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身上去飘出淡淡的甜香。
虽然她刚刚从鱼市出来,沾了一身的鱼腥味,又不小心被酒楼里的店小二泼了一身馊水,还踩到了狗屎。
她身上依然飘出淡淡的甜香!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香味,只知道从她来到洛阳城的那一天开始,香味就紧跟着她,从未间断过,若有人问她,她总说那是她爹娘的香味,再追问下去,她就笑而不答了。
其实,姑娘家身上有香味并不稀奇,而且,她身上的香味也不是很特别,至少不像玫瑰那般馥郁,也没有茉莉那般清雅,百合的高贵。奇特的是,那香味闻久了,不管多紧绷烦躁的情绪都会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
所以,心情不好的人总喜欢跑到她身边待着,若是挨了骂,她就会泡一杯那种带着甜甜香味的茶给你喝,让你忘记一切忧郁,若是晚上睡不着,她会为你准备一桶带着淡雅香味的热水,洗后包准让你一觉到天明。
说起,就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样,她并不特别漂亮,也不算高贵,但她却是整个舒府里最受欢迎的人,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就连婶婶杜丽君也觉得从绿儿来了之后,她好像没那么爱发飙了。
绿儿,姓舒,八岁时,爹妈就染上瘟疫去世了,留下她一个人,常年在外经商的叔叔见她可怜,就把她接来府上一起生活。
然而,不管绿儿有多么好,在杜丽君自私狭隘的观念里,绿儿终究还是个外人,而外人呢,自然是越早滚蛋越好,免得老是在她面前出现,碍她的眼,因为,她根本不把绿儿当亲人看,甚至,在她看来,绿儿就是他们家的奴婢。在她这种观念的影响下,绿儿的那些堂哥堂姐们都拿绿儿当奴婢使唤,欺负捉弄那更是家常便饭。但她心里明白,在她背后说闲话的人可不止一箩筐。
所以,自绿儿及笄开始,杜丽君就忙着为她找亲事,当然,对象绝对不能好到哪里去,因为再怎么说,绿儿也只是个婢女,不是吗?
于是,这一天,杜丽君终于为绿儿谈妥了一门“最恰当”的亲事,而且马上急着去通知绿儿这个“好消息”。杜丽君踩着粗重的步伐来到厨房后门口,一如所料,绿儿正坐在小凳子上低头捡菜叶。
“绿儿!”
经由常年累月的“训练”,杜丽君的嗓门早就拉高八度了,平常就算没有河东狮吼,听起来也像是打雷,让人想故意装作听不见都很难。
绿儿漾起甜甜的笑,看着她的“好”婶婶,心里想着,这回不知道又有什么苦差事在等着她了。“婶婶,有事吗?”
杜丽君奇迹般的对她展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来,虽然很假,甚至还怜惜地,还是很假--抚了抚她的脑袋。
“绿儿啊!你今年也满十六岁了吧?”
一瞧见她那个模样,绿儿立时感到自己的手臂上起了一溜的小疙瘩,忍不住颤了下,警戒心立刻升起,还不自觉的跳起来往后退两步,只差没摆出防御姿势了。
“没错,婶婶。”
杜丽君的脸笑得更像一团起泡的面糊了。
“那就该嫁人了,绿儿。”
果然……“我还不想嫁,婶婶。”
“那怎么行,年岁到了不嫁人,人家可是会在我背后说闲话的,何况……”那张笑脸陡然阴沉了些,“我已经帮你定下了一门亲事,你不嫁也不行!”
绿儿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咬了咬牙。“不知婶婶是把我许给谁家?”
杜丽君眼中的恶毒光芒一闪而逝,“很不错哟!是县里的县太爷。”
就算绿儿心里早有准备,可一听到这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还打了好几个哆嗦。
县…县太爷?
那个又老又丑又好色,天天吃壮阳药的变态老头子?!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杜丽君在那里鸡猫子鬼叫,活像妓院老鸨。
“我说,绿儿啊,这可是婶婶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你看啊,你嫁过去就是官夫人了,你婶婶我见了你还要行礼呢。”
“婶婶,县太爷已经有二十三房姨太太了。”
“是啊,你嫁过去,就是第二十四房姨太太。”
不会吧?!嫁给他做小老婆是小,谁都知道,其实嫁过去除了给老头子玩,还要给他两个儿子,甚至孙子玩,等他们玩腻了,正好给老头子做免费的“陪葬物。”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虽然她不是什么鲜花,顶多就是杂草一棵,可也不是活该任人践踏那么卑贱吧?
她不过十六岁,未来还长远得很,她也答过娘亲的,即使再孤独,再无助,她也要自立自强,让自己活得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咦?等等,等等,这个,好像是爹说的吧?
哎呀,不管谁说的,最重要的是,她或许真的很善良,常常任由他们欺负,但不代表她是白痴,可以随意宰割好不好?
于是……
“我不嫁!”绿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杜丽君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要知道,为什么她任由他们欺负,不反击,当然是有目的的,她要攒钱离开舒府,这几年,叔叔虽然很少回家,但也知道家里的母老虎不可能对她有多好,所以每次回来,都偷偷的塞钱给她,她不过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罢了。
“我知道婶婶不喜欢我待在舒府,那我马上离开总行了吧?”
“不!”杜丽君笑吟吟地摇了瑶冬瓜脑袋,“我要你和燕琴同一天出嫁,我要看到燕琴被人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嫁到平阳去,而你就给我自己走到县太爷府上的后门,这样你明白了吧?”
绿儿和幸灾乐祸,兀自做着美梦的杜丽君互视片刻,倏地,绿儿身子一矮,又坐回小凳子上去捡她的菜叶了。
哼!谁理你啊!
而杜丽君却以为绿儿不得不认命,不自觉地得意的呵出胜利的笑声来。
天啊,好恐怖的鬼叫,门口老树上的乌鸦都比她叫得好听。
就在绿儿包袱款款准备趁月黑风高悄悄离开的时候……
一年难得回来两回的叔叔突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