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来打秋风的吧?”
“大帅的军棍就那么不吓人?”
两个守门的士兵窃窃私语,张广仁摇头苦笑,不与这两个小兵一般见识。
“来,秀才过来,排队一起去见大帅。”
一个千总军官跑了过来,吆喝张广仁与其余来求见的人一起,排队整齐的队伍去见曾帅。
“斯文扫地。”
一个头戴方巾的秀才摇头晃脑,表示不满。
张广仁轻笑一声,并不如旁人一般的附合此说。他知道自从曾志国任提督之后,因为身边缺少文人幕客,所以才大张旗鼓的招募此类人才,不过时值乱世,泥沙俱下,很多江湖骗子也混迹其中,这些天来,叫曾志国用军棍打出去的江湖骗子和迂腐书生,当真是不知道有多少。
他注意到有一个中年道士也是面露鄙夷之色,显然是对刚刚那秀才的话不以为然,于是特意看了这道士两眼。
队伍很长,各人排的百无聊赖,天气又是炎热,众人不觉有些焦燥,很多当真有功名的更是怨声大作,纷纷指责曾帅折辱读书人。
张广仁原也有些怨气。几欲拂袖而去。只是看到那道士仍是一脸平静。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四周。营中地明军将士正顶着骄阳操练。张广仁识得一些训练办法。有一些也看不明白。
看到士兵们挥汗如雨。张广仁想起扬州逃难之夜地苦楚。原本有一些怨气瞬间便平息了下来。
一个衣着华贵地举人受不得热。怨气上脑。不再等着召见。直接挥袖而去。
中年道装男子面露鄙薄之色。轻声道:“庸人!”
张广仁心中一动。想与这道士攀谈几句。那道士却已经仰起了头。只顾看天。不再理会旁人。
他落了个无趣。只得讪然一笑。自己专心想着一会地措词。原本在来军营不前。张广仁对自己地才学还很自信。只在这骄阳下站了一会。已经觉得曾志国用人取士恐怕与普通将帅不同。自己是否能被录用。现在是没有半点儿把握了。
骄阳似火,六月时正是最热的时候,队伍虽然慢慢前移,功名富贵就在前方。虽然如此受罪,还是有不少人站在原地,等候召见。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受不了热,同时也觉得受了侮辱,于是愤然离去,队伍慢慢变短。
人群变短之后。突然又一阵骚动,好象有几个人出言不逊,被大帅怒斥赶出,营中早就等候的军士纷纷上前,把那些顿脚乱骂的人打走。这其中有秀才,也有道士,居然还有两个胖大和尚。自从曾志国招贤之后。当真是三教九流。奇人并出,也怨不得他经常用大棒来伺候。
“见过大帅。”
终于轮到。张广仁与其余几个人一起进入房中,然后向着端坐在房间正中的曾志国行礼问好。
“诸位先生免礼。看座。”
入房之后,曾志国倒是客气许多,几个在房里伺候的兵士立刻搬来椅子,送上茶水,众人都有些发呆,这与刚刚地待遇,实在是天上地下。
“本帅这里来投效的人实在太多,良莠不齐泥沙俱下,刚刚的一群人中,还有个道士口口声声来劝本帅谋反……真是太好笑了。”
曾志国说着好笑,声音却是冷若寒冰,震的厅内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时正乱世,很多人只看到曾志国现在手握大兵,连京营兵马也有不少归他管带,于是有不少野心家提前冒了出来,这几天来劝曾志国拥兵自重或是干脆造反地实在不少,僧道儒生都有,曾志国也懒得计较,只吩咐人把这些野心家一并用大棍赶出了事。
张广仁与曾志国很久不见,此时偷眼看去,只见满脸大胡子的曾大帅勉强套了一件武官的袍服,歪坐在一张椅子上,他身形高大,把一张黄梨木椅子压的咯吱作响,两条大腿斜伸的老长,当真是一点威严样子也没有。
说来也怪,曾志国越是如此作派,倒是还有一种武夫特有的迷人魅力。
“咦,这不是张秀才么。”
曾志国已经看到了张广仁,当日扬州城中他施舍给此人一锭大银,皆因看他太惨,今日看到张秀才又是一副朝不保夕的模样,揣揣不安的坐在椅中,连正眼看自己都是不敢,他叹口气,知道过江的扬州士民日子难过,所以这秀才也只得来找自己混口饭吃了。
这些天来,曾志国已经帮助逃难地百姓不少,史可法也算是殚精竭虑,曾志国也无可抱怨,这个时代,他能做的也不多了。
“见过大人。”见到曾志国还记得自己,张广仁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行礼。
“秀才不必多礼。”曾志国懒洋洋的挥手,随口道:“本帅对秀才还是会一视同仁的,秀才晓得?”
“是,在下明白。”张广仁原本也不愿意与曾志国套交情来混饭吃,轻施一礼后,安然退下。
打发下张广仁后,曾志国轻揉眉头,觉得头大无比。
这种招聘幕僚的做法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明末有地位的将帅身边会有不少地文人幕僚,幕僚都各有所长,有的文笔好,可以代写奏折,批复公文,出示文告;有的通刑名钱粮,可以帮助将领打理财物;有的则懂军事,可以赞襄军务。提供给将领参考意见。
不过这些幕僚多半是将领多年罗致,非数日之功。况且这个年头别地没有,无所事事的读书人却实在很多。识文断字的儒生们是大明地精英人物,不能做官地话,架子也是极大,真正有才学的人,绝不会轻易上曾志国地贼船。
想在这些只识得八股文就号称是鸿儒,看过几本兵书就自诩是孙武再世的儒生中选出能用地人才,其实是一项极其艰苦的工作。
现在他不想要求刘基一类地人物,这种幻想在十天前就破灭了。在科举时代。真正脑子灵活有本事的人早就科考上位了,上位之后加入各种党派开始奋斗,自己这样没根基的武将是不会入他们的法眼地。
现在他只求找到几个脑子清楚的,就是阿弥陀佛了。
这一批进来的第一个人已经在滔滔不绝的宣扬自己对建奴的策略了。这个书生前几天在塘报上看到建奴是摄政王执政。于是突发奇想,建议曾志国用反间计,暗中派人潜入京师散发谣言,声称摄政王欲篡位自立为帝,在此人的设想之中,只要曾志国行此计,那么清朝就会自己阵脚大乱,陷入内斗,然后曾帅修甲兵。伺机渡江,建奴已经内乱,必定可以势如破竹,势如破竹啊!
对这个亢奋状态下吐着唾沫狂喷不止的秀才,曾志国只是跺了跺脚,大喝道:“无知竖子。滚!”
在大帅雷鸣般的低喝声中,那个口若悬河的秀才被架了出去。他不满地嚷嚷着,然后被一通军棍打的抱头鼠窜。
看到如此情形,还有两个满腹“奇计”的儒生不敢说话,连忙拱手告退,曾志国也不为难,挥手让这两人出去。
“大帅。在下萧逸云。见过大帅。”
那个道士倒是一点不紧张,轮到他时。上前躬身施礼。
“道士?本帅要的是儒生,僧道退下。”
“大帅容禀。”中年道士仍是不慌不忙。接着道:“在下并非黄冠之流,原本是吴地秀才,举业之后家道中落,于是换过道装,十年来行游天下,算命打卦为生。这骗人的东西,当然不敢在大帅卖弄,唯一所恃的,便是我大明天下山川地形,在下无有不知,凭着此节,怕是就能在大帅身前讨一碗饭吃了。”
这道士说完退后,曾志国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便欢喜道:“不错,箫先生就凭此点,就可以在本帅这里立足了,一会请先生换下了道装,留在本帅身边吧。这道士如此轻巧就被取用,张广仁在一边看地甚是眼热。
他知道轮到自己了,于是迈步到曾志国身前,一般规矩行礼问好,丝毫不敢怠慢。
“秀才是老相识。”曾志国这一次坐稳了身体,看着张广仁笑道:“旁人是来打秋风,想赚银子,想哄骗本帅。这些杀才识得几字,以为本帅是可欺之辈,这当然就用大棍打了出去。秀才清贫,不过就是来谋碗饭吃的吧?”
“是,大帅明鉴。”
曾志国洒笑道:“这个一看便知。”
这些天来,他见的野心家多了,而且很多举人秀才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些来谋出身谋官位的儒生们自恃甚高,总是把曾志国看成一个简单的武夫,所以一个个盛气凌人,偏又俗不可耐,曾志国已经隐忍了许久,那些龌龊官儿和东林党他还算忌惮几分,这些二百五书生也敢在他面前拿大,军棍之下,倒也让他郁闷的心情开解了不少。
几天之内,他就要进京陛见,这一次他打定主意,先与东林党虚与委蛇,一定要把镇江军镇大权拿到手中再说。
然后调理那些不听话的丘八将领,再借着史可法地势压制文臣,总而言之,现在地江南大局乱不得,曾志国知道,只要再挺几年,建奴八旗腐化的速度极快,江南又没有大量地明军投降,北伐之业还早,不过偏安之局就算稳了。
招些秀才举人带在身边,自然就是进京时提点自己,不要出了乱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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