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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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丹的春节和汉族不一样,从初一一直过到正月十五,然后从第五天开始也就是初五,就有各种精彩的文娱节目和比赛活动。春节那天设在广场上的大帐,至今没有拆,每天都有各种节目上演,可汗除了每天必须处理的公务,基本上都在广场上的大帐里观看节目,今天要表演的是赛马和摔跤比赛。

    今天我一个人闲着无事,也带着云露来广场上凑凑热闹。广场上的人已经有很多了,外面的奴婢见是我来了,忙引我到一个帐子坐下,刚坐没一会儿,广场上的摔跤比赛就开始了,我在的这个帐子刚好能看见比赛的侧面,他们是正对着大帐比赛。

    近代有人记载:“肇自古昔,为契丹最嗜之游戏,今则盛行于北蒙古,若逢鄂尔博祭日,则必举行此技,角者著皮革之单衣,跨长靴,东西各一人,登场而斗,以推倒对方为胜。族长及王公临而观之,授胜者以奖品,平时则其部之少年,集二、三人而行之。”可见北方部族对摔跤比赛的喜爱。

    比赛开始,先是旁边的众人在高唱着什么,他们用的是契丹语,我不太听懂,大概就是鼓励加油一类的词语吧。接着两旁的人群中,各有四个选手上场,他们都穿着铜钉牛皮坎肩,头缠着方巾,脚蹬花皮靴,腰扎黑皮带,他们挥舞着双臂,做着雄鹰展翅的舞姿入场,场上顿时一片欢腾。

    正式开始之后,两两一组,分别较量,提、拉、扯、推、压演变成多个动作,别看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但在场上他们身轻如燕,伸缩自如,刚柔并济,很是灵活。比赛胜负采取淘汰法,一组胜的人再和另一组获胜的人自由组合,再比赛,直到剩下两个人再一决胜负。获胜者在脖子上戴一条五颜六色的项圈,煞是威风,还可以获得10头羊作为奖品,广场上的人们都在为获胜者高呼,呐喊,一片欢腾。

    “云露,咱们走吧。”我站起身来往外走,云露跟在我后面。

    天要黑了,外面有些起风了,我低下头抚了抚身上的袍子,刚迈一步,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我慌忙抬起头来说。

    只见一面色阴霾的少年站在我面前,年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褐色狐皮袍子,颇显尊贵,但眼睛却是阴阴沉沉的,给人一种压抑感,心里正在想着他是什么身份。

    “奴婢见过三少主。”身后的云露已上前一步,给他行了礼。

    噢,心里顿时明了,原来他就是耶律李胡,史上对他的评价是“少勇悍多力而性残酷”,得,也是位不好惹的主,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对不起,刚才碰到你。”我说完,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去。云露则是毕恭毕敬地又给他行了礼wWw.,才跟在我身后。我则不用行礼,今昔不同往日,现在我好歹也是郡主的身份。

    “你,站住。”声音粗暴且骄躁。

      唉,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要干嘛,我只不过是碰了他一下,还有完没完,就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我让你站住。”他在我身后大声吼道。

    “三少主有什么事吗?”我站住转过身来,对着他。只见他两眼怒睁,气呼呼地看着我。

    “我还没让你走呢。”他无理辩三分。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我似笑非笑,一字一句问他。

    他也并不回答我,面色阴郁地绕着我看,“你就是大哥带回来的汉人,还让父汗封了你做郡主?”他轻蔑地哔哒了几下嘴,眼里满是狐疑,“身上也没有几两肉,不知他们看好你哪一点?”他又接着道。

    啊,这个臭小子,敢这样说我,真想把手中的暖炉砸在他的秃脑门上,但是想想结果,还是算了,结果肯定是他鱼不死,我网已破了。

    我忍……。

    在他绕着我转了两圈以后,我撇了他一眼,转身走了。看几下,又不会少块肉。

    这次他终于没再跟上来,摆脱了这个瘟神,哼着歌儿往前走,对了,他刚才说什么?他们都看上我?谁们,他知道些什么?再想想,算了,不是有句古话说得好嘛,“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是俗人,非庸人,何苦自寻烦恼呢。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也就是阿涅节的最后一天,契丹人叫一天为“黑灰日”。这一天,人们之间,特别是青年人之间要互相往对方的脸上抹黑,认为抹得越黑,新一年越吉利。

    想想这个节日,就觉得挺奇怪的,搞那么锅灰抹在脸上,怎么洗呀,这个年代又没有洗面奶、香皂之类的,会不会损坏皮肤,幸亏这凌初雪的肤质还不错,白皙水嫩,呵呵,明天早上起来应该多擦点精油,防患于未然。

    早上起来,坐在铜镜前,倒腾了半个多时辰,连云露都有些好奇地看着我。平常,我都是胡乱擦点东西匆匆了事,但今天要往脸上糊锅灰,那不得好好地做好防护措施,万一过敏怎么办?涂了一层又一层,整张脸像刮了一层腻子,照照铜镜自己都觉得别扭。

    冷风伴着一个人影进来,我回头一看,耶律德光,这个家伙又来干什么。

    “见过二少主。”云露立即给他行了礼。

    他看也不看一眼,径直向我走来,眯着的眼里永远闪着光芒,不知这个家伙又有什么事。

    “二少主,有什么事?”我转过头淡淡地对他开口道,心里盘算着,如果他来要回那个玉猪龙,给他得了,反正我也试过了,也没有效果,一切随缘吧,强求不得。

    “每次我来,你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你难道不会笑?”他逼近了我,伏下身来盯着我的眼睛。

    不去看他,回过头来对着铜镜,什么话,不冷不热,难道我是卖笑的,当我是什么,就算你以后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但我也没必要对你巴结献媚吧。

    “要想看笑的,你走错地方了。”我冷冷地说道,依旧对着镜子,没有看他。

    只见他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右手握拳,使劲地攥着又松开,指关节都泛着白,可能是生气了,大概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二少主,您喝口茶吧。”云露小声地对他说,手里捧着一杯茶。

    他一把捞过奶茶,“咕噜咕噜”两口把茶喝了个精光,偷偷从铜镜里瞟了一眼,脸色还是铁青的,颇为不悦。

    唉,算了,大家何苦搞得这样,不就一句话嘛,心里动了恻隐之心。放下梳子,转过身来,嘴角一弯,对着云露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二少主坐啊。”云露愣愣地看着我对她微笑,直直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噢,二少主快请坐。”说着她已经把椅子搬了过来。总不能对着他笑,但也得给他个台阶下。他坐了下来,眼里的戾气已去了不少。

    “找我什么事?”我又以平常的口气问道。

    “明天有没有事?”他问。

    “明天?没什么事,干嘛?”我急忙问,面对他心里总是没底,局面总是受控于他。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撇了撇嘴,“明天给我弄你这个东西”,他用手指了指吊床。噢,原来是这事,这个家伙的脑袋还真清楚,这事还记得。算了,吃人家的嘴软,那人家的手短,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

    “怎么样,你不会是想反悔吧?”他见我没有立即回答,急忙又说道。

    “怎么会,一定。”我答,听到我的回答,他眼角一弯,脸色也渐渐好转。

    “一会儿广场上有庆祝活动,我们一起去吧。”他对我说,看似随口问的,但他仍然很认真地等我回答。

    “哦……我还没吃饭呢,你先去吧。”我对他说道。其实,昨天跟少主约好了,一会儿他来叫我,跟他一起去。

    “好,那我走了。”他说着站起身往外走,眼里闪过一些失望,但是他的脊背还是挺得直直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有点孤独……

    一会儿,少主来了,我们一起来到广场上,在广场上的大多是年轻人,他们高兴地在广场上表演各项节目,不过脸上都顶着黑黑的锅灰,还有人不停地往对方脸上抹着。少主也拉我来到他们中间,他伸手抹了一下广场中央盛着汤的大锅底,呵,黑黑的满手都是,突然举起手抹在了我的脸上。啊,这个家伙,先拿我开刀,我也毫不客气,抹了一把锅底,呀,好烫,不管了,一把抹在少主的脸上,他的脸冰冰凉,正好给我的手降降温。

    “哈哈……”我大笑,白净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个黑黑的手印,像土著,还好呢,幸亏不是抹便便……啊,怎么想那么恶心的东西。

    一会儿工夫,整张脸全都变成了黑的,不时有人往你脸上抹锅灰,因为他们认为抹得越多越吉利,所以每个人都的脸上都是黑的,不仔细看,都看不清你是谁,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大概也已经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人越来越多,大家都高兴地唱着、跳着,不停地从脸上涂着锅灰。突然有个人靠近我,一把把我搂了过来,结结实实往我脸上糊了一把锅灰,啊,定睛一看是耶律德光。

    “你干嘛!”我大叫一声。

    他把嘴贴在我耳朵上,小声道“抹得越多越吉利嘛。”说完,他又往旁边瞅了瞅,顺着他的目光我望过去,是少主,少主就站在那儿看着我们。

    心里一沉,虽然看不清少主脸上的表情,但他的眼睛明显带着一丝伤痛,我的心也揪了起来,像被人勒住了脖子,顿时闷得喘不动气。

    “放手。”我恶狠狠地对耶律德光说。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手。”他又笑嘻嘻地贴在我耳边说,声音不高,刚好我可以听到。

    “去死吧,你。”我恨死他了。

    “二弟,你在干什么?”少主已经走过来,淡淡地对耶律德光说,声音虽然平淡如水,底下却暗波汹涌。

    “大哥,我跟上都郡主闹着玩呢。”他说着,已经放开了我,浑不在意地看了少主一眼。

    “我们回去吧。”我对少主说道。

    少主点点头,牵起我的手,往回里走。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少主的脸上乎黑一片,看不出什么表情,我也没心情去琢磨,心里把耶律德光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刚才一定是故意的,是做给少主看的。从一开始,他接近我,就是为了跟少主争,让少主难堪,一定是的。只是他们两兄弟注定要相互猜忌,相互争斗,这连个开始就不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