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回 昏沉沉金玉完婚意悬悬颦儿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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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薛姨妈刚听到元妃的懿旨,心里非常高兴。可高兴之余,又有一件事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平时观察,这宝玉跟他的表妹黛玉关系比较好,假如这宝玉为了林丫头不拜堂,再要是闹起来,那场面得多难堪啊!况且这黛玉也不能再呆在荣国府了,她若在府内,那宝玉能收回心吗?宝玉不收心,宝钗能幸福吗?不行,我得跟姐姐合计合计这件事。结果薛姨妈胡思乱想竟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早饭后,薛姨妈便急急地来到荣国府找王夫人,王夫人正在房内指挥玉钏等丫头收拾物品。见妹妹来了,便把丫头们撵了出去,姐妹俩便坐在一起商议起二宝的婚事。听了薛姨妈的担心,王夫人也担起心来,最后商议尽快给黛玉找个婆家,把她嫁出去,再是要探探宝玉的口风。可又不能把宝玉叫来亲自问,只好叫玉钏悄悄地去找袭人来问,一会儿工夫,袭人便来见王夫人。

    王夫人一把把袭人拉到身边,问道:“宝玉听到婚事,有什么反应吗?”袭人道:“二爷昨天回来后,衣服也没脱,就躺在床上。茶也不喝,今早饭也没吃,一直躺在床上,谁说话他也不答应,只是呆呆地躺在那儿,我劝了半天,他也不说话,我正愁的难受呢!太太快想想办法吧!要不二爷非憋出病来。”王夫人一听,心里更着急了,忙问道:“宝玉也没说为什么吗?”袭人哭道:“二爷从昨天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怎么问、怎么劝,也不说话,一夜也没睡觉,就那么躺着。”王夫人听了道:“这可怎么办啊?等到拜堂,宝玉不就憋坏了,还能拜堂吗?妹妹,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薛姨妈道:“”这是宝玉的心都在林丫头身上啊。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啊?”姐妹俩急得长吁短叹,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袭人在那,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静静地站在那儿。王夫人一抬眼看见袭人,忙问道:“袭人,你有什么办法吗?”袭人摇了摇头,薛姨妈道:“姐姐,求求老太太和老爷吧,宝玉听老太太和老爷的话,让他们跟他说说,或许能好一些。再不行,就好好地看着他吧。怎么也得拜完堂,等过些日子,林姑娘嫁出去了,宝丫头再耐心地陪着宝玉,我想慢慢地会好起来的。”王夫人一听道:“也只好这么办了,袭人回去,好好看着宝玉,千万让他好好吃点,好好睡觉啊。宝玉要有差池,你们一个也想好!”袭人点了点头道:“太太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宝二爷。”袭人说完,就回怡红院了。

    王夫人去老太太那里,跟贾母说了,贾母也只好去怡红院劝宝玉。宝玉见老祖宗来劝自己,心一下子灰了,抱着贾母放声大哭,贾母也哭着劝道:“乖孙子,这都是你的命啊,我也没有办法啊!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照顾自己吧,等着结亲吧!算老祖宗求你了!”宝玉看着祖母那泪流满面的样子道:“老祖宗,我拜堂,但要我的林妹妹好好的。若她有事,我就不活了。”贾母道:“我答应你,林丫头好好的,好好的!你可不许闹了!”宝玉点点头,贾母十分劝慰了一番,才出了怡红院。

    王夫人听到宝玉同意拜堂,高兴的什么似的,和薛姨妈姐妹俩又一顿嘀咕,觉得还是二宝先完婚,再给林丫头找婆家。这之前,先把宝玉挪出大观园,(告诉他要收拾怡红院做新房)看着他,不让他再进院子。

    宝玉只好每天呆在王夫人身边,心里想去看看林妹妹,可又走不了,况且林妹妹一次也不见他,现在又答应了老祖宗拜堂,见了林妹妹,又能说什么呢?他多想带着林妹妹远走高飞啊!可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妹妹不跟他走)只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任他们摆布了。可他心里是多么的不甘愿啊!妹妹啊,你要是跟我走,那该多好!我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小鸟,想飞也飞不出去了,唉!妹妹啊,我的心可真苦啊!

    且不说宝玉在这儿长吁短叹,潇湘馆那边更是苦不堪言。自从宝玉来那一趟,那黛玉的眼泪就没停过,即使面上没流可心里也在流,黛玉觉得一切都没意义了。虽然老太太不时派人过来探望,甚至老太太都亲自过来了两趟,黛玉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心里都是苦水一片,她心里非常明白,二舅母、薛姨妈一定想尽快把自己打发出去,绝不可能让自己再在这个家里多呆,宝玉这一闹,她们更是把自己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了。她们还盼着自己赶紧嫁出去啊!可自己心里除了宝玉,她们找的谁我也看不上!我也不会嫁!实在不行,还有一死。我也不会把自己的心丢了。想想自己这十几年的生活经历,感情的付出,到最后只收获着失落和伤心。罢!罢!罢!还是自己先走吧,好让宝玉安心地娶宝姐姐吧!宝玉,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这个婚事我们谁也不能抗拒它,宝姐姐也是个好女孩,我先祝你们幸福吧!老祖宗,原谅玉儿的不孝吧!我知道您心疼我,一心一意为我好。我让老祖宗伤心了,我本应在您跟前尽孝,可我实在不能把自己嫁给那些不相识的人。让我出嫁,不如让我去见爹娘。我去他们那儿享受膝下之欢吧!……自那日起,这黛玉也就不愿意再进食,身体也就越来越弱。贾母心里着急,也知道这个宝贝外孙女的心病。只盼着早点给黛玉找个好婆家,将来享享福吧!可黛玉是心灰意冷,一切都不在意了,只想早日解脱。她吩咐紫鹃收拾物品,能烧的烧了,一些贴身的物品就留给紫鹃、雪雁和王嬷嬷了。

    这日,探春和湘云来看她,她也送了些纸笔用具给她们。姐妹俩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看着黛玉那瘦弱的身躯躺在床上,眼泪都要止不住了,可面上还得带着微笑宽慰黛玉,黛玉也强撑着与她们相谈,一会儿工夫,就气喘嘘嘘了。姐妹俩一见,赶紧起身告辞,好让黛玉休息一会。一出潇湘馆的院门,姐妹俩就撑不住哭了起来,商议着要去找谁,找老太太?又怕老太太难过;找王夫人?又怕她嫌烦;(正忙着宝玉的婚事)最后二人去找凤姐。这凤姐正在李纨的稻香村商议家事,听了姐妹俩的禀告,连忙来到潇湘馆。

    这黛玉刚才与她姐妹俩一番相谈,累得浑身无力,刚喝了一口茶,闭着眼睛,在床上刚进入朦胧状态。李纨和凤姐就来了,见黛玉刚入睡,二人忙摆手不让丫头们出声。二人悄悄地走近一看,只见黛玉一张灰白的脸,瘦弱的身躯躺在被子里,简直看不出是个大人,盈盈弱弱地喘息着。二人忙把紫鹃调到外屋,问道:“你姑娘这样几日了?前两天太医来怎么说?开了药方没吃药吗?”紫鹃道:“姑娘这样已经好几日了。太医的药也吃了,可就是一点也不见好转。今儿三姑娘、史姑娘来,话又说多了,这不累的刚睡着了。她也不好好吃饭,夜里觉也睡得不好,我要去找老太太,她死活不让,说不想让老太太再难过了,我正愁的没办法呢。可巧二位奶奶就来了,求求二位奶奶,救救我们姑娘吧!”紫鹃边说边哭了起来,一下子跪在李纨凤姐面前,李纨忙馋了起来道:“你别这样,我和二奶奶这就去找太医。”正说着,就听黛玉在里屋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是大嫂子和凤姐姐吗?”雪雁忙过来请李纨凤姐过去,她二人忙来到黛玉的床前,黛玉一见挣扎着起身要见礼,凤姐上前一把拦住了,道:“都病成这样了,哪有那么多礼节?你好好躺着吧。我和大嫂子也不是外人。怎么病成这样,还不让叫人?”黛玉勉强笑道:“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二位嫂子又要忙着宝哥哥的婚事,我经常这样子,何必扰的大家不得清净。我没事,养几天就……。”还没说完就大口大口地咳嗽起来,紫鹃忙上前扶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这黛玉咳着咳着,竟咳出一大口血痰来,紫鹃忙用手帕接住了。一见血,吓了一跳,刚要喊,见黛玉闭了眼睛,并不在意自己吐得是什么。忙紧了口。接过雪雁递过的茶水,让黛玉漱了口。这情景,李纨凤姐看的清清楚楚,忙道:“林姑娘,好好歇息吧。我们去去就来。”二人出到外间,忙吩咐人去请太医,一会儿工夫,太医来了,凤姐吩咐紫鹃放下帐子,让太医给黛玉诊脉,太医边诊脉边摇头,诊完了脉来到外间,凤姐问道:“太医,怎么样?”太医摇摇头道:“这姑娘怕是不行了。身子太弱,前几日我来诊脉,还勉强能行,可今天一看,这姑娘怕是没有多少时辰了。”李纨一听,连忙道:“太医,您再想想办法。这姑娘太年轻了,求求您救救她吧!”太医摇了摇头道:“回天无力!回天无力!我才疏学浅,恐怕救不了啊!”凤姐忙道:“太医求求您!再给开几帖药吧!”太医道:“那我就开几帖药,试试吧。成不成?还得看这位姑娘的心里想不想活?”太医开了药方,拿了赏钱走了。这凤姐赶紧吩咐人去抓药、熬药,又叫紫鹃认真地服侍黛玉喝下去。却不想黛玉一心求死,药竟洒了有一多半,没喝进去多点儿。好容易熬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黛玉真的不行了。紫鹃听了王嬷嬷的话,赶紧跑到李纨处求救,李纨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这黛玉一张灰白的脸,躺在床上,只有出气的劲儿,却没有吸气的劲儿。李纨也慌了,心想:看样子得找老太太了。忙叫素云去请老太太和二奶奶,不一会儿,贾母凤姐忙忙地赶到了。贾母一见黛玉那羸弱的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忙走到床前,把黛玉搂在怀里,哭道:“林丫头!这是怎么了?前两日我来还挺好的,这两日不见,怎么竟病成这样了?”黛玉听到耳边有人哭诉,强睁开了眼模模糊糊见老祖宗把自己搂在怀里,忙要挣脱道:“老太太,别搂了我,我身上不干净,别污了老太太。”这一挣扎,浑身无力,一松手竟晕了过去。凤姐一见,忙把贾母搀到床边的椅子上,紫鹃忙上前哭叫黛玉,众人也忙跟着叫着,这黛玉幽幽醒来,见众人围着自己,贾母也在床边垂泪,喘息了一会儿,勉强道:“老祖宗,玉儿辜负了您的疼爱,不能在您膝下承欢了,也不能尽孝了,您好好保重,大嫂子二嫂子替我照顾老太太把!我是不能够了。”李纨凤姐忙道:“林丫头,快别这么说,你好好将养身子,病就好了。老太太还等着你养老呢!”贾母也哭道:“玉儿啊,可别这么说,我老了,还等着你养我呢。”黛玉又对着紫鹃道:“好妹妹,谢谢你服侍我这么多年。你好好爱惜自己吧!”紫鹃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黛玉已经是满身大汗,羸弱不堪了。贾母劝道:“林丫头,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到,吃几帖药,你就好了。咱们再唠啊!”黛玉喘息了一会儿,又用微弱的声音道:“老祖宗,玉儿要走了,求您放了紫鹃,让雪雁和王嬷嬷回南吧,我……也……想……回南。”说着黛玉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在枕边,还想说什么,可力气没有了。一会儿就闭上眼睛,走了。贾母和众人一见,放声大哭,凤姐、李纨和紫鹃哭着给黛玉换上了衣服,贾母几次哭得晕了过去,凤姐一见,忙忍住悲痛,劝慰着贾母,又叫人把贾母太抬回了房中,自己又去安排黛玉的后事。

    贾母躺在床上伤心着,鸳鸯、凤姐在旁劝着,邢夫人、王夫人也在床边伺候着。贾母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早早地安排两个玉儿的婚事,后悔自己愧对自己的女儿,愧对自己的外孙女。可这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头了,还得顾活的。想到这,贾母忍住伤心吩咐道:“这林丫头已经走了,她活着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也就不说啥了,过几天宝玉的婚事还得继续,宝玉大婚前,林丫头去世的消息,谁要不要透露给宝玉!宝玉要是再有事,我可跟你们没完!”还要说什么,见李纨领着太医来了,就住了口。太医诊完脉道:“只是伤心过度,我开几帖药,吃完就好了。”太医走后,贾母道:“你们都去了吧,凤姐留下陪陪我就行。”二位夫人和李纨退了出去,凤姐和鸳鸯就陪在贾母身边。贾母也不说话,只是在那静静地掉泪,好半天二人才劝的贾母不掉泪了。

    五月初八这天清晨,荣国府到处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这一天,是元妃赐婚的宝玉、宝钗完婚的日子。来贺喜的宾客,从早晨开始就络绎不绝地进了府门,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亲朋好友,都赶来贺喜。这也是荣国府最热闹的一天。

    清早,宝玉身穿红袍,胸带红花,像个木偶似的,被人簇拥着,骑上披红的大马,出了府门,去梨香院迎娶宝钗。一会儿,吉时已到,大家簇拥着一对新人在荣喜堂拜天地,那宝玉只是面无表情地机械地完成了这个仪式。仪式结束后,宝玉看了看贾母,只见贾母眼含热泪在那儿勉强地笑着,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可又不能问,就被众人簇拥着送到了怡红院。

    进了怡红院,宝钗坐在喜床上,盖着大红的盖头。袭人递过秤杆,让宝玉给宝钗揭起盖头。宝玉犹豫了一会儿,勉强揭开了盖头,露出了宝钗那娇羞脉脉的面庞。宝玉心里一阵难过,宝姐姐对不起了,我也只能和你拜个堂,不可能和你真的做夫妻。我的心不允许我这样做。这就我俩的命啊!我得找时间去看看林妹妹。

    不知宝玉去潇湘馆会发生怎样的事?要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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