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音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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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青涯向来不缺少坚毅、忍耐的心态和决断时的当机立断,更不缺少他那个圈子所必须具备的心狠手辣,但他欠缺一点点运气和把握机遇的能力,否则,他会站得更高,正如他自己所说,绝不会仅仅窝在东北呼风唤雨。

    能够从小人物成功上位的枭雄,他本身的上位轨迹就可以视为反复锤炼的过程,在这条路上奢求如世家子弟一样的顺风顺水显然不现实,所以他们的心志、忍耐,眼光、视野和决绝不可避免的要超出同侪一大截,这是小人物上位的条件,也是必须具备的素质,否则就会惨遭淘汰。

    所以轩辕青涯说相信自己的眼光胜过相信别人的行为,观人是一种艺术,没有大经历、大天赋和大智慧无疑是痴人说梦,在某些时候,看错一个人会像看错一枚子弹来袭的方向一样下场可悲,这是事实。轩辕青涯也不敢说自己在这项艺术上已经登堂入室,就像对施少暄,可以看到他的深度不浅,底蕴不俗,而且见识、眼界也非同凡响,但他看不清楚施少暄身后的能量,除了知道对方的确切身份,其他一切都像看他隐藏在眼镜后的那双眼神,永远隔着一层纱。

    轩辕青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犹如坐在赌桌旁,区别是赌桌旁输的不过是钱财和尊严,这两样都属于他在一秒钟内就可以扔进垃圾桶的东西,而这次如果眼光出错,输的就有可能是轩辕家的根基和东山再起的资本,轩辕尚逍,意义不同,影响更相隔天壤

    今天他坐在这个位置,结交的敌人要远多于结识的朋友,他现在就像一只最有震慑力的雌狮,拥有令心怀不轨者退避三舍的威力,但当他倒下之后,轩辕家这个柔弱的幼崽就会立刻被窥视在旁的天敌和同类分食的一干二净,所以,他急需找一个没有利益交集,而同时又双方都可以借势的力量来做为哺育幼崽的替狮,在自己倒下后可以替自己守护这个稚弱的不堪一击的家族。

    正如施少暄揣测,他与董天元家族非但不陌生,而且交情匪浅,确切的说,在这个充满了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暗色调圈子里,双方都视对方为在某种事情上可以共进退的伙伴,是伙伴,不是朋友,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变成敌人,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从第一次同轩辕尚逍交谈起,施少暄就进入了这位东北大豪的视线,对轩辕尚逍这位轩辕家唯一继承人的严密保护,轩辕青涯一向是不遗余力。也是从董天元和来头似乎不小的孙连成嘴里,他知道了这个平凡青年背后的不平凡,用董家家主董凤儒的话说,这个年轻人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故事还挺惊心动魄。那时,他才真正对施少暄兴起了兴趣,这个有故事的人是否有成为轩辕家守护人的资格?他的修养,他的学识和内涵无疑很令人惊艳,但这些并不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就超群,轩辕家不需要他具备雄霸一方的大势力,大人脉,但必须要有临危不乱的稳重、明察秋毫的先觉和运筹帷幄的大智慧,才能在关键时刻护持家族绝处逢生,这是大事,他希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摸透施少暄的背后,很难,但没有时间允许他按部就班的循序渐进。

    凝视着施少暄脚步匆匆的离去,他充满了期待,期待这个似乎碰到大事发生的年轻人可以给他一份满意的答卷,他不希望自己再重新物色人选,这样的人很少,遇上一个不比中头彩的几率大,而他的时间,太紧张。

    拍拍轩辕尚逍的脑袋,轩辕青涯毫不犹豫的起身告辞,直到坐进凯雷德的后座上,他嘴角一直都含着微笑,掏出电话拨出一串号码,电话那头传来清晰而恭敬声音:“大哥,请吩咐。”

    “替我查查一辆新款的奥迪A8行进的方向,没挂牌照,新的,黑色,全市估计也没几台。”轩辕青涯舒服的靠进后座,将衬衫的纽扣松了两颗,然后,长长地吐口气,挂断电话。

    不超过五分钟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他有这个自信,在这座城市里,妄图逃过他这一级别大佬的追踪不比在公安系统的通缉下顺利逃逸轻松,这就是人脉和势力的力量,不是耸人听闻。

    掏出烟,犹豫一下,然后叼在嘴角,却没有点燃,轩辕青涯半眯上眼,道:“儿子,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感觉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今天我们就是一旁观者,要有袖手旁观的觉悟。”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轩辕尚逍沉默的点点头,他向来缺少鲁莽轻狂这些属于年轻人的冲动,永远不急不缓不温不火,所以给人以远超他年龄的稳重成熟的错觉,红街酒吧中过激的举动是唯一的一次特例,由此也可看出他对夏书妍的泥足深陷,更可悲的是到现在为止似乎还是单相思。

    禹岚半死不活的窝在驾驶座上,一身乡土气息的打扮与车内的奢华内饰格格不入,没精打采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平庸的令人不知不觉间就直接忽略。

    电话响起,《再活五百年》的铃音。

    “铁西森林公园方向。”轩辕青涯收起电话,诺基亚的5800,不算张扬。点燃唇边的香烟,轩辕青涯用力吸一口,继而,又似乎深恶痛绝的将烟掐灭在后排座的烟缸里,脸上一丝懊恼慢慢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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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世间谈笑云楼,花落几回,四季如流,天涯路各自东西,知遇无解,唯梦长久。”背负双手的施少暄沿着落叶满地的林间小径,闲庭信步的缓缓而来,前日的一场初雪,在街边巷角早已化为乌有,但在这拒绝阳光的林间,偶尔一片洁白犹在,衬托出远离喧嚣的园内淡淡的宁素和空灵的气息,在方寸间荡涤俗心尘缘。

    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他向对面一株枯叶落尽的白桦树下静然肃立的英俊男子微微一笑,道:“你我还真是缘悭一面,几次组织的年会都擦肩而过,对你的名,不陌生,但人,却形同陌路,说来惭愧。”

    男子哈哈大笑,从身后摸出一具古琴,一套酒具,笑道:“冬初首,槐花酒,一曲桑华一曲悠,今日有琴有酒,你我又何妨偷得这浮生的半日闲?你知道我对这个血腥的职业向来缺乏好感,反倒与唱曲论棋这些可以视为丧志玩物的旁门左道有不解之缘。”男子的笑容极具亲和力,他的英俊不同于奶油小生的那种肤浅的娇嫩,属于特男人特阳刚的那种大气磅礴,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颊,配上魁梧健壮WWW.soudu.org的身材,冷清深邃的眼神,与小女孩趋之若鹜的那种所谓的帅哥大相径庭,但对经过岁月洗练之后的那种成熟女人,诱惑力难以言喻,事实上他也向来是熟妇媚女们挑剔眼光下见猎心喜的媚惑对象。

    这样的一个最纯正的男人,偏偏能唱出最温婉的古典名曲,奏出最柔亮的古代琴韵,道出最正统的古时棋道,而且样样登堂入室,令人瞠目结舌。

    施少暄摘下厚重的眼镜,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眯起眼,缓缓走到男子身前,道:“传闻你曾经站在中央音乐学院这座中国音乐领域最高的殿堂演奏过《杏庄太阴续谱》中名传千古的《渔樵问答》,被誉为五十年来尽得‘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撸声之?乃’神韵的唯一大家,更与古琴名家梅曰强相提并论,说老实话,我很好奇习惯于握刀把剑的手是怎样才能奏出这么打动人心的琴韵的,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意境。”

    “没有原因,”男子缓缓跌坐在雪地上,然后,将古意盎然的古琴横放在双膝上,笑道:“只因为拨弦的是方天锐的手,确切的说,是一个从五岁就开始练琴不懈的男人三十几年浸润在琴谱中的手,熟能生巧,大抵如此,与你手中雪芒的纵横捭阖如出一辙。”

    施少暄无所顾忌的有学有样,盘膝坐到方天锐对面的白雪上,丝毫没有珍惜身上价值不菲定制西服的意图,伸出手,笑道:“酒,传闻你是一个对生活精致讲究的近乎于苛刻的人,这具古琴大巧若拙,想必壶中酒也定非俗品吧。”

    方天锐微微一笑,令他的冷峻面部曲线顿时柔和起来,赏心悦目,一个满身阳刚之气洋溢的大男人突然绽露出一丝微带柔媚的笑容,会比一个传统清冷的冷艳美人偶尔走光的曼妙风情更令人惊艳,施少暄叹息一声,这种刚柔并济的男人简直就是成熟女人的毒药,特别是风度不俗,底蕴不薄,而又琴棋书画样样不凡时,会让女人兴起飞蛾扑火自投罗网的原始冲动,然后自甘堕落的沉沦下去不求救赎。

    这样的男人可羡?还是可怕?善于利用女人,比擅长驱策男人,也许在某些时候更令人头痛,因为女人往往更容易丧失理智,做出一些荒诞、疯狂的事情,这不是矫情。

    方天锐提壶倒满两杯清澈的液体,然后,端起一只精致的小酒杯递给施少暄,道:“桂林瑶乡的竹筒酒,韵味和醇厚都差强人意,但挺喜欢酒中特有的青竹芬芳,饮起来别有风味,我对那些血统高贵的名酒佳酿向来缺少兴趣,倒是这种籍籍无名的山野味道,兴趣浓郁。”

    接过杯,施少暄轻轻抿了一口,酒性不烈,也不像洋河曲酒那样绵柔,挺甘冽的味道,淡淡的竹香缭绕唇齿之间,风味独特。他将酒杯放到鼻端深嗅,叹道:“所以你每次任务的猎物都是那种隐匿在乡间村野的隐士巨枭?这样的目标打探调查起来容易,但真正解决,多半更需要实力,能安心于野的人物都不是俗人、蠢人,相反往往是拥有大智慧懂得急流勇退的聪明人,本身的能耐就不会流俗,自古隐士多大智啊。”

    “你也不是俗人,而且,似乎与隐士也搭不上边,”方天锐提杯一口饮尽,表现出与他表象相一致的男人作风,一只干净而修长的大手轻轻拨弄一下琴弦,大音破空,一种与柔婉绝对无关的杀伐气势蓬勃而起,他放下酒杯,笑道:“我杀过的人不一定有你多,但打过交道的所谓高人、雅人却一定不会比你少,所以,对于一个我这样不痴不愚的聪明人来说,这就是最丰富的阅历,你不是甘于命运摆布的庸人,相反,你有最炙热的抗争意志,不甘蛰伏,所以,你的任务总是组织里别人退避惟恐不及的那些最艰难最需要耐心和自身实力的人物,你不习惯将命运交给别人,或另一个势力把握,这一点,我看得出来,上面的几个老头子也看得出来,你在无限期的延长杀手的保质期,而这,恰恰是圈子中违反规则的行为。”

    wWw.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然后,清澈的黑眸中突然眼神锐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