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被曾志国气的不轻,铁青着脸上轿走了。
曾志国知道,这一两天内自己非得上任,上任接印之后,史可法一样还会与自己长谈,非得逼自己就范不可。
得了东林党的好处不上东林党的船,想死?
回到镇江城内,自然是另有一番热闹。城中文官自恃身份,前来贺喜的很少,不过武将们就几乎全来到曾志国的营中贺喜。
这一次,曾志国却是不折不扣的军镇总兵,提督大帅了。
除了恩旨之外,朝廷此次还有格外恩赏:上等好马一匹,军马五十匹、金五十两、白银二百两、绸缎三百匹、松山布三百匹、鳞甲两百具、锁子甲一百五十具、宝刀一口、剑两柄,林林总总各式赏赐摆满了一院子,前来贺喜的武将看的眼热,一迭声的恭喜同时,却也有不少人眼红的紧。
这营中前来贺喜的最少也是个副将,年纪最少也有四十上下,曾志国一个未及而立之年的楞头小子,居然一下子就做到了提督军务总兵官的位子,这叫人如何说起?
没奈何,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心里嫉妒的紧,脸上却是笑容依旧灿烂。
营中官厅正中,摆的便是曾志国所接的诏旨,旨意之旁,却是一柄宝剑,曾志国面色俨然,知道这就是弘光所赐的尚方宝剑了。
尚方宝剑一说源远流长,曾志国也记不大清楚,不过明朝开国以来尚方宝剑九成以上是赐给文臣,只有在建奴兴起后,国朝内乱外患不止,宝剑才不止一次的赐给武将。这份荣誉到了今天,仍然是极其难得,它代表的不仅是一种荣誉,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力与地位。
别的不说,袁崇焕斩毛文龙用的就是崇祯赐给的尚方宝剑,毛大帅手中也有一柄,却是用不上它……那是前朝天启皇帝所赐,法律上已经没有效应了。
曾志国有此宝剑,在大明境内,算是可以横着走了。
“参见军门!”
前来拜会曾志国的大将站了满满一厅,论实力与地位,当属新任的淮扬镇总兵方国安叔侄、九江总兵黄斌卿、宁绍总兵王之仁、镇江总兵郑鸿逵、副将郑彩等人。
对这些手底有兵的实力军头,曾志国自然不敢怠慢,一一还礼之后,再亲手将众人扶起。
郑氏叔侄的地位最是超然,宁绍总兵王之仁自浙东来,统带的也是水师,不过论起实力,怕是不及郑氏一个零头,论起战斗力,也是远远不及。
郑鸿逵又是挂着镇海将军的衔头,在众人面前自然不甘人后,见礼一完,便是笑嘻嘻上前,向着曾志国笑道:“恭喜恭喜,兄弟半月之前就和曾军门说过,扬州一战军门居功至伟,一战而活生民无数,朝廷必不会吝惜,必会厚赏。今日果然,将军一跃而提督军务,吾等尽是将军属下了。”
这话虽然是贺喜,不过酸味儿也是扑鼻而来。曾志国的残部也是依赖郑家的水师才安全退出江北,不然的话,十有八九是要战死北岸,结果曾志国一跃成了太子太保,左都督,提督军门,地位一下子比郑鸿逵高出不少,这种海盗出身手握重兵的军阀或是能当真服气,那才叫奇怪。
曾志国也不敢怠慢,当下执着郑鸿逵的手只是笑,只道:“将军言重,言重了。”
此时言多必失,不如装傻。
郑鸿逵是福建人,个子矮小,头部只到曾志国的肩膀,被一双大手抓着,挣脱了几下才拔出手来,苦笑一下之后,便向着曾志国笑道:“军门新上任,咱们老粗没有别的,家中有几艘船常出海,大伙儿也知道。这里给军门送上点新奇玩意,博一笑就好,哈哈。”
他边说边笑,这一番却没有人附合,各人都知他郑家是何等人家,既然跑来贺喜,出手的东西总归不是寻常玩意,所以郑鸿逵的笑话根本无人理睬,各人只是睁大了双眼,却要看看郑家这一回拿出来的是什么新奇东西。
眼见众人如此,郑鸿逵微微一笑,扭头示意郑彩。
郑彩与曾志国年纪相同,长相却是相差千里万里,面容白皙,眼若点漆,虽然是副将,身上穿着的却是长衫,天气炎热,手中还把完着一把描金漆扇,不像个将军,反似富家公子哥。
见到郑鸿逵的示意,郑彩撇嘴一笑,洒然而出,片刻之后,便带着两个军汉抬着一个木箱进入厅内放下。
郑彩轻声令道:“打开。”
两个军汉闻命立刻打开,众人也不顾礼仪,围拢上来观看。这一下却是失望的紧,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珠光宝气,箱子之中最上层的是几支望远镜,这玩意虽然稀奇,大明也早有传教士带了进来,自己也能制造,郑家送的这四支望远镜看起来作工更精良一些罢了,也算不得太出奇的厚礼。
郑彩也不理会,将望远镜取出之后,下面却还有一层,这一层的东西各人却是不识得。
有人砸吧着嘴道:“这是个稀罕物,看起来与这瞟远镜象,底下又有弯曲,象个把手,这下却不认得是什么物件了。”
“我看有点象鸟枪,不过这管子上镶嵌着红宝石、猫儿眼,把手柄儿也象是镶银,这么名贵,能是鸟枪?”
“鸟枪哪有这么短的?这真是笑话。”
众人七嘴八舌,满屋子的将军最少也是个副将,论起宝贝各人自己想必也有不少,此时竟是一个也认不出来。
曾志国的好奇心起,上前瞅了一眼便已经认得。这原来是两只短火铳,这东西在欧洲也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做的这么华美,就是用来哄欧罗巴以外的乡巴佬的。
“诸位将军,这原是火枪。是兄弟在福建时从海商手里购得,听说是荷兰传来,这玩意新奇,还能发火伤人,兄弟特别找了出来,赠给曾军门使用!”
“好,好东西!”
听得用途之后,众人都哄然叫好。身为将军,所需的当然就是好马宝刀,将军难免阵上亡,多几件防身的东西自然是最好不过。眼前的短火铳如此短小,自然是方便携带,装在身上难免就有用到的时候,应景之时,怕是能救自己一命,当真是好东西。
总兵方国安的侄子好奇心重,不觉问道:“不知道这短火铳价值几何?”
“百两黄金!”郑鸿逵巴不得人有此一问,当即高兴的满脸放光,于是大声回答,唯恐人听不清楚。
曾志国差点笑出声来。不知道这郑某人是傻鸟,还是把他曾某人当傻鸟。这两支短火枪虽然做的华贵,算起来成本只怕连五两黄金也不值,张嘴就是百两,却是来做怪唬人。
果然除他之外,其余将军们都是吓了一跳,然后啧啧称奇。
曾志国忍住笑道:“如此名贵之物,兄弟怎么当得起?”
“当得起。”郑鸿逵慷慨道:“军门以后就是咱们的主心骨了,此物不敬赠军门,难道卑职自己去使?那才真是当不得,军门若是瞧的起,就只管赏收!”
“好好,那便收下。”
郑鸿逵今天的热情颇为过火,倒不知道是何用意。曾志国实在不愿意与这些军阀争斗,于是含笑收下,令人把郑家送上的箱子搬到一边。
有了郑家的礼物打底,其余诸人送上的礼物花样繁多,却是都不能与郑家的厚礼相比,如此一来,各人的脸上自然有些难堪。
“郑鸿逵这老小子,今天这一下散手,就玩的真漂亮。”
郑家的礼物如此贵重,各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有所揣测。新任军门根基很浅,莫非已经与郑家暗中联盟?若是不然,郑家这么捧臭脚,却是为何?
有此心思,厅内的气氛就微妙起来。郑鸿逵看似花了不少钱送上厚礼,不过些许几样东西,就给曾志国好大一个难题。
而一会人散之后,郑家有什么话说,还是另当别论。
“军门,咱们不比郑将军豪阔,听说军门上任,从家里扒拉了一件盔甲出来,旧物,不值什么。不过,这是去年马督镇奏请圣上特别赏赐,也算是件稀罕物,难得一件的东西,军门看的过眼,就请赏收,看不上眼,随便不拘赏给麾下哪个将军就是!”
方国安原本是京营总兵,说不上是马士英的人,不过也是马士英一手提拔出来的悍将。他只管大着嗓门故作豪爽,其实那点阴微心思,谁不明白?
方氏叔侄拥兵过万,而且是从京营中带出来的人马,装备为镇江各部中最好,战力最强,把这么一支精锐的力量放在镇江,马士英是什么用意,不问可知。
而现在方国安大声宣扬,是什么用心,众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曾志国心头发苦,只得把方国安赠送的冷锻瘊子甲接了过来。他知道这甲也是极难得的好东西,用冷锻法打出的甲身,外甲表层还有类似瘊子般的凸起,坚固无比,防弓箭,防戳刺,身为武将,等于是多了一条命在身,这种甲胃,武将得了哪有不欢喜的?
只是一想到这些军头们个个都是几十年的行伍,在丘八队里混起来的人精,个个都有实力地盘,朝中还有奥援,论起心眼手腕谁都不差,今天看似送礼,其实是来示威……一想到来日麻烦,曾志国只觉得自己的头好大好大……好疼好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