下是不会拒绝的，抵达北平的第一日自己便独自住进王府。
王爷很疼她，总给她好玩新奇的东西。那天晚上送给自己了一只金蝉。
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虫子”。欣喜，又有些害怕。
他告诉自己，不碍事。放到她手里。
那是他堂堂王爷亲自在树下给她挖的。
他告诉她，明天早上就会金蝉脱壳。蝉会退掉表面的壳，变为成虫，就像是平日所见到的。
让人没想到的是，金蝉在她手中裂开了道缝，露出绿色的脑袋而不是黑的。
他告诉她不要紧。将金蝉放到她房间的花盆里。
可第二天，蝉的脑袋变成了黑色，身子却只抽出一点儿。
琬琰大哭起来，燕王见后许诺给她捉十只。
她以为他已经忘了，或者一时哄自己。没想到他会突然带自己去。
他说，清晨是蝉叫的最欢的时候。容易发现，所以好捉。
此时此刻，她是见识到了。以往都在睡梦中，怎会知道这么多蝉会在早晨一起叫。
“燕王殿下！”琬琰兴奋地指着一株香椿树的树杈。
一只蝉静静地趴在那里。
“嘘，”朱棣将食指抵在嘴边，故弄玄虚地示意她小声。自己却忍不住笑。
他没想到自己有愿意逗孩子的一面。
大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捕住了它。不过，未听见应该有的挣扎声。
“是雌蝉。”朱棣的眼中居然划过一丝失望。
“恩？”琬琰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皱眉思索，问道，“雌蝉不会叫的吗？”
朱棣认真地看了她一下，另一只手抚摸她未梳理的头发。
“琰儿真是冰雪聪明。”心里不禁为她的心智而感叹。
正常的孩子若是不知怎么去分辨蝉的雌雄，一定会他问为什么或是怎么知道。而她那个思索的细节他没有忽略。几日的相处，他也会暗中考她，但这个孩子凡事只要细细思索，便会无师自通，完全超出了她年龄的心智范围。
而且她不但聪明灵力，更有察言观色的本能，有一点向他，从小就一眼能看出别人的心事。
三岁看到老，长大后定不是一般女子。
会是个迷惑人心的女人吧……
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无奈地暗自摇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耻。
可，这个琬琰真是招人喜爱。
大手作势想放了手中哑声不会叫的雌蝉。
“殿下！”琬琰唤住他。“为什么要放了它？”
朱棣愣了一下，“雌蝉不会叫啊！”
琬琰甜笑道，“一样的，关在屋子里都不喜欢叫的。”而且，她喜欢蝉，也不是因为蝉的叫声。
“殿下给琰儿捉一只就可以了，十只会压趴下那株海棠的。”她想把蝉放在房间里的海棠上。
“哈哈……”朱棣大笑起来。
琰儿这个小丫头该懂的礼数都是懂得的。他知道她是怕耽误自己的时间。
真是招人疼的小丫头。
“好，琰儿真懂事。”
他捏起蝉的两片薄翼，轻折而碎……
琬琰愣了，多年后她依旧记得这让她心疼的一幕。
“殿下……”
朱棣看她一脸迷惑，“折断了这薄翼，就不怕它飞出琬琰的手心了。”
蝉以后都不会飞了？
她在心里哀婉，他不懂她喜欢的不是蝉的鸣叫。而是那能载着它们飞翔的薄翼。
“多谢殿下。”双手接过不会飞的蝉，还是感激王爷的。
朱棣得意的笑，带她回房间，看她叹了口气把雌蝉放到那株海棠上。
“小琰儿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
此时天已经亮了，等用吃完早点便要岁爹爹回京师了。
不知为何如此难过，或许王爷陪自己玩耍的这两日是自己最开心的日子吧。豆大的眼泪流了出来。
“啧，”朱棣不悦地皱起眉头，他不喜欢看人哭，包括这个琬琰这丫头。“怎么了？本王再给你捉只？”
琬琰摇了摇头，“琰儿不是想要蝉，琰儿是舍不得姐姐……”
还有燕王殿下。不过，她不知怎么不好意思说出口。
朱棣的眼眸瞬时变的温柔，捧着她的小脸，“琰儿就是舍不得姐姐？本王可是整日陪着你。”
“呜……”琬琰放声大哭了起来。“琰儿，更舍不得殿下，殿下对琰儿最好了，我不想会京师，想和燕王殿下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是么？
明明知道是她贪玩的娃娃话，可就是那么让他揪心。
“琰儿以后要嫁人的。”不知怎么说出这样一句话。
琬琰停止了抽泣。“嫁人？”她没想过。
朱棣耐着性子地点了点头，“是啊，像姐姐嫁给本王，然后就离开你爹爹和娘亲他们，即便琰儿住在燕王府，长大后还是要离开的……”
琬琰歪着小脑袋，略微思索下，“那琰儿也嫁给王爷，做王妃不就可以天天和殿下在一起玩儿了？”
“哈哈哈哈……”朱棣爽朗地笑着，这个小奶娃的一句话让他心情奇好。
“不对……”琬琰又摇了摇头。“殿下是姐姐的夫君，不可以做琬琰的……”
朱棣沉默，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琬琰好像想起了什么，一瞬瞪大挂着泪的双眼，羞红着小脸，“琰儿，以后要嫁给一个像燕王殿下这样的人。”
语毕，不好意思地不看他。
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没有做声，径自离去。
他，会满足她的心愿的。
他也想这样。
午后，她随大队返回京师的时候已经在睡梦里，奶妈抱着她在车上，遗漏了那株海棠上的雌蝉。
那一年她四岁，他二十二岁……
他在她离去后，铸了一只金蝉，十二年后依旧是在在她的睡梦里，他将那只蝉放在她的枕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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