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枫树活了下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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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幢只有一层的木屋。涂炭的屋顶或许是年久失修、日晒雨淋,变得很肮脏。黑乎乎的外观和周围比起来,给人一种破败的印象。

    住宅里面没有庭院。脏兮兮的门牌上模模糊糊地写着“音邑”两个字。

    “会有人住在里面吗?”

    和树环视了一下周围。

    “或许没有。”

    椎子答道。

    他们走到了门口。和树伸手拉了拉破旧的门。

    门没动。

    玖里子问椎子:“你有钥匙吗?”

    “没有。”

    “进不了啊……”

    和树再用力拉了拉,但还是开不了门,只好敲门。当然,没有人回应。

    “看起来好像没有人呢……”

    “快躲开,式森!”

    凛突然叫道。与此同时,门被压坏了。

    “哇——”

    这时,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木头折断的巨响,门一下子倒在了众人的面前。

    和树勉强躲了过去,但还是摔倒在地。

    “和树君!”

    夕菜走过来,拉了拉和树的手。

    “你没事吧?”

    “嗯。不过刚刚好像感觉有人……”

    “对。不过这种感觉消失了。”

    凛接过了话。她握着日本刀,一边摊开玻璃碎片一边走进屋内。四人跟在后面。

    屋子里面并不宽阔,只有厨房和两间房间。里面摆放着一些日常用品,不过更多的是古董。由于放了很久,古董上落满了灰尘。

    周围没有人的气息,没有生活的气息。小枫应该不在这屋里。

    凛用手挡着其他人,向前走。

    “有什么东西在吗……”

    夕菜不安地低声说道。

    “感觉刚才还在。虽然不是妖怪,也是类似的东西。”

    凛的本家在九州是人人皆知的捉妖专家,凛也前也在那里修行。

    “那种感觉就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大家进去的话要小心。”

    凛打开了第一件房间的隔门。这是一间脏脏的日式房间,里面摆放着桌子、椅子和古董。

    桌子上摆着一个吊坠。

    “……勾玉?”

    和树马上走上去,拿了起来。

    凛马上大声叫道:“式森,等……”

    突然,一股意念流进了和树的大脑。

    和树看见一个少女,她看起来很辛苦,横卧在床上。旁边有一位长得和她很像的女性。

    这时一个小个子男人出现了。男人走到女人身边,突然殴打起那位女性来。

    女性倒了下去,男人继续用脚踢。抓着女人的头发将她拉起,然后不断地扇她的脸。

    女人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男人殴打。终于男人停下来喘气,粗暴地扔开女人,然后走了。

    过了一会儿,被扔到地上的女性爬了起来,慢慢地挪到床边。

    她在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把脸转向和树这边,又一次张开嘴像要说什么——

    意识恢复了。

    “式森!”

    “和树君!”

    和树扑倒在桌子上,刚才失去意识也只是一瞬间吧,不过他却感觉好像经过了很长时间。

    和树微微张开眼睛,看看右手。刚才还拿在手里的勾玉消失了,取而代之进入了他的视野的是一个相片架。

    “……这是……”

    他拿起来给大家看了一下。

    相片中的人是梦里出现的那位女性和红尉。

    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和树、夕菜和其他三人道别后,急忙赶回学校。

    红尉还在保健室,因为晚上也会有学生悄悄来谈心事,所以他常常留得很晚。

    听完二人的话,红尉微微皱起眉头。

    “调查死去的人,也不能说是一种好的兴趣呢。”

    “我们明白。但是这是关乎和树君性命的事。而且已经调查到这里了,放弃的话就太可惜了。”

    听到夕菜这样说,红尉叹了口气。

    “……一般来说,我是不会透露学生隐私的。既然你们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好吧。”

    他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电灯,然后拉上了窗帘。

    “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音邑榉同学的确经常来找我谈心。”

    红尉坐下,把双手绕在胸前。

    “小榉第一次走进保健室,就对我说:‘很久不见了,老师。’很久以前,那时她还只有四岁,她母亲带着她到过我当时工作的医院。小榉好像还记得这件事。她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有这个事呢。”

    “……老师,你年纪多大了?”

    “你就别管这个了……反正从那以后,她就常常来这里。开始只是谈些琐事,天气呀学校的事情。”

    红尉停顿了一下,和树和夕菜默默听着。

    “不久后,小榉也开始说些自己的事情。将来想成为医生的愿望也是那时听说的。”

    “她决心真大呀,本来生活就很困难。”

    听到和树这么说,红尉略带讽刺地笑了笑。

    “对啊,她活得不轻松呢。”

    “因为父亲收集古董的爱好……”

    “还不止那个呢。有一天,小榉脸色苍白地走进保健室。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什么也不说。我硬拉着她做了检查……然后发现她骨折了。”

    “受伤了吗?”

    “不是简单的骨折,是被外来的猛烈撞击后造成的骨折。她被打了。”

    “打……被谁?”

    “她一直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说:‘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只要她一旦沉默起来,就什么都不会说了。终于有一次,她带着满身伤痕来到我这里,我用很重的语气询问她,在我保证绝对不泄露的条件下,她终于告诉了我。”

    “到底……”

    “是她的、父亲。”

    和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大脑里又出现了在那间废弃房间里看到的景象。

    红尉表情不变,继续说道:

    “听说她父亲在外面神经质般的老实,但是在家里就是暴力狂。小榉曾说过,‘因为我爸爸在公司里被称作收集古董的怪人,所以就拿家人出气。’如果在公司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况就会更糟。回到家后,扔下公文包,就把小榉逼到房间的角落。为了不让邻居发现,小榉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父亲抓住小榉的头发,把她的头摁到榻榻米上,然后不断殴打。那不是一般的殴打,她父亲把重物装进袋子,然后挥动着袋子殴打小榉。为了不打坏东西,她父亲只会对着小榉打。因为要是打破自己的古董就麻烦了。为了不让邻居察觉,小榉不发出任何哭叫声。然而,或许这更加激怒了她父亲,殴打就变得更厉害了。即使出血、骨折了,也不停止。小榉只好忍耐。父亲打累了或觉得打得没意思了,暴力行为才结束。然后小榉才拖着身体去做饭。只有当她父亲拭抹古董的时候,小榉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红尉平静地述说着小榉悲惨的命运,而这让听的人感到更加恐怖。

    谈话结束了,大家无言以对。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抱持沉默呢!?”

    “那种、那种暴力行为不可原谅!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他……他明明是父亲啊……”

    “我也这样对小榉说了。还说我可以给她介绍躲避的地方,也可以找她父亲谈谈。但是小榉不让我这样做。”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

    夕菜无言了,和她说的是一样的台词。

    “就算被暴打,就算被虐待,他还是小榉的父亲。当然小榉也恨着自己的父亲。她曾经哭着对我说,每天晚上都梦见杀死父亲。这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呐喊。不过,就算这样,他终究还是自己的父亲。”

    “我不明白……”

    夕菜茫然地说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你过着幸福的生活啊,不明白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实,我也不明白。但是,血脉相连有时就是会发挥如此强大的力量。”

    对失去母亲的小榉来说,她的父亲就是剩下的唯一亲人。无论别人怎么想,自己还是没办法抛弃他。这是小榉自己才体会得到的事情。

    无法逃避,每天和父亲生活在狭小的家里。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小榉到这儿上学后不久,她父亲就辞职了。为了可以完全投入到古董的世界里。生活当然就变得很艰难了。虽然小榉平时不表现出来,但是好几次都听到她说痛苦。”

    “的确呢……”

    和树低声说道。夕菜什么也没说。

    “但是,也有值得高兴的时候。她父亲的暴力行为减少了。她父亲由于有了空闲时间,于是踏上旅途去寻找古董。但是,小榉也不得不拼命干活,或许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

    “听说她下课后立刻就去打工。”

    “去从事难于启齿的工作,你们应该可以想像得到吧。她当时只是说了一句:‘我已经被卖出去了。’叫小榉去赚钱的是她父亲。听说她父亲在那里借了钱,小榉干活的地方就是和那里有关系的某间店。听说她还很受欢迎呢。只要化了妆,她的真是年龄根本就看不出了——你们别露出那种表情。我当然也劝阻过她,而且是好多次。但是她不肯辞职,因为那里工资高。在那工作不但可以帮父亲还债,还可以赚取学费。她说,开始时也很不愿意,但是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化妆技巧也熟练了,心态已经完全是成年女人了。我还有她当时的照片,想看吗?”

    “不了……”

    和树一个劲地摇头,他没有那个勇气。如果还是昨天的话,或许看了照片还只会说一句“挺漂亮的学姐”,但现在就不行了。

    或许红尉早已经料到和树会这样回答,继续讲道:

    “小榉还存钱,从生活费省下钱来。有时父亲回来后对小榉使用暴力,想抢她的钱。但是小榉绝对不会说出藏钱的地方。她父亲也放弃了。拿了点钱就出去了。小榉就是这样凑齐了学费。最后父亲也不回来了,没人知道出了什么事。小榉好像去找了他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放弃了。抱歉,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当然是为小榉啦。”

    和树和夕菜的脸上也稍微露出了宽慰之情。但是红尉却一脸遗憾。

    “……但是,命运常常捉弄人,小榉生病了。她患上了折磨她母亲并导致母亲死亡的那个病。在父亲下落不明的一个星期后得病。你们能够了解吗,只是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少女只得到了这么短暂的青春。那是一种魔力急剧减少的病,很少人会得这种病,所以并没有治疗的方法。当时就宣告了她的一生将在十八岁时结束。”

    谈话中断了,三人一动不动。

    “……即使如此,小榉还是拼命地学习。她还说一定要当上医生。她是认真的。她法子内心希望成为一名医生。她的成绩也很好,如果可以继续学下去,她一定可以成为医生。明明是那样啊……真是的……”

    谈话结束了。

    保健室里静悄悄,外面的声音也听不见。和树不记得谈了多久,但是外面应该完全天黑了吧。

    夕菜轻声哭了起来。

    和树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我的烦恼和她比起来,实在太……”

    和树没办法再说下去了,心头好像压了一块石头。58xs8.com