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少暄就很难确定自己与这个长发少年之间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但一向克制力和忍耐力惊人的他,觉得为了满足自己突然兴起的好奇心,偶尔的冲动一次似乎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不能据此就认定自己的愚蠢和鲁莽。
所以他很自然的学着少年趴在少年左侧的栏杆上,扭头看着少年颇为清秀的脸颊,笑了笑,道:“一个年轻人偏要矫情的学老年人那种沧桑和事故其实很幼稚,更容易东施效颦,继而非驴非马。”
少年斜瞄了他一眼,随即将视线重新投到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辆上,撇撇嘴,却没有说话,好像对施少暄的突然介入根本就无视,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拒绝和恼怒。
自嘲的笑了笑,施少暄掏出香烟,抽出一根递向少年,笑道:“烟酒向来不分家,这个男人私下里的行为准则不会在你身上颠覆吧?”他的笑容很干净,很纯洁,充满了人畜无害的善良味道,能令陌生人的警惕心大幅消减,像个专门诱惑未成年少年堕落的无良大叔。
少年第二次扭头看他,微一犹豫,最终还是接过香烟,施少暄帮他点燃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深深吸了一大口,然后就剧烈的呛咳起来,不一刻眼泪就簌簌滑落。
施少暄错愕间突然大笑起来,肆无忌惮的那种大笑,弯着身躯指着少年道:“原来你真的不会吸烟?”
长发少年有些气急败坏的奋力甩脱手中被一口吸掉一小半的香烟,狠狠的道:“笑够没?只喝酒不吸烟的男人难道就那么教人嘲笑?”
施少暄强自止住笑,摇头道:“我没那个意思,更谈不上嘲笑,只是觉得你的勉强而为之很有趣,事实上真正男人的定义,并不能禁锢于吸烟喝酒上,否则岂非整个世界都要乌烟瘴气。”
少年没有理睬他,用牙齿咬开一瓶啤酒,仰头喝下大半瓶,晃晃酒瓶凝视着泡沫涌起,突然低低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落寞掺进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伤感。
少年抬眼看了看自顾自吞云吐雾的施少暄,犹豫一下,将手中的另一瓶青岛金啤抛向施少暄,再叹口气,黯然道:“你说爱情这种东西,与年龄、阅历和岁月堆垒而来的经验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施少暄接过啤酒望向面色消沉神情忐忑的少年,突然又有忍俊不禁想仰天大笑的冲动,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男人,原来是堕入情网了,而且显然初战就铩羽,难怪意志这样消沉,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颓废。
忍住笑,施少暄咬开啤酒灌了一口,冰凉的心脾触觉令他在初冬的寒风中升起一丝从体内泛出到体外的寒意,与饮张记温热的高粱酿不同,那是肠腹间微微的火热刺痛感,而这是遍体生寒的彻骨刺激,但都是如出一辙的过瘾。
用手背擦拭一下嘴角,施少暄笑道:“理论上爱情这种游戏是纯洁的,透明的,不应该在其中掺入任何杂质,但一旦放进现实,就很容易变质,利益、身份、地位和年龄、外表等等因素都可以作为游戏的必要砝码,变成为爱情游戏锦上添花的工具。”
含笑看一眼难掩伤感的长发少年,施少暄揉揉有些冻僵的鼻尖,道:“如果不介意,能告诉我那个女子的身份和年龄么?”他用膝盖想都能想到这家伙显然爱上了一个与他绝不般配的女人,否则以少年的风度和气质,同龄中能逃脱这种魅力吸引的不能说没有,但那样的女子肯定寥寥无几,而且多半也不值得少年现在这样痛彻心扉。
少年一口将手中的啤酒喝尽,悲怅的神情教人动容,张嘴犹豫半天,最后黯然长叹,萧索道:“我的语文老师,夏书妍,足足大过我十岁,唉,年龄的鸿沟似乎注定我与她是有缘无分的结局了。”
施少暄释然的悄悄一笑,想起张记酒馆中少年对那位青春痘少年的过激反应,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心目中的女神被人骂做贱人,那青春痘少年仅仅挨一耳光都可以看作是眼前长发少年的手下留情了。
施少暄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个话题应该适时打住,否则这个自己画地为牢的小家伙很容易陷身其中不可自拔,严重的话甚至毁了他自己,笑了笑,施少暄眼神玩味的道:“刚才你付钱时的红色女士钱包不是你的吧?”
少年表情淡然自若,没有一点慌张和疑惑,嘴角弯了一个很优雅的弧度,道:“偷的,或者说是扒来的,老实讲,并不是为了钱,只是在自己不舒服的时候想寻求一份刺激,仅此而已,猜想你是当时的旁观者吧?”
施少暄笑笑不置可否,少年望着他第一次露出一个很灿烂的醉人笑脸,令人心颤,语气有些调侃,少年笑道:“显而易见,你的思想觉悟高度也很值得商榷。”
“觉悟?见义勇为的觉悟?”施少暄灌下剩余的啤酒,失笑道:“那种高尚的东西离我太遥远,遥不可及。”
对视一笑,两人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善意的好感和亲昵。
并肩走下天桥,两人先后将手中的空酒瓶丢进阶梯下的垃圾桶里,然后顺着马路向东缓缓行走,半晌,长发少年突然一耸肩头,笑笑道:“我叫轩辕尚逍。”
施少暄将双手插进衣袋里,眯着眼睛寻找小雪初晴的长街上偶尔存积在避风处的白雪,淡淡道“施少暄,自我感觉很高雅的一个名字。”
轩辕尚逍点点头:“不算俗,只比我的名字低半个档次。”
施少暄讶然扭头,这小家伙,果然像萧伯颜的评价一样,很有意思。
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轩辕尚逍看着自己吐出的一团白气随风消散,然后将视线转移到缓缓停靠到身边的一辆火红色的新款凯迪拉克赛威上,用力伸个懒腰,道:“舒服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轻轻摇摇头,施少暄揉着面颊笑道:“不用,不是刻意矫情,只是习惯,走顺了这条路,时间一长也不觉得乏味了,相反反倒有些享受这种可以视作休闲的漫步。”
轩辕尚逍也没有勉强,走过去启开凯迪拉克的后车门,回头笑道:“本来没有兴趣参加萧氏酒会这种无聊的应酬活动,但看你在张记酒馆答应了萧董事长的盛情邀请,我突然也生出了挺浓厚的兴致,回家跟老头子说说,估计我们两天后还会见面。”
灿烂的一笑,轩辕尚逍无懈可击的优雅风度令恰好经过的几个刚刚下公交车的女中学生顿时花痴,连脚步也有些刻意放缓下来,很有些艳惊四座的味道,虽然这个比喻并不是很恰当。
施少暄眯眼看着疾驰而去的红色车影,WWW.soudu.org路灯下艳丽的颜色很有些张扬的嫌疑,潜意识里他认为人和车在气质和谐上微微有些不协调,惋惜的轻轻低叹一声,点支烟,在原地驻足未动,良久,突然又释然一笑,无论轩辕尚逍外表如何成熟和沉稳,甚至有些超乎想象的沧桑和颓废,但毕竟只是一个未满二十的孩子,用一个经历过世事沉浮后懂得内敛和低调的成人标准去衡量他,似乎苛刻了点。
初雪方停,北风却越发刮得急,寒冷在这种阴暗的夜晚更被加重了几分,丢掉烟头,施少暄紧紧身上显得单薄的外套,将手插进口袋中缓缓的向远方的一处灯火璀璨的高层小区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靠近下一根路灯时,又在眨眼间迅速变短,然后再重复长短间的瞬间转换,犹如变幻莫测、浮浮沉沉的人生,充满了不可预知的逆料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