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小乐园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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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

    东方云层间,那清寒的太阳时隐时现,惨淡的光线几乎没有一丝温暖。那乍吐嫩绿芽孢的植物,就仿佛都被凄冷的寒气逼得瑟缩着,收敛着。

    虽然才是早晨八点来钟,但位居伪满洲国首都新京市中心的新民胡同及附近的路口,早已是摊贩云集了。胡同里挤满了这方圆百里的游人看客,更有附近县与乡下的庄户人。这里既有身穿西服趾高气扬的日本商人,更有那些走起路来显得袅袅婷婷的日本妇女和欢蹦乱跳的孩子。也有被满洲人称为“鞑子”的蒙古人,和许多身穿长袍满脸书卷气的读书人。没有人能说得清这里究竟来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这里又究竟来了多少种人?大家奔的,就是庙会的气氛,图的就是个方便和热闹与痛快。

    范天华的嘴上叼着一根香烟,故作悠闲地在人群中溜达着。并不时装成扭伤了脚的样子,这样就可以把身子压低走路,以便更清晰地能观察到周围的情况。雪后的阳光照射着他的眼睛,使他多少觉得有点眼花缭乱。他回头扫视了一下身后的那座餐馆;粗看上去这座署名“小乐园”的餐馆,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门脸很小,但天花板却不低。楼下是敞开式散座,那里已经坐满了顾客,一层层烟气在空中散开,菜肴的香气夹杂着小伙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楼上为单间雅座,店址位于一家茶楼和烧饼铺之间。所谓的单间雅座前面都有厚厚的棉门帘挡着,拉上棉门帘,这个单间雅座就可与外面的环境隔绝,拉开之后,又可以到其他小单间雅座去,还可以原地不动地观察楼下散座及出入口的每一个人。

    在楼上最靠西侧的单间雅座里,圆桌上已摆满了酒菜和时鲜瓜果。新京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老周,款款站了起来:“各位,咱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又都是军人,自然也就无需客套了。”

    孙常发笑着说道:“老周,咱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老周也笑了:“那咱们就长话短说了。我也是昨天才接到家里的电报指令,说你们要进新京执行任务,让我们尽全力配合,并询问我这里是否有合适的人手,以便充实你们的行动力量。所以,我向你们推荐两个人,看看是否可作为你们的搭档?”说罢,他便从隔壁的单间雅座里引进了两个人。又极诙谐地打趣道:“这两个人,你们还认识吧?”

    坦率地说:从这两个人踏入房间最初的瞬间,房间内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尤其是丁川,惊讶得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站得稍稍靠前的是巴特尔,蒙古族人,年纪约在二十五六岁之间,身高约1.75米,体形略消瘦,但很健壮。乍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显眼之处,大概只有他的眉毛显得与众不同,不但又粗又密,而且还是黑色与浅灰色相间。圆润的眸子里闪烁着几丝淡淡的冷漠,既没有一种好奇的兴奋,也没有一种期待的热情,展示给人们的也只是早知会有今天的平静。没有人会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看似极其单薄性格又极内向的青年,竟然会把自己的旅长从飞驰的火车上解救出来。他又是依着一种什么样的勇气和魄力,竟然敢把军统局的七名要员活活给殉葬了的呢?

    站得稍靠后的是一位年轻秀丽的女子,她落落大方地向丁川伸出了手,含笑说道:“我姓韩,名海洋,今年28岁,政治面貌是党员。他们几位可以叫我小韩,问题是你,似乎没有权力叫我wWw.小韩吧?准确地说,你应当称呼我为师姐!”

    丁川愣住了,他已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妈的,这不就是昨天夜间对自己实行偷袭并企图行窃的蒙面女子吗?然而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战友和同事了,而且还是我的师姐。这到底是命运的戏耍,还是上天对自己的一种惩戒呢?如果说丁晓露只是一种尚未痊愈却仍在滴血的伤痛,那么,这个神秘师姐的凌厉和诡异,就分明蕴含着一种并无恶意的抱怨和嗔怒。

    老周马上解释道:“这个小韩是去年秋天,从晋西北的120师抽调来的。原打算增强你们野狼突击队的行动力量,但你们已在苏联休整,故暂留在我这交通站帮忙。前几天我们得到一个情报线索,说是日本关东军的特务机关,把一大批黄金、白银及药材都藏进日军设在哈福站附近的军用仓库里了。为查清此事的真与假,我派小韩特意去了趟哈福站,没曾想在长白山里,她竟和你们不期而遇。她曾详细地看过你们的资料,也知道许多有关你们的趣闻轶事,她对你们的好奇与敬佩,也是显而易见的。”

    小韩很得意地说:“在山里我从遇见你们的第一个瞬间,就怀疑你们就是野狼突击队。因当时我还并不知你们会返回新京,故决心在暗地里跟踪你们,看看你们究竟是谁?又究竟要干些什么?我对丁晓露并不认识,也从未和她打过交道。但我对你丁川却绝不陌生,甚至还知之甚深!在山里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然而你却装作懵懂无知。”

    “这------”丁川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当时天色昏暗,看得不甚清楚。只是觉得无论是身形还是功夫,都相当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呸!”小韩一口唾沫重重吐在丁川的脸上,质问道:“难道仅仅是见过吗?”

    丁川居然一动也未敢动,他连脸上的唾沫星子都未敢擦,只是脸色已极其尴尬和无奈。

    袁火生惊讶的“哎――”了一声,随即,他又歪着头想了想,才悄声问道:“老丁,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去!”丁川在桌子底下狠劲踢了他一脚。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师姐,是我太鲁莽了,没有及时认出你来。何况,我又怎么能想到――你竟然会是女扮男装呢?想你我自峨眉山一别,转眼已是这么多年了,生生死死,早已是几度为人了。咱们当年在一起学艺时的太平日子,我连想都不敢再想了。”说到这里,他的眼圈湿润了。“师姐,我没有忘记当年你对我的关照,更不敢忘记你私下里传授我‘六贴功’的恩德。我希望咱们能在一起干,可我又真的不希望你和我一起干。”

    “为什么?”

    “师姐,”丁川感叹道:“说实话,这个行当是见不得阳光的,不是人所能干的买卖。你埋怨我没认出你来,可就算我真地认出你了,我还敢去认吗?”

    “有什么不敢的?”小韩似乎很不理解。

    丁川苦笑着叹了口气,说:“日本人对我们是恨之入骨了,对我们的亲属和朋友是绝不会放过的。我们这几人的亲朋好友,哪一个不是东躲西藏隐姓埋名呦。你一个女人家,何苦来哉!”

    老孙见时间不多了,马上插了进来,很严肃地说道:“小韩,至于你和丁川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容日后细细商量。若丁川真有薄情寡义之事,我自会给你一个公道。但今天不是争论个人是是非非的时机,咱们还是本着先公后私的原则,你看怎么样?”

    小韩含嗔带怒地坐了下来。

    老孙这才接着说道:“这两个人都是我极其中意的人选,我收下了,谢谢了!”随即,他话锋一转:“老周,日本宪兵司令部特务机关长西尾写给我们的那封公文,你看过了,关于我们这次进满洲的目的你也清楚了。那么,与此相关的情报线索,你这里掌握了多少?”

    “我们这里接到有关的通知,也只是近两天的事。现在还只处于撒网的阶段,相关的情报线索都上来,恐怕还得等几天。就我们目前所得到的线索来看;小龙儿目前的确是软禁在宪兵司令部里,还真有一位日本保姆看护着他。据说这孩子的饮食和身体都还好,只是这孩子始终是处于日本人的严密监视之中。”

    “知道关押在什么地方了吗?”

    “这就很难说了。”老周挠了挠头:“据不确切的情报说;日本人在宪兵司令部的后院修筑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地下暗道,这个暗道几乎可以四通八达。提供线索的人说:在司令部及所属机构里,均未见到那孩子的踪影,倒是有人在后院的松林里,看见那孩子在保姆和宪兵的监视下在玩抓蛐蛐。因那座暗道的一个主要出入口,就是设在那片松树林子里的,由此可见,孩子被关在地下暗道里的可能性是较大的。”

    “那座地下暗道的图纸能弄到吗?”

    “这个可能性极小,从设计到建筑都始终是由日本人严密控制的。而且凡是接触或了接这座暗道的秘密和机关设置的中国工程设计及技术工人几乎都给杀了。但我们正在尝试,看是否能找到当时的建筑工人。”

    老孙想了一下,才又转身问道:“巴特尔,在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后院里,曾有一个执勤的军官在拂晓时分被杀的事,你是不是知道,是不是你干的?”

    巴特尔想了想,则很坦率地说:“从信里所注明的时间上看,肯定是我干的。”

    “半夜时分,你到他们的后院去做什么?”

    巴特尔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那天晚间我喝了点酒,跑到会馆街闲逛。那天夜间的雾还很浓,迷迷糊糊地就逛到宪兵司令部的院墙后边去了。我这才想起近来鬼子们整天在后院里,也不知在搞什么建筑工程?我想既然是来了,还不如进去看看再说,于是,我就顺院墙翻了进去。不曾想,才摸到松树林子里,就和一个鬼子军官撞了个满怀。我这才发现那个鬼子正在大树的后面练瑜伽功呢,他还傻乎乎的问我是谁?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夺了他的刀,又顺手就杀了他。”

    “你用的是哪一招?”

    “是范天华在泗水岛上教给我的“叶底偷花”,我也只是想试试这一招带两式,是不是就真的如老范说得那么神。”

    “这就难怪西尾那老鬼子,把账算在咱们野狼突击队的头上了。”丁川也笑了。

    “因巴特尔是用咱们野狼突击队的招式,杀的他!”

    巴特尔连忙解释道:“我怎么会想到能惹出这么多事来?”

    “这种事怪不得你,即便没有这件事,鬼子一旦打听到龙儿的下落,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餐馆内,这几个人唠得火热。在餐馆外面负责监视的范天华,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他已忙了个不亦乐乎。

    范天华知道必须把这几个家伙引开,也就是绝不能暴露这家餐馆。因此他毫无着急的表示,对于渐渐逼近的危险视而不见。尽管周围的人群拥挤着他,冲撞着他,他也毫不理会,依然是漫不经心地溜达着。

    当范天华渐渐接近新民胡同后面那座公共厕所时,他才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这里已经远远离开了那家餐馆。他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可以出手了!

    始终紧紧盯着范天华的那个日本便衣特工,从他在拥挤的人群里见到范天华最初的瞬间,就立即使自己的肾上腺素陡然升腾而起。他就觉得这个面孔极为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见过。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自己肯定见过WWW.soudu.org,并不止一次和他打过交道。那又浓又密的眉毛,那棱角分明的古铜色面容,那深深凹陷下去却又透着冷漠与犀利的目光,那近似弯钩状的鼻子,是那样地熟悉,又是那样地可怕。这位日本特工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正由于兴奋而在充血,心脏脉搏的跳动也异乎寻常地激烈。他脸上的五官在渐渐地陷入痉挛,眼前开始浮动着一幅可怕的容貌和姓名,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紧紧追踪的到底是谁了!此时,他的内心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兴奋所鼓荡着,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是勋章和英雄的光焰。

    然而,当这个日本特工在睁开眼睛时,他所紧紧跟踪的目标却踪迹皆无了。他疑惑的向周围搜寻着。突然,他就觉得眼前似乎有一道蓝光,倏地一掠而过。他本能的惊叫一声:“完了----”话音未落,阳光下陡然飞起一片血雨,并迅即扩散成一团浓浓的血雾。周围的人群惊讶地发现,这个日本特工人员的头颅忽然莫名其妙地飞了起来。旋即,一个血葫芦似的头颅“哐当”一声重重地跌落在雪地上。让市民更惊讶地是,那具已失去头颅的身体却并未立即倒下,而是歪歪扭扭地又向前冲了几大步,才仰面朝天的倒下去了。

    整个胡同里顿时乱套了,混乱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恐怖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奔跑的脚步已踩出一片片带血的脚印。人们哭喊着,撞击着,更增加了这种歇斯底里的气氛。此时,另几名日本特工人员也已发疯似地冲了过来。

    混乱中范天华在右手的刀尚未收回来时,左手掏出了腰间的驳壳枪,并迅即扣动了扳机,紧接着又扣动了一次。第一颗子弹,使那个冲在最前面的日本特工的身子突然向前抽搐了几下,面部的五官在痛苦地扭曲中迅速挪了位置,随着鼻梁骨的炸裂,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软塌塌地倒了下去。第二颗子弹,使另一个冲在后面的特工的头部突然向后一仰,喉头的鲜血顿时喷出了很远,他的身子痛苦地扭向另一侧。此时,范天华已经第三次扣动了扳机,这名特工的脑后部顿时炸裂开了,喷溅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他也倒下了。

    还未待范天华转身,就有两下枪声在他的耳边炸响。他慌忙往下一蹲,并微微摇了下身子,还好没受伤。可还未待他直起身,就觉得有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陡然直逼自己的前胸。因那个特工冲撞的速度过于凶猛,致使两人的身体已几乎贴在一起了,糟糕的是自己持枪的左手,已被这名特工持枪的右手别在外侧了,直觉使老范意识到这并不是个成熟的特工,但他无疑是个亡命之徒。

    老范灵巧地向外侧一闪身,右手在掷下那把带血的武士刀的同时,迅即抓住那名特工持刀的手腕。并猛然用力向下一扳,直到撕裂对方手上的软骨,并继续下扳,终于使刀尖返向插进对方小肚子的软肉里,然后又迫使刀尖上挑,斜着滑进那名特工的肋骨,又顺至绞断了心脏。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快如电光石火。

    那名特工的身子突然狂跳而起,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的身子弯曲着,背部剧烈地抽搐着,好像要窒息似的吃力地喘息着,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部,随即,整个身子便扭曲着倒了下去。

    范天华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好奇地看了看早已跑得空无一人的胡同,喃喃自语道:“妈拉个巴子的,我是不是该跑了?那几个家伙,不至于笨到现在还不跑的地步吧?”

    此时,警车和警笛的刺耳呼啸声已响彻大街小巷。范天华这才骂道:“日你奶奶的吧,老子走了!”说罢,他甩手扔了那把带血的武士刀,眨眼间,就窜进胡同的深处,他溜之乎也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