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迁说着话,入后堂穿上衣服出来,对自称阿古大的汉子说道:“这位爷,咱赶着去救人,就失礼不陪你了。银子你数好,请把银狐交给咱。”
阿古大挡住李继迁伸向笼子的手,微笑道:“慢着。”
李继迁一愣,问道:“怎么,嫌银子少?那你开个价。咱无不依从。”
阿古大那双睡不醒似的眼睛,忽地闪开,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李继迁,笑道:“官爷刚才说什么?爷高价购买火狐银狐,是为救朋友的母亲。什么朋友值得官爷这么去做?”
李继迁道:“异姓兄弟。他母即我母。你说值得不值得?”
阿古大道:“不知道官爷的这位异姓兄弟,是个什么人?他是官贵人家,还是豪强子弟?如何能劳动官爷如此用心?”
李继迁摇头:“非也。他只是一介儒生......你这人怎么回事?咱们作的是买卖,你出货物咱掏银子。你盘根问底地干什么?”
阿古大冷笑道:“万年银狐,乃通灵之物。岂是银子所能买到的?这只银狐,是去年咱从长白山得到的,跟随咱有一年了。不问个明白清楚,糊里糊涂害它一命,阿古大的罪过就大了。既然官爷是拿他来救人,且是读书之人的母亲。阿古大就将它送于官爷,不然的话,随李官爷你纵有万金,也休想得到它。”
李继迁大喜,拱手相谢道:“谢谢这位爷厚爱!不过,银子你还得收下。情谊咱心领了。咱长这么大,还没有失言过。请这位爷不要令李继迁成为食言而肥之人,回头被世人唾骂!”
阿古大笑逐颜开,朗声说道:“李官爷,银子我不能收。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请留下阿古大,赏口饭吃便成。”
“好!就这么说定了!”李继迁豪爽地应下。
银州西南二百里处,有座凤鸣塬,处在深山密林之中。
在塬顶沟畔的林海松涛中,有一块背风朝阳的山凹地,有两间石窑三几间茅舍,隐现其中。张浦就住在这里。
张浦世居银州南部,自祖辈起一直是耕读传家。日子虽不富贵,可也安宁。
自古农耕饲养天下,而依靠农耕致富达贵者,万中无一。
张家也不例外,一边读书一边种地,地越种越少,家越来越贫。
张浦还在娘胎中,其父亲便遭遇横祸死于非命。
消息传来,母亲闻讯惊倒,从此得了心疾,不能听大的响声,不能听丁点坏消息,否则立刻犯病。
为躲避仇家,母亲在家人的帮助下,从平川地带,逃到银州西部的崇山峻岭中,安顿下来。
这里的一点薄产,是张浦祖辈为生存,预先留下的一步退路。
这片薄产,包括一大片山林,和林外山下的一些坡地,自有人老几辈子的庄客为其耕种料理。
眼下,母亲病势沉重,已到了随时随地就要撒手西去的地步。
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浦尽管学问过人,却也束手无策。眼巴巴地看着老仆妇预为母亲准备后事,只能暗自饮泪。
突然,几声犬吠,一阵由远而近的銮铃声,把张浦从窑中引出。
张浦眼见得李继迁远远地下了马,手中提着一只木笼子,健步如飞地穿林绕树,飞奔而来,身后的阿古大,不徐不疾地尾随其后。
李继迁远远地便高声喊叫:“兄长,银狐,咱得着银狐了......”
张浦大喜过望。就觉得头晕目眩,恍恍惚惚。他咬了下嘴唇,定定神,迎上前去,一把拉住李继迁的手,颤抖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李继迁用力握了一下张浦的手,将那只雪白的银狐递到张浦手里,朗声笑道:“兄长,老娘有福!咱不但把银狐找到了,还找到个明白人。”
李继迁说着,回身将阿古大引到张浦身前介绍道:“这位阿爷,女真人,知禽言,懂兽语。禽兽上的事,他全明白。余下的事,就交给他和老爹办吧。”
李继迁随张浦的称呼。老爹早已闻讯过来,一脸喜色地守在一旁,听李继迁一说,慌忙上前接过银狐,同阿古大打了个招呼,两人便提着银狐进到厨房,杀狐制药去了。
千年火狐或万年银狐的心,活取,不放油盐,不见铜铁,用无根水,砂锅煎熬,并佐以朱砂,空腹食用,心疾立除。
这是一个有道之人,给张浦留下的方子。
老爹和阿古大依法照办,很快就煎熬好。
张浦同李继迁端进房中,服侍母亲吃药。
然而母亲双眼微合,泪流鬓角,已经不能自己咀嚼吞咽了。
张浦便将那颗鲜红粉嫩的狐心,撕成碎片,自己嚼了,再口对口地渡到母亲口中。
母亲醒来,也拼死挣扎着吞咽着,总算将小半个狐心化为汁液吃下了。
说来也怪,张母吃了银狐的心之后,还真有效,呼吸渐渐有力,睁开了眼睛。数日滴水不进的人,知道饿了。挣扎着吃了一小碗烂面汤,平稳地睡去。
张浦见母亲得救了,立时泪如雨下,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太高兴了,对李继迁的感激,无法言说。
眼见得母亲安稳地睡去,张浦紧紧地抓住李继迁的手,用力握了握。
李继迁也热烈地回应着。
二人挽手来到外面才发现,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张浦饿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急忙呼唤道:“老爹,看看咱们还有什么可吃的,快快备上。继迁兄弟大概也饿坏了。唔,还有酒吗?给烫上,兄弟爱喝酒。”
“少爷,酒菜继迁尕爷早备好了,就在林中泉边上。”老爹应声过来,躬身伺候。
张浦和李继迁健步来到泉边,眼见得泉边的一张石桌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